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逛街?”齊霄問。他聽說,女孩子都極喜歡逛街。心想,或許這樣,蕭簫就能開心了。
果然,蕭簫這才終于抬頭,朝他露出了個微笑。只是這笑臉,有些愿望得償?shù)臐M足與快樂,又有些微笑也無法掩蓋的委屈,難過與哀傷。
她常常笑,可這是齊霄從未見過的笑臉。
一半熟悉,一半陌生。
在他的記憶中,他與蕭簫一起長大的那些年里。他總能常常看到她的笑臉。盡管自己被她“欺負”的多,但看到她笑,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就跟著開心。他見過自己兒時與她一起在樹下睡覺,自己醒來,卻看到她正做美夢,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在夢里吃雞腿,口水流了一桌子,傻呵呵的笑;見過她奸計得逞時驕傲又狂妄的笑;見過她一肚子壞水時邪邪的微微笑;見過她在樹下?lián)芘ǘ鋾r那種難得安靜又朦朧,終于有點兒像個女孩子的笑;見過她看到......某某人時花癡又犯傻到“夸張”的笑;更見過她欺負他,壓榨他時蠻橫無禮,又威逼利誘的笑;以及她有事求他時軟磨硬泡,故意撒嬌,十分諂媚虛假的笑!
可唯獨,沒見過她剛剛的那一笑。
原來,開心和難過真的可以同時出現(xiàn)在一張笑臉上,一個表情里,彼此融合得天衣無縫,毫無痕跡,且又都各自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無相沖突,恰如其分。
突然,難過像一支羽毛一樣,輕飄飄地不知從何處墜落,拂過他的胸口,被吹落在了他的心上,齊霄忽然心里有些酸。
她,不一樣了。
“唉!走吧!”她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不像之前那樣穿著高跟鞋,精心打扮,而是換了一身更便于出門的清新,舒適的穿著。齊霄覺得她這樣反而看起來更有活力,更好看,也更像她自己的樣子。
一路上,蕭簫一直看著窗外,沒有怎么說話。
她在想這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里,她和那人之間的相處。其實,她一早就有些察覺了,他們之間雖然相處挺和諧,有時候還很快樂,會讓她有些“這樣或許也還行”的錯覺??伤坪蹩傆行r候,會有那么一絲半縷的生疏氣息不知何時,就在不經(jīng)意間開始在他們之間漸漸彌漫。
她一直以為,他長得好看,人又好,對她也不錯,似乎也挺喜歡她。而她也不討厭他,如此想來,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什么不合適的。她以為,如此,那便可以在一起。她以為,即便此時有些什么,但既然沒有什么不合適,那想必,很快應(yīng)該就會合適了。
事情也似乎一直在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fā)展,蕭簫有時甚至覺得,這可能就是大多數(shù)人覺得挺合適,挺好的結(jié)婚對象了吧?他人長得好,常常微笑,一副很明媚的樣子,脾氣也溫和,又有主見,工作也安穩(wěn),這樣,是不是就可以結(jié)婚了呢?
她這樣問過自己。
可是她想,如果是別人,遇到這樣的人,可能就會很想結(jié)婚了吧?至少,他看起來,很適合結(jié)婚。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特別是他來接自己下班的時候,夕陽西下時和他一起走在人行道的樹蔭下的樣子,平靜,放松。她仿佛可以看見未來的樣子。她想,如果日后幾年,十幾年,幾十年都是這樣,那這大概也就是所有人理想中美好余生的模樣吧?
哦,相敬如賓!對吧?歲月靜好,相敬如賓應(yīng)該就是這樣了吧?而且,她想,她在他眼里應(yīng)該也是溫婉居家的淑女型吧?
她以為,他們雖然才剛交往......好吧,就算是交往吧。雖然才剛開始交往沒多久,離愛情,婚姻都還有很遠的距離,可她總以為,他們會這樣理所當(dāng)然地走下去。能不能遇到愛情雖然是個未知數(shù),可是大概,會慢慢慢慢地朝著婚姻走去吧?即便散場,也是一段時間以后,至少,她沒想過,會這么快就面臨“分手”。畢竟,這一切就像是按著所有人的理想與期待專門設(shè)定好的一樣,所需所盼,皆樣樣俱全,看起來是那么地完美無瑕,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可她卻沒想到,他竟突然地說出了那幾個字:“我們,還是算了吧?!?p> “你們?yōu)槭裁捶质职??”齊霄問。
分手?這個詞就這樣飄進了蕭簫的耳朵里。她這樣,算是交往過嗎?蕭簫忽然就此心生疑問。畢竟,就連散場的時候,連“分手”這兩個字都還沒資格被派上上場呢。她又想起他說的那句:“......算了吧?!?p> 她竟無法回答了。
“不知道。”蕭簫低頭嘟囔著應(yīng)付了一句。
“嗯?”齊霄眼睛干眨了幾下,疑惑不解,也沒敢再問。
到了商場,她倒是一點兒看不出來傷心的痕跡了,一直很開心地挑挑揀揀。
“唉!”蕭簫拍了拍齊霄,“你真的要承包我今天的消費???”
