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最后一場雪
BH市這么多年從來沒下過雪,今天一下雪,街頭巷尾播放的都是這個新聞。
街道上好多小孩子都在玩雪堆雪人,祈曜拉開窗簾,窗臺上還有積雪,他拉開窗戶,一股冷風(fēng)吹過來,大清早的睡意全都沒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李幸書。
剛按下接聽鍵,就是李幸書的著急的聲音。
“祈曜!快來墓園!快一點!還有祝夏瑞!”
雖然她什么都沒說,祈曜卻突然明白了什么,電話掛斷,他抓起衣服就跑了出去。
邊下樓邊給祝夏瑞打電話,祝夏瑞還在醫(yī)院輸液,手機滴滴滴的響,他煩躁的抓起手機。
“喂?”
“去墓園!快!”
只是簡短的幾句話,祝夏瑞愣了一秒,立馬彈坐起來,麻利的拔掉臉手上的針,他還穿著病號服,抓起旁邊的大衣就跑了出去。
雪還在下,李幸書掛斷電話,看著眼前的祝意難,呼吸有點急促。
“你等等,再等等好不好?”
祝意難笑了:“就算他們來了能怎么樣?他們也看不到我啊?!?p> “不...”李幸書有點著急,或許是因為淋雨又受凍的緣故,大冬天的她就穿了一件薄外套,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暈乎乎的了,“還有我呢...”
“我找你可不是為了這個,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說?!?p> “什么?”
“你就和他們說,你已經(jīng)見過我了,也知道兇手是誰了。”
“嗯,我知道。”
“但是?!弊R怆y話鋒一轉(zhuǎn),“你不能告訴他們,真正的兇手是誰?!?p> “為什么?他們一直在找兇手。”
“那你覺得他們要是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他們會怎么做?”
李幸書一愣,對啊,要是他們知道祝意難是為了他們而死,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好過的。
“可是,如果不找到兇手,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p> 祝意難點點頭:“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拜托你了,你就說是我告訴你的,兇手是那個門衛(wèi)?!?p> “門衛(wèi)?”
“對啊,他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祝意難捂嘴笑笑,“雖然讓他背鍋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我已經(jīng)和他道過歉了,沒事的,你就大膽的說吧。”
“可是...”
“這樣的話,就是happy ending了?!弊R怆y打斷她接著說,“兇手已經(jīng)死了,仇已經(jīng)報了,他們的心愿也就可以放下了,你覺得呢?”
“happy ending..”李幸書的表情有點不忍,“可是你...你已經(jīng)不在了,這對于他們來說...”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兩個人都沉默了。
“別這么嚴(yán)肅嘛?!弊R怆y打趣到,“別忘了告訴他們,我已經(jīng)消失了,永遠(yuǎn)的消失。”
李幸書抹了一把眼淚:“我..我做不到...這對你來說...太殘忍了...”
“這并不殘忍?!弊R怆y看著天空中的雪花,臉上雖然掛著笑容,可是眼底里好像有一絲淡淡的悲傷,“殘忍的是,我曾經(jīng)看著他們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死去,而我卻無能為力。”
李幸書看著眼前的祝意難,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她曾經(jīng)多少次的回到過去,經(jīng)歷一次又一次祈曜和祝夏瑞的死亡,看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離開自己。
這些,都是別人所不知道的,她們的第一次見面,其實可能是第一百次見面了。
她在時間的縫隙里不斷來往,不斷嘗試,只為了讓祈曜和祝夏瑞活下去。
李幸書呼出一口氣,這兩天,她感覺自己好像哭了很多次,可是現(xiàn)在,她卻從心底里感到無力,為什么注定會有人死去,注定會有人要孤獨的活著。
“可是你不在,他們活著有什么意義?”
“你吃過大學(xué)城那家的草莓布丁嗎?”
“什么?”她的話題轉(zhuǎn)變的有點快,李幸書沒接上。
“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草莓布丁,可惜我發(fā)現(xiàn)那家店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不在了,我就覺得,好可惜,這么好吃的東西,他們都沒吃到過。有些東西,只有活著才可以感受的到。我希望他們可以感受到,在以后的人生里,會有很多有趣的東西等著他們,而他們一定要去親自感受才可以,這就是我一次又一次要改變過去的目的。我想他們能活下去,在短暫的幾十年生命里,去享受這個世界。“她調(diào)皮的笑了笑,“不然的話,我干脆陪著他們一起去死,豈不是更悲壯?”
李幸書擦了一把眼淚,她無法反駁她的話,因為她自己深知,人只有活著,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你有什么話要讓我?guī)Ыo他們的嗎?”最終,還是只能說出這句話。
祝意難笑著搖搖頭:“我沒有任何遺言,讓他們?nèi)プ鲎约合胱龅氖掳??!?p> 李幸書苦笑了一下:“你就不怕,祈曜會忘了你?!?p> “噗?!弊R怆y沒忍住笑了,“這是必然的不是嗎,我選擇讓他們活下來,不是為了讓他們在以后的人生里活在陰影里,念念不忘,是為了讓他們幸福才讓他們活下來的?!?p> 李幸書還是繼續(xù)苦笑,眼里帶著淚花:“那他以后會和別人結(jié)婚生子的,遇到更好的人,就把你忘了?!?p> 祝意難卻是笑著說:“學(xué)會遺忘也是人生的必修課哦?!?p> 看著她的笑容,李幸書不由自主的哭了,她捂著臉,幾乎是痛哭了起來。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瞞著他們...你所做的一切...不應(yīng)該被埋沒..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去騙他們,這對你不公平...”
