第二十八章 收獲
落日余暉,常山太守府。
望著那棋盤上的黑白落子,顏季明心緒不平。這是一場相對激烈的對決,可眼下卻已接近了尾聲!
所謂人生之路,便是一場孤獨的自我救贖,更是一場無處不在的博弈。生命有多長,這博弈就會持續(xù)多久。
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這博弈從始至終都跟隨著自己。正如當前所面臨的形勢,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字——死!
“父親,為何您總是自己跟自己博弈?”
顏季明躊躇于桌案前,對于顏杲卿的執(zhí)著甚為不解。因為他早已看出來,這棋盤上就是一局死棋。
“三兒,你要時刻記?。翰坏阶詈笠豢?,決不能輕言放棄!在留意自己的側(cè)翼及后方的同時,也要迂回敵人的側(cè)翼及后方!”
顏杲卿目光深沉而堅決,手上執(zhí)起最后一枚黑子,輕輕地擲落于棋陣中央,轉(zhuǎn)而望向顏季明,“對了,太子殿下怎么樣了?”
關于李亨的身份,顏杲卿一早便已猜到。只是礙于當前時機不佳,且又不宜有所張揚,故而與之心照不宣。
他身為大唐太子,卻一點都不為身份所累。這接連數(shù)日,都蹲守于防御工事的第一線,并且主動指導百姓挖掘地道。如此一心為民的君主,著實應該值得百姓擁護。
“他暫時還昏迷不醒,袁先生說了,凈塵那一刀刺得太狠,若是再稍有所偏池,后果將不堪設想?!?p> 顏季明裝得面無表情,父親的用意他自然明白。不管是白子殺敵,還是黑子防御,最后都是敗給了自己。
“三兒,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安全送出去!”顏杲卿指著棋盤上的落子,這正是目前所面臨的困境。
“可是,殿下也說了,史思明很可能會來攻城!”
這一提到李亨,顏季明心頭便是一陣欣悅。有那樣一種別樣的情感,使得他們一見如故,再見傾心,甚至還結為忘年之交。
“你只管負責送他走,至于守城之事,有我跟袁履謙足夠了!”顏杲卿說著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顏季明守著那盤死棋。
盡管顏季明并不希望李亨離去,可是如今身處困局,也便由不得他感情用事。
夜闌經(jīng)風怒,此心孤月明。顏季明望著那緩緩流動的漏刻水,只覺得有種莫名的惆悵縈繞于心。
雖然李亨不見轉(zhuǎn)醒的跡象,卻也是不可再行等待。在天亮之前,必須得送他離開此地。
他本想著令仆役抬走李亨,可一轉(zhuǎn)念覺得于心不安。有些事情不能假手于人,尤其事關殿下生死安危。
顏季明本就身子骨羸弱,此刻更是竭盡了全力。他這才將李亨靠邊扶起,只是下一刻,便被對方一個翻身,給壓了下來。
“殿下,我有種錯覺,覺得你的靈魂與身體并不相符!”在李亨的注視之下,顏季明面色有些微紅。
“你的直覺沒有錯,我雖然叫李亨,卻是一個穿越者,年齡跟你相差無幾!”
李亨只覺得一陣欣然,縱使依附于這樣的一副皮囊,也有人能夠讀懂自己原本的靈魂。
“嗯,現(xiàn)在地道已然挖好,就等你一句話了!”顏季明輕輕推動著李亨,不由得笑出聲來。
“既然萬事俱備,那便行動吧!”
李亨報以同樣的笑容,一個側(cè)翻而起,卻不慎牽扯到了傷口。他也只是微微皺眉,卻躲不過那人哂笑。
“火藥可都備好了?”
“我辦事,你放心!”
遵照著李亨的指示,顏季明已備好少量的火藥及爆竹。他知道李亨自有用意,也便不予多問。
眾所周知,這火藥的用途是煉丹。他曾聽聞那些道士說起過,若是在煉丹之中發(fā)生意外,便會由此而引發(fā)爆炸。
在城墻一側(cè)的角落處,一眾兵士安靜的等候著。他們面色堅毅,眼中流露出誓死的決心。
在得到行動的指令后,一個個手持槍戈,井然有序地跳入地道。雖說狹道有些擁擠,但并不影響隊伍的整齊。
馮虔先帶著一隊弓弩手,通過地道一路直達敵營的后方。此處山崖陡峭,寬約四丈有余,中間是條峽谷。
這從地道里出來后,顏季明便開始命兵士埋設火藥,并以樹枝石塊作為掩體。
李亨環(huán)顧四周之余,得見夜色相當寂靜,才猛然有所發(fā)現(xiàn),此處離敵營大賬相距甚遠。
他一拍腦門,這都是職業(yè)病使然。還記得當時,在挖掘地道的過程中,遇到了極差的地質(zhì)情況。
軟弱富水的砂質(zhì)粘性土層,在遇水后嚴重崩解。這種情況下,極易導致地表沉陷和變形,故此稍微的偏了一下,結果卻是偏過頭了。
當下,山中一片死寂,只有風在谷間回蕩。李亨本想著原路返回,卻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趕緊著令顏季明等人隱蔽起來。
就在這時,只見一支隊伍從谷間駛了出來。人數(shù)倒不是很多,也沒有行軍大旗,應該不是敵營的援軍。
聽得馬蹄之聲漸近,顏季明心里便是一陣緊張,手上緊攥著的繩索,卻被他不自覺地拉動了一下。
頓時,隨著“轟——”的一聲震響,四下已被一陣濃煙所裹挾。只是這煙霧還未散去,便聽到了對方的示好與求饒。
“你是何人?”李亨隔著煙霧與之對話,言語之間便又是一陣轟響。
“殿下,是我!”只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響。
“李靜忠,你怎么跟他們在一起?”聽見李靜忠的聲音,李亨心中的疑慮便更甚之。
“殿下,此事說來話長,且容我回去再稟!我是在途中恰逢此人,便順路帶了過來,也算是一種收獲!”李靜忠忙上前一步,將那人推倒在李亨面前。
“殿下饒命!我是何千年,從太原逃走后,便想著回去繼續(xù)效力,不料安祿山竟揚言要殺我!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帶著幾名親信,準備前來投奔顏大人。結果遇上了史思明的先鋒……我都覺得必死無疑了,最后李公公率眾殺了出來!”
“好,何千年,人無圣賢,孰能無過。既然你想回歸大唐,那就先改名換姓吧!魚……朝恩,你意下如何!”
在這一片火光的映照之下,來人一副魚頭長相格外顯眼,他的名字自然也就應運而生。
待李亨轉(zhuǎn)眼瞥向顏季明,卻見他緊繃著臉靠坐于崖壁處,心下不禁覺得一陣好笑,“顏季明,過來行刑可好!”
“不是,殿下!我都改名了……還要受什么刑?”
“宮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