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趙青羽將手機關(guān)機,什么都不管不顧了。他和梅櫻每天在成都閑逛,把小時候去過的地方又重新走了一遍。
賀記依然還在,只不過老板由老賀變成了小賀。老賀坐在店里剝著花生米看著兒子忙碌,絲毫沒認出趙青羽和梅櫻來;趙青羽曾經(jīng)就讀的中學(xué)門口,那個缺牙的傳達室大爺早已換成了身著制服的保安;府南河邊的老亭子已經(jīng)拆掉了,沿河兩岸都是美麗的花園和酒吧食肆……
他們逛累了,就去錦里和寬窄巷子吃各種小吃,或者一起買菜回家,像一對平常的夫婦在廚房里忙碌。吃完飯一起洗澡,捂在被子里纏綿……
這樣甜蜜的日子過了一個星期以后,趙青羽終于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櫻湖的工地還等著他。他打開手機,手機顯示有幾十個未接來電。他心想糟糕,趕緊撥回給他的合伙人李想,李想開口就生氣地說:“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差一點就要去公安局報告人口失蹤了!大家都在櫻湖等著你定地基紅線,趕緊回來!”
看來他必須回櫻湖一趟。
他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對梅櫻說:“我很快就回來,你等著我?!?p> 梅櫻給了他一個深深的吻,說道:“你去吧。你回來時如果我不在,就在門口的地墊下找鑰匙?!?p> 她和趙青羽一起出門,送他上了出租車。
趙青羽坐在車里回頭看,梅櫻向他揮著手,臉上帶著微笑,可是卻有著一絲凄然的味道。
車子開動,她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了。
趙青羽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他想: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太舍不得離開她了。
不論如何,他都想辦法加快了工作進度,第二天晚上就趕回了成都。
和一個星期以前的那個傍晚一樣,老房子里亮著溫暖的燈光。
趙青羽敲了敲門,沒有人來應(yīng)門。他等了一小會兒,彎下腰從地墊下摸出鑰匙,打開房門,喊了聲:“梅櫻!”
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疑惑地四處張望,整個房間整整齊齊,拖鞋擺在門廊,梅櫻的行李箱也不見了。
他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預(yù)感。
等他快步走進臥房,一眼就看見一卷紙端端正正擺放在鋪好的床上。他慢慢在床邊坐下,看著那卷紙,不敢伸手,那卷紙仿佛是一紙宣判書,讓他心生恐懼,連呼吸都屏住了。
被枕上還留著梅櫻身上熟悉的氣味,他想她可能只是出門去買點東西,興許一會兒就回來了。
猶豫了好久,他終于還是拿起那卷紙,一點一點小心地展開。他看到了一幅熟悉的畫,那是高中時,他花了好幾天時間,畫給梅櫻的畫,漫天的櫻花下掩映著漂亮的玻璃房子,櫻花飄落,落在小路上,落在湖水里,落在一個走在路上的女孩頭上。
他忍不住哭了起來。因為在那幅畫里,梅櫻在女孩旁邊多加了一個男孩,他們一起走在美麗的小路上。
畫中那兩個相伴的身影此刻在趙青羽眼中,竟然是那么凄涼。這副畫像是在告訴趙青羽:他們終究不能在一起,梅櫻用這種方式實現(xiàn)了兩個人的夢。
趙青羽明白了,梅櫻這次回來是向他道別的,她真的走了,不再回來了。
……
講到這里,趙安琪沉默了很久。
燕然問道:“完了?”
趙安琪點點頭:“完了。我父親曾經(jīng)去她留學(xué)過的地方、還有去日本出差的時候,試過尋找她,但都沒有結(jié)果。再后來,他慢慢死了心,不再找了。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這棟別墅的設(shè)計和建造上。我想,他是用這種方式來紀念梅櫻,紀念他的這段愛情吧?!?p> 燕然長嘆了一口氣:“真是凄美的愛情??!她到底為什么不能留下,和你父親在一起呢?”
我敲打著茶幾,思索著。
這和湯川所掌握的情況并沒有太大出入。趙青羽的確在那件命案發(fā)生前后多次去日本,入境理由也的確是出差公干。只不過,與那起謀殺案發(fā)生的時間點似乎是太巧合了些。
窗外的雨停了,光線也暗了下來。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晚上。趙安琪的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向我們點了點頭,走出門去接電話。
燕然向著我感嘆道:“櫻舍竟然藏著這么一段感人的故事,我真想見一見趙青羽和梅櫻本人??!”
趙安琪講述的故事讓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都沒有睡好,直到凌晨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依然是下雨天。等我下樓的時候,趙安琪和燕然已經(jīng)出門去了。
花姐今天來工作了,正在打掃客廳。她看到我下來,熱情地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向我打招呼:“先生早!現(xiàn)在吃早餐嗎?牛奶您要涼的還是要加熱?”
我點點頭說:“牛奶要溫的,謝謝!”
她離我很近,我第一次清楚看到她的臉。雖然她的皮膚略有些黑,但五官倒是長得精致好看,透著一股山里人難得見到的秀氣。
花姐殷勤地給我端來熱好的牛奶和三明治,對我說:“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先去打掃了。”
我說:“好的,謝謝你?!?p> 她咧嘴一笑,向廚房走去了。
我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影,回想起第一天她看到我時低著頭拘謹?shù)臉幼?。她倒是對我們這些陌生的客人適應(yīng)得很快。
早餐后,趙安琪和燕然依舊沒有回來。
四下無人,我望向三樓那個神秘的房間,決定上樓去看一看。
花姐這時去庭院灑掃了,整個別墅靜悄悄的。
我輕輕推開這間神秘房間的門,悄悄走了進去。進去以后我才明白,這個Z字形的建筑,正面是直線的走廊設(shè)計,背面卻是圓弧形的。這個房間的墻壁是一道連續(xù)的弧形玻璃,藍色的湖景與櫻花林環(huán)繞著它長長的露臺,露臺上放著設(shè)計精巧的桌椅,桌上還放著一杯咖啡。
我走過去看,那咖啡杯里剩了一些咖啡,被風(fēng)吹得蒸發(fā)了大半,在杯壁上留下一圈難看的干涸印跡。
這像是有人正喝著咖啡,卻忽然匆匆離開來不及收拾的樣子。
房間內(nèi)卻非常干凈,纖塵不染。在靠墻的一張古色古香的邊桌上,放著一件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插花藝術(shù)品,那似乎是一件參展作品,下方的花器腳邊還刻著作品的名字:《道》。頂上的射燈將一束柔柔的光投在那件作品上,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房間左右兩側(cè)巧妙地做了些鏡面的切割和拼接設(shè)計,既補充了光照,又將窗外的櫻花盛景折射進了整個房間。真是把自然環(huán)境用到了極致。
我環(huán)顧四周,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究竟哪里不對勁。
正當(dāng)我四下里觀察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