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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芳香

第三十四章

黑土芳香 票友兒 3216 2020-12-17 15:38:56

  四季的回放如同電影鏡頭,從春到夏從秋到冬,從黃到綠從黑到白,這是大平原四季交替的顏色,也是她生命的輪回。七月是她最美的季節(jié),漫山遍野都是綠色,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豆玉米高粱,把這驕傲的顏色無限伸展直接天際。

  最近忙著鏟二遍地,母親和朝義忙到天黑才回家。和大哥一樣,朝義也輟學(xué)回家了,但這次不是因為家里困難,而是他自己實在念不下去了。從小就不愛學(xué)習(xí),朝義勉強上了個初中,可能覺得上高中沒什么希望,他干脆連考試都沒參加就回來了,因為這件事,母親又傷心了好一陣子。

  兩個兒子都沒隨自己的愿,一個在工地干活,一個在家里種地,想到這母親就感到難過,倒是兩個姑娘爭氣,春香上完大學(xué)分到油田上班,小妹剛參加完考試,正在家里等著通知。雖說現(xiàn)在兒女都一樣,可姑娘早晚得嫁到人家去,光耀門楣還得指望兒子,想到這母親又嘆了一口氣。

  母親的心事朝義明白,可他覺得自己這樣挺好。二姐小妹愛學(xué)習(xí)成績好,能給家里長臉爭氣,大哥大姐那時困難沒辦法,早早就輟學(xué)回家,現(xiàn)在過得也都不錯。朝義覺得自己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天生不愛學(xué)習(xí),也受不了學(xué)校里的那種拘束,就是喜歡現(xiàn)在這種無拘無束沒有人管的日子。

  放下鋤頭,小妹已經(jīng)把洗臉?biāo)购昧?,母親夸獎道“老姑娘真能干,臉洗水都給媽倒好了?!?p>  幫母親打了打身上的土,小妹笑著說“媽,你和我二哥都趕緊洗,洗完了好吃飯?!?p>  母親邊擦臉邊問“飯也做好了?”

  小妹點頭說“嗯吶,做好了。”

  飯桌上母親勸朝義“不行你就找你大哥去得了,跟著他在外邊干點活,總比在家里種地強吧!”

  看母親又勸自己,朝義悶著頭說“我不去找他,我就在家里跟你種地。”

  看他不聽勸,小妹問“二哥,那你總在家里種地呀?”

  朝義頭都沒抬就說道“種地咋地了,種地的人多了?!?p>  看他的倔勁上來了,小妹伸伸舌頭沒敢再說。

  母親給朝義夾了口菜,看著他長嘆了一口氣。

  累了一天,母親早早就睡了,坐在炕沿上看電視,能夠聽見里屋輕輕的呼嚕聲。見二哥正看得高興,小妹叮囑他早點睡明天還得干活。母親睡得很沉,聽見小妹進來翻個身又睡過去了。常年的勞作,臉上早已爬滿皺紋,小妹輕輕躺下,心疼的看著母親發(fā)了會兒呆,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吃了大半輩子的苦,母親現(xiàn)在覺得很知足,兒女們都孝順懂事,雖說春蘭眼下有點難處,但日子過得還算順心,春香也成家了,兩口子的工作也都好。朝義打小不愛念書,可是能吃苦也認干,現(xiàn)在家里家外都能幫上忙,老姑娘就更不用說了,學(xué)習(xí)一直都拔尖,老師說今年肯定能考上。

  現(xiàn)在最讓她操心的就是朝東的婚事,兒子今年二十八,這個年紀(jì)在農(nóng)村已經(jīng)不好找了,家里托了不少人介紹,可到現(xiàn)在也沒找著個合適的。朝東這幾年在外邊跑野了,一年到頭滿打滿算在家里呆不上兩月,家里就這個條件,不知道他想找個啥樣的,想到這些母親就在心里替他著急。

  天剛放亮母親就起來做飯,躺在炕上聽見風(fēng)車聲,朝義和小妹也趕緊起來。吃完飯收拾好,小妹說在家里呆著無聊,她也想跟著去地里。看母親不說話,朝義瞅瞅妹妹沒吭聲,扛著化肥就出門了??纪暝囆∶镁鸵ジジ苫睿墒悄赣H說什么都不答應(yīng),雖然她很不理解,但母親有她自己的心思。

  盡管家里條件不好,但母親一直寵著這個老姑娘,很少讓她下地干活。春蘭有時候看著生氣,跟她抱怨說考不上大學(xué)啥都不會,看到時候誰娶你老姑娘,母親聽了總是笑笑不說話。幾個孩子從小跟著自己吃苦,春蘭朝東都早早下地干活,現(xiàn)在家里條件好了,剩下這么一個老姑娘,母親舍不得讓她挨累。

  天空很藍很凈,像帳篷一樣扣在頭頂,濕漉漉的空氣里帶著鄉(xiāng)野味道,聞著讓人神清氣爽。地里的苞米已經(jīng)齊腰高了,黃豆也已沒過膝蓋,莊稼地里像是個比賽場,各種莊稼賽著個比著高的長,人看了都覺得眼熱。

  母親和碰見的人打招呼,沒聊兩句又趕緊追上朝義,讓他把化肥袋子給自己。朝義不停腳也不說話,扛著化肥飛快的往地里走。在地頭放下水壺,娘倆開始鏟地,兩個來回坐下休息,盡管用毛巾遮住臉,可還是熱得滿頭大汗。

  把壺蓋倒?jié)M水遞給母親,朝義自己對著壺嘴“咕咚咕咚”的喝起來,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歇了一會兒繼續(xù)干活,正用力的掄著鋤頭,聽見小妹站在地頭大喊。

  母親大聲的問“老姑娘,咋地了?”看母親聽不見,小妹趕緊往地里跑,母親著急的喊“你慢點,別踩苗!”