看著面前失聲痛哭的李幸書,祝意難笑著說:“那你幫我一個忙吧,就當(dāng)是我的遺愿了?!?p> 李幸書這才抬起頭看,雙眼通紅,祝意難接著說:“雪花是什么感覺呢?我感受不到。”
天空中的雪花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可是卻全都穿過了祝意難的手心,就像穿過一片云一樣。
李幸書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很快的在她的手里化成一灘水。
“雪..吃過刨冰嗎?不像冰塊那么涼,很細(xì)碎,落在手里是涼涼的,就像是有人從天空中撒下了很細(xì)很細(xì)的刨冰,但是雪花很輕,落到手上就會化掉,留不住...”
“不愧是大作家,我好像明白那種感受了?!?p> 李幸書的鼻尖紅紅的,雪花在她的手心化掉,祝意難把自己的手輕輕覆蓋上她的手,沒有任何重量,像雪花一樣。
“我要走了,在還記得他們的時候,離開,你也希望他們幸福對吧?!?p>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鐘聲,告誡著李幸書要永遠(yuǎn)保守這個秘密。
大街上飄著雪花,祝夏瑞的手背上還在流著血,他在拼命的往前奔跑,就像是很多年前,那個雨夜,他拼命的奔向她。
祈曜也已經(jīng)到了門口,他從來沒有這么慌亂過,他好像一直是都是處變不驚的,可現(xiàn)在,他好想好想再見她一面。
他們在用力的奔跑著,仿佛,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可以立馬見到她了。
眼淚又毫無預(yù)兆的落下來,李幸書感覺眼前的祝意難越來越模糊,她趕緊去抓她的手。
她的手穿過祝意難的身體,一片雪花從祝意難的眼角飄過,就像是她留下的眼淚一樣,可是靈魂是沒辦法流淚的,那為什么會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瞬間的悲傷,伴隨著落下的雪花消失在了空氣中。
“祝意難?。?!”
空氣里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那灘手里的雪水。
這一次,祝意難是真的消失了,祈曜和祝夏瑞在拼命的往過來跑著,冷冽的冬天,這是祝意難的最后一個冬天。
李幸書立馬往外跑,就好像,跑的足夠快,就可以追上她的靈魂,可是她跑啊跑,沒能追到祝意難,卻看到了馬路對面的祈曜,祈曜也看到了她,他還在喘著氣,似乎是跑的很急,她又看到了祝夏瑞,他的外套下面還穿著病號服。
他們一定是很著急很著急的跑過來的吧,可是自己要怎么告訴他們,祝意難已經(jīng)永遠(yuǎn)的消失了。
她的世界開始轟鳴,臉燙的不行,視線逐漸的模糊,雪花落到了滾燙的臉上,仿佛誰在輕輕撫摸她的臉。
耳邊響起剎車的聲音,然后她的世界開始一片漆黑。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這個夢很亂很雜,她夢到祝意難死的那一天,自己推門進(jìn)去阻止了她,夢到自己考上大學(xué),離開了這個地方,又夢到自己也死了,變成了一個靈魂,到處漫無目的飄蕩,還夢到自己坐在大學(xué)圖書館里學(xué)習(xí),準(zhǔn)備著考研的事。
這個夢很漫長,她好像在這個夢里過完了好幾輩子,有時很開心,有時又很難過。
祈曜看著病床上的李幸書,插著呼吸機,好像是在做什么夢,眼睛緊閉著。
門被推開,是祝夏瑞,祈曜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走過去站在病床邊問:“還沒醒?”
“沒,我也剛來?!?p> 兩個人都沉默了,祝夏瑞又問:“那天她叫我們?nèi)ツ箞@干什么?”
“誰知道了,只有等她醒過來才能問了。”
“真是腦子有病,大冬天發(fā)著高燒在馬路上跑?!?p> “積點口德吧你,人還沒醒呢,看樣子她是要在醫(yī)院過年了?!?p> “別把腦子撞壞就好?!?p> 祈曜不再反駁他,看了一眼他抱著的頭盔:“這么冷就別出去飆車了吧,不要命了?”
“你懂個屁?!弊O娜鹩挚戳死钚視谎?,轉(zhuǎn)身走了。
祈曜嘆了一口氣,站起來也打算走,突然,李幸書的眼皮動了動,他的動作一滯,呼吸也停住了,沒想到,李幸書居然真的還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她感覺到有刺眼的陽光照過來,一開始的影像是模糊的,直到眼前的人逐漸的清晰起來。
祈曜看著她的眼神由迷離逐漸的正常起來,這才問了一句:“感覺怎么樣?”
“真的是你啊?!崩钚視穆曇艉孟襁€在夢里。
“是我啊。”祈曜點點頭,“我去叫醫(yī)生?!?p> 他站起來正打算走,李幸書突然一把抓住了他,沒想到高燒剛醒過來的人居然力氣還挺大。
“把..祝夏瑞叫過來,我有事要說?!甭曇綦m然有點有氣無力,但是很堅定。
祈曜猶豫了一下,還是給祝夏瑞發(fā)了消息,隨即又問:“你確定?不需要先休息嗎?”
李幸書搖搖頭,嗓子有點干澀:“我怕我死了,就沒機會說了?!?p> 祈曜聞言溫柔的笑了笑:“不會死的,放心吧?!?p> “人生總是充滿著意外,不是嗎?”
這話說的倒也是,祈曜在她身邊坐下,又問:“你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點?!?p> “祝夏瑞來了嗎?”
話剛說完,門就被推開了,祝夏瑞看了看床上的李幸書,祈曜示意他進(jìn)來坐下,李幸書也在祈曜的攙扶下坐起來,她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第一句話就是。
“我那天見到她了,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一聽這話,祈曜和祝夏瑞都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李幸書看著潔白的被子,想起了那天的雪。
那是她的第一場雪,也是最后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