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妖鳥是在一陣撕扯中醒過來的。
雷擊留下的傷口被硬生生撕開多處。
它拼盡全力掙扎了好幾下,也只能輕輕扇動扇動翅膀。
“啁啁......”用利爪踩在它身上的幾只雕鸮不僅沒有被嚇到,反而撕扯得更厲害,它甚至可以感覺到羽毛被連皮拔掉,整個妖身痛到爆裂。
樹上觀望的妖禽也按耐不住地撲了下來,向不同的方向撕扯著它的頭和身軀。
雕鸮們驅(qū)趕了幾下沒什么用,只能更快速地撕扯啄食,就像它的九個頭平時爭搶食物一樣,能多吃一塊是一塊……
“呯!”突然,猩紅的九雙眼睛乍地睜開,一下就震死了圍食它的大半妖禽。
僥幸不死的幾只妖禽,剛起飛就直接被九頭妖鳥一個上躍抓住,按在地上用利爪尖嘴撕開翅膀羽毛,專吃心......只是片刻,滿地只余殘缺不全的鳥尸。
雖說神族仙族子女在修行上天生就有很大優(yōu)勢,可辟谷之后的開靈一點也不比人族的易筋洗髓簡單,加上各族體質(zhì)不同,方野在幫這群學生開靈的時候,差點把自己累死。
用他跟崇玉的對話來說,就是:我這輩子積了這么大德,以后再有天雷劈我,老天一定是瞎了。
尤其是嬰灼,回族里兩次,方野幫了三次,都沒能成功開靈。
不能開靈,意味著接下來的修行都不能進行,將來最多也就是個法力平平的小仙而已。
正當連她家里人都打算放棄她,隨便給她定個親,等她長大了就送得遠遠的時候,十分不舍她被家人帶回去的小胖子撒潑打滾地哭了好久,哭著哭著,居然給嬰灼哭開靈了。
對,就是那個阿魚改好了也以嘲笑她為每日目標的小胖子,佘于,字安安。
“哈哈哈哈......”后來在閑聊中,知道小胖子還有個安安的名字時,阿魚當場笑出了鼻涕泡。
“哪有男孩子叫這個名字噠!”九虎粗暴地錘了小胖子一下,“怪不得是個哭包~”
“你,你才是哭包!”胖臉一紅,扭頭就跑,跑了一段又折回來撞了阿魚一下,再圓滾滾地消失了。
“啊呀”阿魚被撞到在地,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把鼻涕泡擦干凈。
難得看到小胖子這么慫,她就不生氣啦~
崇玉小大人般欣慰點頭,阿魚終于知道用手絹了。
只是......
“哎,這不是媛媛的嘛?”一看手絹粉粉嫩嫩的顏色,九虎就知道阿魚又去占人便宜了。
阿魚驕傲叉腰,仰頭踮腳,“這是我?guī)玩骆聦W控水術(shù)的謝禮,我可沒白拿!”
“哼~”九虎挺一挺胸膛,輕輕松松比阿魚高出半個頭。
“明天就要跟著先生去看戰(zhàn)場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里閑話?”時時刻刻都在學習的樂君璣拿著一卷書簡坐到廊下,對崇玉他們老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很是鄙視。
阿魚趕緊湊到樂君璣身邊,瞅瞅她在看什么書,“怕什么,先生不是說只是帶我們?nèi)タ纯磫???p> “你......”看阿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樂君璣假意認真看書,心里卻不是滋味兒。
“就是,我爺爺說了,開靈之后還得修行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跟別人打架,反正明天肯定也沒事,不如今天去荷塘那里玩玩兒~”
“好啊好??!”阿魚立即高興得手舞足蹈,方野說水族靈脈開得像她這樣純凈的很是難得,不能浪費,拘著她修煉了好一陣子,可給她憋壞了。
崇玉也贊同地笑笑,“君璣一起去吧?!?p> 樂君璣把臉轉(zhuǎn)到一邊不理。
她的靈脈雖然開的也不錯,可比起一開靈脈就有虎嘯光暈的九虎,早在來敬節(jié)堂之前就開了靈脈的崇玉還差得太遠,平時方野也不是很關(guān)注她,家里因為她上次小測沒能保住第一罵了她好久,若再不勤奮一些,爭取明天好好兒表現(xiàn),家里人一定會越來越看不起她。
“君璣?”以為樂君璣沒聽見,阿魚又喊了一聲,見她還是不理,便拽著她搖來搖去,學著媛媛的語氣撒起嬌來,“君璣君璣君璣~去嘛去嘛~”
“就是就是,我就不信她這么吵你能看的進去?再說啦,少看這一會兒,又礙不了什么事,方先生不是也說勞逸結(jié)合嘛?!?p> “你們煩不煩!”甩開阿魚的手,樂君璣直接走人。
一家子都是放養(yǎng)中長大的九虎和骨子里一直都很皮的阿魚兩臉發(fā)懵地看著彼此,我/你做錯什么了嗎?