  跑到跟前,小妹拉著母親的手說“媽、媽,我考上了?!?p>  母親激動的問“考上了,考哪了?”

  小妹帶著哭腔說到“醫(yī)科大學(xué)。”。

  看著紅彤彤的通知書,母親高興的說“今天不干了,回去找你大姐,讓她給你大哥二姐打電話,讓他們都趕緊回來?!?p>  聽春香在電話里說完,朝東這邊高興的直拍桌子,他告訴二姐自己這兩天有事,忙完后馬上就回去。放下電話剛出門,會計又追出來說有人找,拿起來“喂”了兩聲,當(dāng)聽到對方說是陳丹時,朝東坐在椅子上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上次見面已經(jīng)是六年前的事了,陳丹留下家里和學(xué)校的電話,可自己一次都沒打。說不出什么原因,也許是沒想好,也許想等等再說,也許干脆就沒想過再和她聯(lián)系。今天猛然接到陳丹的電話,在感到意外的同時朝東忽然覺得,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忘記她,一直都在心里記掛著她。

  消沉忙碌的時候沒有時間,他以為自己會慢慢忘記,但是這道閘門一旦打開,記憶就像江水一樣傾瀉而出,絲毫不受人的控制。朝東感覺心在慢慢往下沉,空洞洞的拖著自己的身體,剛剛掙扎著向上浮出一點,但是緊接著一種心酸和無力,從胸口向全身擴散,讓人感到空落落得難受。

  六年前的不期而遇,曾讓朝東又一次產(chǎn)生錯覺,覺得應(yīng)該是緣分未了,不然怎么會再次相遇。但是清醒之后,他又一次真實感受到了倆人之間的差距,如果說年紀(jì)小沒有那么多顧忌,但當(dāng)一個青春靚麗充滿朝氣的大學(xué)生站在自己面前時,她就像是一面鏡子,把自己一身土氣和滿臉無奈完全照了出來。

  也曾幻想能夠頤指氣使,一臉光鮮的站到陳丹面前,但這種想法很快被現(xiàn)實一一擊破,學(xué)生時代的那點勇氣,被推磚的小車撒了一路。朝東知道,這種與生俱來的差距,不是他推多少車磚就能追上的,陳丹在他的心里高高在上,他不能也不會把她拉下來,而自己想要跨上去,卻怎么也邁不動步。

  陳丹也許在乎這些,但他不能裝著不知道,自己只是這個城市里千千萬萬民工里的一個,為了一點小錢四處奔波,為了生活苦苦掙扎。一路走過來,朝東更加清醒的認識到,自己不能去拖累陳丹,讓她跟著自己只能受苦,有時他也會想,如果兩個人真的能在一起,那他該有多幸福。

  “朝東!”看他發(fā)呆,海峰喊了一聲。

  朝東“啊”了一聲后,又呆呆的看著海峰。

  海峰笑著問“想啥吶,想地這么入迷?!?p>  被海峰一聲喊醒,朝東甚至有些怪他,他提了提精神說“沒想啥,正好你來了,我家里有事得回去幾天?!?p>  聽說家里有事,海峰忙問“啥事?”

  朝東嘆了口氣,接著笑了笑說“小妹考上大學(xué)了,我得趕緊回去一趟?!?p>  聽說小妹考上大學(xué)了,海峰大笑著說“你家可真行,出了兩個大學(xué)生,這次得好好辦置辦置吧?”

  朝東心不在焉的說“辦置啥呀,家里人吃頓飯就行了?!?p>  看他熱情不高,海峰說“這有我吶,你就放心回去吧!”

  朝東默默的點點頭,呆坐了一會兒后,又心事重重的到工地上轉(zhuǎn)了一圈。

  海峰拎了四瓶白酒,說要給小妹好好慶祝一下。看朝東為妹妹考上大學(xué)的事高興,幾個人都勸他多喝點,可喝著喝著發(fā)現(xiàn)不對勁,他把著酒瓶不撒手了,端起酒杯就干,像是故意要把自己喝醉,海峰趕緊把酒搶了過來。

  張勇也覺得不對勁,拉著朝東問是咋回事,看他又要搶酒瓶,一把推開問“朝東你咋地了,是不是家里有啥事呀?”

  海峰也納悶的問“不是說小妹考上大學(xué)了嗎,這是個大好事,可你也不至于這么喝呀!”

  朝東大著舌頭說“好事好事,都是好事,都是好事咱就得好好喝?!笨此麄償r著自己,他推了一把海峰說“海峰我沒事,你攔著我干啥,我高興喝點酒不行?。 ?p>  看朝東已經(jīng)喝多了,海峰使了個眼色,張勇和王博趕緊把他架回去睡覺。

  看他倆扶著朝東往外走,趙江濤嘻嘻笑著說“沒見他這么喝過酒哇,這小子是不是想媳婦想地呀!”

  海峰踢了他一腳說“你尋思誰都和你一樣呢!”

  趙江濤捂著屁股笑了笑。

  這一覺睡了一天,第二天爬起來墊吧點東西,朝東就急沖沖的往家里頭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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