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青巾一字飄,迎風大袖襯輕梢;麻鞋足下生云霧,寶劍光華透九霄;葫蘆里面長生術(shù),胸內(nèi)玄機隱六韜;跨虎登山隨地走,叁山五岳任逍遙?!?p> 老道念著打油詩,坐在老牛背上,慢慢悠悠的向府城而去。
……
天光微白,萬里無云。
寧江府府城
唧!
一只白羽黑嘴的飛鳥,振翅越過大地,俯沖往下。
穿過厚重古舊的城墻,塔樓。
飛鳥減速,輕輕落在城內(nèi)最高的一座暗紅高塔上,一邊梳理羽毛,一邊搖著腦袋。
城內(nèi)灰色建筑成群,樓臺各異。
淡灰色的房屋,朱紅色的樓閣此起彼伏,飛檐翹角的大院隨處可見。
正中間,一片碩大的四方廣場。
廣場地面是由一米多寬的石磚鋪成,還有碩大的奇異怪獸圖紋,清晰異常。
這里正是寧江府平日里舉辦集市賣場的大空地。
趕場也好,趕集也罷,總是人氣十足的地方,不適合老道這種方外之人多待。
羨慕,實錘!
越過廣場,穿進一條小巷,數(shù)了數(shù),到倒數(shù)第二間老房子,老道士停了下來。
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記憶中的熟悉感,但是老道士的心中還是有些懷念這地方的。
五十年前他可是在這地方呆了許久一段時間,留下了不淺的一段緣分,又想到五十年后的現(xiàn)在,故人要么都老去。死去了,要么已經(jīng)修行而去,老道嘆息一聲: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p> 收起了心里的感慨,走到了屋子前面,這個院落比起其他的屋子顯然是要小很多,而且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居住過,墻壁的角落生了濕滑的苔蘚,鐵鎖上有很重的鐵銹,剛剛被人撬開的地方還稍微好一些。
撬開?
老道士思緒微微一滯,看著搭拉在門上的鎖鏈,辨認了一下,湊到墻角聽了會兒聲音,隱隱聽到幾個頗為輕佻的少年聲音,大笑聲,其中一人似乎是拎著個酒壇子,酒壇碰撞桌子發(fā)出脆響,然后用帶著地方口音的夏朝官話罵罵咧咧了幾句,又道:
“這可真不錯,咱們虎頭幫有了這么一個駐點,那可是比孫仕元他們好多了,嘿,他們只得去和乞丐幫搶地盤兒,哪里有我們這樣自在?”
有幾聲應和,其中一個人似乎有些擔心,道:
“要是這里的主人回來了咋辦?跟老爺子那兒一說,就……”
起先開口那少年人滿不在乎,道:“嘿,哪里可能?這屋子算起來都已經(jīng)幾十年沒見過活人了,算是咱們爺爺輩的了,要不是房契沒了,早給人吞進去了,那主家好幾十年不回來,指不定死哪里了。想要回來,除非他從棺材里爬出來。”
老道士贊同的點了點頭。
很好,幾個熊孩子。
很好,還敢詛咒老道!
守拙老道士緊了緊腰間的帶子,摸了一把胡子。
退后了三步……
助跑之后凌空躍起,然后一腳惡狠狠踹到門上,哐啷一聲大響,那兩扇窄窄的木門直接朝著里面砸下去,煙氣彌漫。
幾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圍坐在樹下的石桌上,嚇得齊齊一哆嗦,看著字面意義上踹門而入的中年道人,呆了呆,老道掃了一眼,笑容溫和,客客氣氣道:“你們好,老道士從棺材里爬出來了,誰先上來送死??!”
“桀桀……”
豐子安:“……??”
眾多少年::……??”
豐子安在一怔之下,幾乎立刻就將來人當作了自己的老對頭派來的手下,呵地冷笑一聲,伸手從桌子下面一抓,拍出了一把鐵質(zhì)的短刀,在石桌上發(fā)出錚的一聲脆響。
旁邊一名肚子肥胖的少年反應過來,重重一甩把手里的酒壇砸在了地上,抖著一身的肥肉,眉頭豎起,罵罵咧咧道:
“哪里來這么個不識趣的東西,這么大年紀了還給人當狗!”
“你是哪里來的?不長眼睛?你前面的可是這兩條街上的老大,虎頭幫你聽說過沒有?你背后的人呢?怎么忍心就派你這么個不經(jīng)風的老家伙來挨揍?”
老道士咂了咂嘴,聽著幾個少年聒噪著,用還有些稚嫩的聲音裝著老江湖的語氣放狠話,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然后在這幫人叫的最兇的時候,伸手摸到了背后裹著布條的包裹里面。
看著那柄寒氣驚人的寶劍,院子里一下安靜了下來,像是給卡住了脖子的小雞崽兒。
豐子安直著眼睛,正在不斷拔刀收刀的動作凝滯了,胖大小子肚皮上的肥肉抖了抖,這幾個人咽了口唾沫,慢慢起身。
守拙老道士眼皮不抬一下,自顧自坐在木桌上,和藹道:“把刀放下?!?p> 幾個人咽了口唾沫,緩緩后退,那柄劍跟在老道士的身后,劍上的七個小點點似乎在一閃一閃的,漂亮極了。
“唉,唉,成?!?p> 豐子安松了口氣,匆匆放下刀,幾個少年人繞了一圈兒打算從老道士的旁邊溜出去,又聽到后面不緊不慢開口道:
“走?私入民宅,按大夏律該如何處置?”
豐子安聞言,結(jié)結(jié)巴巴,不敢說話。
那肥胖少年看了老道士一眼,冷哼道:
“送官府,敢反抗者,殺之無罪!”
眾人都清楚這是個修行者,也不求饒,齊齊吼道:“要殺就把我們一起殺了!”
老道士點了點頭,手指一動,腰間的帶子便飛了出去,將豐子安吊了起來。
一根小拇指粗細的枝條出現(xiàn)在老道士的手中。
這本來是老道士用來使喚老牛的使牛條,倒是物盡其用了起來。
……
這一天,慘叫聲響徹了一整條小巷!
天色漸晚,幾個少年人捂著屁股一瘸一拐準備離去,又聽到后面不緊不慢開口道:
“明日記得來把門給老道修好,然后地也給老道掃了?!?p> 豐子安下意識幾乎喊出來,這門明明就是你自個兒踹倒的,可聽到拉長了的一聲“嗯?”,感覺到背后陰惻惻的視線,只感覺屁股又是一陣刺痛,抖了抖身子,干笑著答應下來。
“都怪你們!”
豐子安捂著屁股,憤怒道。
“怪我們作甚,我們可是說了要
殺一起殺,這等意氣還不夠意氣?!”
“呵呵……”
豐子安冷笑一聲,幽幽道:“若非你們這句話,我還不用多挨這幾十下!”
“呔!你這豐子安,居然還敢抱怨我們,吃我一拳!”
……
第二天,鄰里街坊都看到那個關(guān)了幾十年的屋子住進去了一個古怪的白發(fā)中年人,往日里老鐵匠家的頑皮小子,還有幾個不學好的那混小子,都帶著工具老老實實掃地修門,連附近的街道都給掃了一遍,倒像是洗心革面了一樣。
端著一杯剛剛泡好的熱茶,看著熱火朝天,辛勤勞動的少年們,老道士不由得感慨他們的精力旺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