少年老成的崇玉卻很明白樂君璣的心情,“她不想去就算了,我去叫其他人,你們?nèi)フ议h懷堂主拿開陣令,在門口匯合。”
“好勒~”九虎和阿魚瞬間開心。
沒一會兒,除了樂君璣,所有學生都到了門口。
“去采蓮咯~”
隨著一陣吆喝,方野的耳根總算清凈了,慵懶地躺在長椅里,想著明天之后他就可以解脫了,心里——
真他娘高興!
普天同慶!載歌載舞!喜不自勝!再也不來!
一百年對妖魔神仙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可這群小鬼已經(jīng)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幾百次了好嗎!
簡直比他獨自修煉的時候還難熬一萬倍!
明天過后,這個老師愛誰當誰當!
那個九虎,辟谷的時候,居然餓極了想咬他。
我我我?????!
一想到當時他那個尖牙都在“噌噌噌”發(fā)光,方野現(xiàn)在都想打他一頓。
幸好當時阿魚直接給九虎打哭了。
不過阿魚那丫頭也不是啥乖學生,看著是改好了,實際上還是總想趁他打瞌睡的時候揪他頭發(fā)。
他要不是法力高強,謹慎小心,早就禿頭了好么?
唉......算起來,差不多一百年沒睡過好覺了。
還有還有,不是他說,嬰灼那小姑娘著實太笨了,開個靈脈,廢他好幾百年功力,好在最后成了,不然砸了他招牌,那可丟死個妖了......雖然是被小胖子哭出來的。
這么多學生里,也就崇玉和樂君璣最讓他省心。
樂君璣呢,知書達禮,聰慧勤奮,除了性格沉悶了些,再也沒什么缺點了。
崇玉就......實在讓人省心過頭了。
很多時候簡直懂事到不符合他這個年紀,連他這個老師都有任意妄為的時候,崇玉卻一直都那么謙和理智。
要不是他暗中調(diào)查過,他都要以為崇玉是不是在夜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會這么懂事。
這么一比,他還是更喜歡——媛媛。
粉粉嫩嫩,乖巧可愛,不失活潑~
更喜歡九虎或阿魚是不可能的,這兩個小東西要是他的子女,或者他不是敬節(jié)堂的老師,早就打死他們了。
實在太難教了!
所以......
“嘶~”方野摸著下巴思考起來......我明天之后就要走了,教了他們這么久,常常被九虎和阿魚整得慘兮兮,不整回來,不符合我妖的本質(zhì)啊......方野眼睛一亮,心有盤算的連連點頭。
次日一早,數(shù)道流光從空中劃過,映著朝霞,飛向山巒疊嶂的南九營。
先見妖氣沖天,再見濁霧彌漫得連陽光無法完全滲透,一眾學子終是認真起來。
廝殺聲,血腥氣,如同身臨戰(zhàn)場,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方野口中的看看,原來這樣恐怖。
“哇......”媛媛是第一個哭出聲的。
其他學生不是面露驚慌,就是三三兩兩地抱在一起,互相安慰鼓勵。
一向膽子大的阿魚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和冒著冷汗的九虎一起跟在毫無懼色的崇玉身后,一點點走進濁霧中。
方野給他們的考驗,就是穿過這片濁霧,自己走到前面的南九營。
“崇,崇玉,不會,不會有什么事吧?”這種與自身靈力相沖的壓迫感,讓九虎全身上下都極不舒服。
“不會......不會有妖怪突然沖出來吧?”九頭妖鳥的那次襲擊,阿魚還記憶猶新,那兇殘的模樣,可不是九虎辟谷時哭唧唧地吼著要吃肉能比的。
崇玉剛想安慰九虎和阿魚別怕,就看見明明很害怕卻握緊拳頭的樂君璣一頭扎進了濃霧深處。
“樂君璣!”一眾學生驚呼道。
媛媛哭得更大聲了,甚至開始有些喘不過氣來。
嬰灼和小胖子趕緊圍過去安慰,崇玉也冷靜地安撫大家不要慌。
“我......我盡量”阿魚不自覺地靠近了九虎。
崇玉從容的比老師還老師,“別怕,只是幻術(shù),不會有事的?!?p> “咔咔咔......我,我也盡量”九虎和阿魚相互拉著小手,慫得不能再慫地縮在一起,牙齒都在打架。
“大家調(diào)息運氣,守住心神,跟著我”崇玉說完不再耽擱,領(lǐng)著眾學子往濁霧深處去。
眾學子手牽著手,崇玉說什么就是什么,比方野授課的時候還要聽話。
“先生!”南九營門前,樂君璣果然是第一個出現(xiàn)的,雖然灰頭土臉,倒也沒什么大礙。
方野意料之中的隨口一夸,“好,不錯~”
隨后就有人問,“這小姑娘誰家的,根骨如此靈秀?”