“嗯?!饼R霄點了點頭。
“哼!”蕭簫微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心道,哼!花窮你!
就這樣,本來都說好要各自去約會的日子,竟都雙雙作廢。
齊霄陪著她在商場里一直逛到了下午,連午飯都沒吃。他萬萬沒想到,女孩子逛起街來,竟然如此瘋狂!連飯都不知道吃了?。?!蕭簫一直興奮地跑來跑去,齊霄卻累的到處找凳子坐。經(jīng)常連這家凳子都還沒暖熱,蕭簫就已經(jīng)又奔往了下一家店!時不時地,蕭簫還問齊霄這件怎么樣?好看嗎?那件怎么樣?好看嗎?這幾個相比怎么樣呢?哪個最好看呢?
起初,齊霄站起來,還很認真地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板一眼地回復(fù):“還不錯?!?p> “不錯?”蕭簫疑問!
“嗯?!?p> “只是還不錯啊,我覺得挺好看的?!笔捄嵿洁熘?,重新又換了一件,問他:“這個呢?”
齊霄又站起來,又很認真地看了看:“嗯......好看!”
“那比剛才那件呢?”
“呃,這個好看?!?p> “嗯?!笔捄嶞c了點頭。
看來,她準(zhǔn)備買這件了!齊霄重新坐回椅子上想。
一分鐘后,蕭簫又換了一件,“這個怎么樣???”
“嗯?”齊霄納悶,從哪找來的衣服,不是定了剛才那個了嗎?怎么又換一個?
“呃......這個......也不錯......”
等看過了五六件衣服,齊霄只覺得大腦充血,已經(jīng)看不出哪個好看,哪個不好看了......
到了最后,蕭簫指著衣架上掛著的七八件衣服,問道:“你覺得哪件最好看???”
“???!......”齊霄看著那些衣服,只覺眼花繚亂。他眨了眨眼,覺得有點頭暈。他更加覺得自己的大腦,就像超負荷運轉(zhuǎn)的機器一樣,此刻,“嘭”地一聲,已經(jīng)冒煙了!
齊霄扯了扯嘴角,裝作很“開心”的樣子,艱難地道:“都好看!”
蕭簫從他空洞混亂的眼神中看出,他的這個判斷毫無感情!于是,她皺著眉頭,翻著白眼:“你不要這么敷衍好不好啊!”
“......”
他頭一次這么正兒八經(jīng)地陪女孩子專職逛街,而且是如此瘋狂的逛街,他只覺得,這可比打球,跑步累多了!
他就納了悶兒了,怎么女孩子平時看起來一個個的那么嬌弱,怎么一逛街就變成大力士了!接連逛了幾個小時都不覺得累,一直都是像剛進商場時,一模一樣的興奮!簡直就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牛!他坐在服裝店的沙發(fā)上等的時候就琢磨,難道女孩子體內(nèi)真的有什么機關(guān),就像......像什么呢?哦!對了!像鬧鐘!她們一旦開始逛街,就像上足了發(fā)條的鬧鐘一樣,可以“叮鈴鈴”地,一直響下去!
一直逛到下午三點多,蕭簫才終于說:“我們吃飯吧!”
齊霄簡直要哭出來??!蒼天?。。?!她終于知道餓了,要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蕭簫又開始安排下午的行程了:“吃完飯,我們繼續(xù)......”
才剛聽到“繼續(xù)”這兩個字,齊霄腦子的弦就已經(jīng)十分警惕地“”地繃緊了,筷子也停在了嘴邊,心想:“難道,她又要繼續(xù)去逛街?!”
齊霄不由瞳孔放大,脆弱的心臟已經(jīng)開始顫抖,暗吼:“天哪!”