“雪族的”方野盯著前方濁霧,沒太在意旁人說什么。
樂君璣卻因為那句“不錯”開心得不得了,禮貌的回應(yīng)著各位將領(lǐng)的夸贊。
不一會兒,崇玉帶著一眾學子出現(xiàn),除了幾個有點驚嚇過度外,也沒啥事。
“哎,怎么不見......”狌羅掃了一遍,不見白虎族和水族的孩子,對上方野意味深長的眼神,瞬間明白了。
“好了好了,先帶孩子們進去吧”狌羅趕緊讓人招呼孩子們進營帳休息,心想這方野心也太“壞”了。
“先生,你們先去,我回去找他們”崇玉匆匆行了個禮,又折回濁霧之中。
“哎......”方野沒來得及叫住崇玉,只得任他去。
狌羅不解地看著方野,“這是夜闌君的孫子?”
“嗯”方野十分放心地應(yīng)了一聲。
讓崇玉去迷陣里玩玩兒也好,省得他一天到晚不像個少年人。
“哦,那沒事了”狌羅比方野更放心,夜族的還擔心個屁。
夜族生于黑夜,有著極強的適應(yīng)力,無論濁氣清氣都能修,修出來還都沒什么問題,這種小小的試驗,自然不在話下。
可第一次見到這么濃烈的濁霧,九虎和阿魚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了。
“崇,崇玉?”緊緊握著對方的小手一點點挪著步子,阿魚再也不敢東張西望了。
九虎一邊警惕周圍的動向,一邊嫌棄阿魚,“都是你,非說聽見什么怪聲,看吧,跟丟了吧!”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雖然錯了但她委屈的阿魚噘噘嘴,“我是真的聽到了嘛?!?p> “嘎嘎嘎......”九虎剛想在阿魚腦袋上敲一下,竟真的有陣怪聲響了起來。
“你看吧,我就說有怪聲”阿魚表情難看的變出一把短劍來,滿臉都是“你居然不信我”。
然后被九虎推了一把,“那你也不能把劍對著我呀!”
“噢”沮喪且依舊委屈巴巴的和九虎背靠背站好,阿魚覺得他們剛才應(yīng)該是中了障眼法,才會跟崇玉他們分開,“你說崇玉會回來嗎?”
九虎斬釘截鐵地回答,“會!”
不同于幻術(shù)所成的腥殺金鳴,這種怪聲就像有什么丑不拉幾的東西蹲在周圍,露出一口黃牙嘲笑他們一樣,看不見卻越發(fā)瘆得慌。
“嘎嘎嘎......”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九虎直接嚇得腿軟,“我我我......我認輸!認輸還不行嘛!”
一邊說著認輸,一邊快速出拳。
雖然什么也沒打到,也......至少讓隱在一邊看戲的方野,憋笑得憋得臉都紅了。
小貓刨地,就是這個樣子了~
阿魚手抖得厲害,不停鼓勵自己并念出了聲,“我不是魚干兒,不是魚干兒......”
額......這是什么奇怪的勉勵方式?方野頓時疑惑。
接著濁霧越來越濃,隱隱生出一股戾氣。
“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啦”九虎一抽一抽的,一副快要咽氣的樣子。
阿魚趕緊猛錘九虎......
錘完一臉關(guān)切地問,“好些了嗎?”
九虎吸一吸鼻子,“好多了,而且不緊張了”一副感謝阿魚的樣子。
“哦,這樣啊~”看著鼻青臉腫的九虎,阿魚似有所悟地舉起劍。
方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丫頭不會是?!
正當他差點兒沒忍住要現(xiàn)身的時候,就看阿魚把九虎推到一邊,將靈力灌到短劍上,奮力一揮,怪聲頓消。
呼......還好還好,方野拍拍胸脯,收回左腳,嚇死他了,他就說阿魚沒那么笨。
“喔~”九虎見狀,心領(lǐng)神會,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只白虎。
“嗷——”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從阿魚揮劍的相反方向響起,帶著靈力的氣波直接破了方野的障眼法,徹底驅(qū)散了濁霧。
“阿魚九虎!”濁霧一散,崇玉也破了迷陣。
阿魚蹦到崇玉面前,“你真的回來啦?!”
“我就知道,你最講義氣!”九虎直接勾住少年的肩膀,臉上的斑紋一點點消下去。
見他們沒事,崇玉總算放下心來,然后對著一方空氣問,“先生,阿魚九虎算過關(guān)了嗎?”
“嗯?”阿魚九虎疑惑地看著對方。
方野微愣,然后自豪的現(xiàn)身,“哎呀,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阿魚九虎想了想,不約而同地指著方野,“你故意整我們!!”
“對啊”方野一挑眉,大方承認。
“也就是說,剛才的一切先生都看到了?”包括她和九虎相互絆倒十幾次,念念叨叨朝東南西北拜來拜去的求老天爺保佑,變了幾次才把短劍變出來。
方野得意地點點頭,“嗯~”
“先生,我可以揍你嗎?”九虎真誠地問。
看著阿魚叉腰斜瞪,九虎亮出尖牙,方野被逗樂了,“小朋友,想揍人的話就要努力修煉喲~”
回到南九營,其他學生立即圍上來關(guān)心,就連小胖子也不好意思地問了句阿魚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唯有樂君璣,安靜的從角落里抱起筆墨書簡分發(fā)在每一張桌上。
注意到落單的樂君璣,崇玉立即從嘰嘰喳喳的人群里擠出來,“我和你一起吧?!?p> 樂君璣默然不語,眼神偷偷往九虎阿魚那里瞟了好幾眼。
果然,無論她如何努力,都不是老師最喜歡的一個。
哼,是呀,她怎么能跟他們比呢?
白虎族是現(xiàn)存神族中戰(zhàn)斗力最強的一族,九虎是白虎君的獨孫,人家爺爺是連風神神上都敬重的人物,她家只是區(qū)區(qū)雪族而已,拿什么比?
九虎的那聲虎嘯,所有人都贊不絕口,說他將來的成就一定比白虎君還高。
阿魚雖不是出自上古神族,可背后的四海水族是守護中原大地的最大屏障。
有次東海族長給被阿魚欺負過的學生家里道歉,父親誠惶誠恐地送走東海族長后,私下打了她幾十個板子。
母親也怪她,“不是叫你別跟她起沖突嗎?你怎么就是不聽?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東海家的姑娘比?”
是呀,她怎么跟阿魚比。
人家有親娘疼,有族人的重視。
東海族長再忙,這一百年里也來看過她好幾次。
怪不得方先生要專門為他倆設(shè)一道關(guān)。
她呢?在沒有辟谷前,那個嫡母倒是會時不時捎些帶著靈力的食物給她,可辟谷之后,就沒怎么關(guān)心過她了。
父親?哼,那個所謂的父親,每回一開口,都只有兩句話。
“學業(yè)如何了?”
“要給弟弟妹妹做個榜樣,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兒。”
是啊,她還有五六個弟弟妹妹,若學不好,只會被取代。
至于崇玉......樂君璣抬頭看了看崇玉,心中有希冀種下。
“有什么事嗎?”崇玉問。
樂君璣又低下頭,“沒事?!?p> 崇玉這樣方方面面都出色,還沒出學堂就被各方將領(lǐng)掙著搶著要的學生,她更比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