“我們繼續(xù)玩,去看電影吧?”
“哈!”齊霄一口長氣舒了出來,還好,還好......
“下次,絕對不能說要陪她去逛街了!”齊霄心中暗暗發(fā)誓!
吃過已經(jīng)是下午3點多的午飯,進了電影院。齊霄靠在椅子上,他生平頭一次覺得,電影院居然是這么幸福的所在??!如此的安靜,如此的祥和!剛好吃飽了犯困,他所性直接睡過了電影前半場!看完了電影出來,已是燈火通明,夜市已經(jīng)開始了!
蕭簫早已打算好:“我們?nèi)ス湟故邪桑 ?p> 齊霄說:“好啊,好??!”
他心說:只要不逛街,不問我哪件衣服好看,去哪里都行啊?。。“就ㄏ残邪。?p> “什么樣的人可以結(jié)婚???”她不知是困了還是醉了,話說的有些委屈巴巴的。
“嗯?”齊霄疑問:“你想結(jié)婚了?”
“也不是,就是覺得自己挺倒霉的。之前相親吧,都是歪瓜裂棗。要么年紀(jì)大,要么長得丑,再者性格有缺陷......是我運氣不好,還是怎么了?怎么凈碰上些這個???!其實,我也不著急啊,我不才畢業(yè)嘛!可是,終于碰見一個覺得還不錯的,長得好看,脾氣又好,工作也還行,多難得呀!就決定相處試試看。反正,做朋友也可以嘛!好多人都這么說。他們都說,相親也未必都是相親,你就當(dāng),是多結(jié)交一些朋友嘛!”
“嗯。”齊霄點頭表示贊同,他也聽過這種說法。
蕭簫說的有一搭沒一搭,迷迷糊糊的:“嘁!誰稀罕那些‘朋友’!反正我是不稀罕!”
“嗯。”歷盡被長輩安排相親苦楚的齊霄,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她又接著說:“可是,我能感覺到啊!他一開始應(yīng)該是很喜歡我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慢慢又不喜歡了......”
齊霄聽得云里霧里,大致聽明白了,正準(zhǔn)備喝口水,忽然“嘭”地一聲,飯桌一震,菜碟碗筷被震得“哐當(dāng)當(dāng)”地一陣響!蕭簫大吼一聲,重重地拍了一掌桌子:“男人怎么都那么善變??!”
齊霄一個沒防備,被她的這一掌震懾到,手腕一晃,將水直接潑進了領(lǐng)子里,那一剎那,冰涼又絲滑,好“爽”??!得虧不是冬天啊!
齊霄暗嘆:還好,拿的不是橙汁,不然,衣服都得變色......時隔多年,他依舊還是有些不易察覺的潔癖傾向的!
“哼~”蕭簫哼哼唧唧的,哭哭啼啼的。
“誰說男人善變,女人才善變好嗎?”
“為什么都不喜歡我!我怎么這么倒霉!”蕭簫依舊自說自話,想起自己這些年情路坎坷,不由悲從中來,趴在桌子上,吸著鼻子流眼淚。
齊霄過去將她扶起來安慰她。“你看你,菜汁兒都弄到衣服上了,臟死了!”
忽然,蕭簫一巴掌推開了齊霄的臉,“你又嫌棄我!”一邊哭,一邊瞪眼睛發(fā)脾氣,一邊打他:“你煩死了!煩死了!”
“唉!你干什么!”
“從小你就嫌棄我,現(xiàn)在又嫌棄我!你不善變,你跟以前一樣,一直都沒變,一直都一樣討厭!”
“我怎么你了?”齊霄就納悶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跟你分手的又不是我!
齊霄無語,他說服自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你就是嫌棄我,也不喜歡我?!?p> “我什么時候嫌棄你了!”齊霄一邊哄她,一邊把她往外拽。
“唉!”齊霄嘆了一口氣,喝醉的女人果然更麻煩了!
“你不喜歡我,還用我的衣服擦口水?!?p> “什么?”齊霄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蕭簫小拳拳錘了他一拳:“就是你!最討厭!小時候,咱們一起在我家樹下的桌子上寫作業(yè)。我睡覺流口水了,你特別嫌棄我,還拿我新買的裙子當(dāng)抹布,擦你的手!”
蕭簫激動起來:“你不要以為我睡著了不知道,你一開始拿手往我身上擦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醒了!我都知道!我全都看見了!”
“???”齊霄一時有些想不起來,有這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