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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芳香

第二章

黑土芳香 票友兒 3267 2020-11-18 08:20:02

  因為冷的緣故,冬天沒事很少有人出門,大家都像冬眠一樣貓在家里,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打麻將,女人湊在一塊做針線嘮家常,最高興的是那些小孩,滑冰車拉爬犁滿村瘋跑等著過年。三十的年夜飯、初二的大秧歌、正月十五送花燈,一直等到二月二啃完豬頭,東北的大年才算過完。

  天氣開始慢慢變暖,漫山遍野的白色褪去后,肥沃的黑土地變得更加粗獷豪放。伴隨著春雷聲聲,大平原的春天來了,她抹去冬日里的昏暗,天空都變得明亮起來。村頭的柳樹剛剛冒出嫩芽,田野里小草就迫不及待的露出頭,用它淡淡的綠色填滿田間溝壑,遠遠望去如墨染般一眼望不到邊。

  明晃晃的太陽照下來,貓了一冬的人們開始忙碌起來,隨著氣溫的升高,大家都脫掉棉襖換上單衣,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瘦了一圈,干起活來也顯得干凈利落。勞作的日子開始了,農(nóng)民把一年的希望都埋在土里,期盼能有一個好的收獲。

  今年有朝東在家,母親感覺輕松了不少,朝東細心勤快,在姐夫的指導(dǎo)下,早早就把種子化肥準備停當(dāng)。李長順種地是把好手,往年這些東西都得他和春蘭幫著準備,今年有小舅子看著張羅,他們兩口子也少操了不少心。

  今天家里種黃豆,朝東大清早就把東西扛到門口,坐在麻袋上等著姐夫過來。把小四輪在門前停好后,李長順跳下來幫著往車上抬麻袋,看著他倆把東西裝好后,春蘭讓母親跟著自己坐在車頭,讓朝東坐到后面的播種機上。

  等他在播種機上坐好,春蘭大聲說到“你可加小心點,別把播種機給壓壞了?!?p>  朝東拍著種箱說“你家播種機是紙糊地呀,我坐這么一會兒就能給坐壞了?”

  李長順憨厚的笑了笑說“都坐穩(wěn)開車了?!痹捯粢宦?,小四輪就“突突突”的走開了。

  母親拉著春蘭的胳膊問“你家昨天都種完了?”

  把頭往母親這邊伸了伸,春蘭大聲說到“種完了,一直干到天黑,這不今早起晚了?!?p>  春蘭本來就是個大嗓門,怕車聲音大母親聽不見,又把音量放高了一度,看她說話時表情夸張,朝東在后面忍不住想笑。

  朝東昨天幫工去了,他們都是一起回來的,所以春蘭剛一說完,他就在后面說到“不是給你家干活,你肯定不著急?!?p>  李長順笑著剛要開口,春蘭已經(jīng)沖著朝東喊到“你可別沒良心啊,要不是今天給咱家種,昨天還用趟黑干完!”

  朝東笑著沒說話。

  大姐平時嗓門就大,說話總怕別人聽不見,有時動作還很夸張,朝東經(jīng)常因為這個笑話她。知道他又在笑自己,春蘭瞪了弟弟一眼,轉(zhuǎn)身繼續(xù)和母親說話。

  春蘭顧家,結(jié)婚前這樣結(jié)婚后更是,這兩年要是沒她在一旁幫著,家里日子會過得更難。她從小就護著弟弟妹妹,小時候朝東朝義挨了欺負回家不敢說,每次都是春蘭替他們做主,現(xiàn)在也一樣,聽見誰說弟弟妹妹不好,她總是站出來和他理論。

  朝東和春香上高中后,擔(dān)心中午在學(xué)校吃不飽,春蘭經(jīng)常偷著給他倆塞錢,母親知道后怕她在婆家為難,叮囑朝東春香不讓他們要。春香膽小,從那以后再沒敢要,但朝東每次都推辭著收下了,他覺得大姐又不是外人。想到這些時朝東笑了,他從心底里感謝這個姐姐。

  看他坐在后面傻笑,春蘭皺著眉頭問“朝東你又笑啥,是不是干活累傻了?”

  看著大姐,朝東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笑你大嗓門!”

  春蘭也笑了,大聲說道“車動靜這么大,我不大點聲你能聽著嗎!”說完又白了他一眼。

  田間地頭到處都是忙碌著的人,拖拉機的“突突”聲加上牲口的嘶叫聲,不時還夾雜著人們的說笑聲,讓整個田野里顯得格外熱鬧,這也許就是勞動的快樂吧!知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的道理,在這個季節(jié)誰還會愛惜自己的力氣呢!

  從家到地三里遠,小四輪一路搖晃過來,朝東感覺自己快要睡著了。在地頭停穩(wěn),春蘭忙著幫長順調(diào)整播種機,朝東和母親把種子拌好倒進箱子,等著調(diào)好后開始播種。

  春蘭家的小四輪買了兩年了,在村子?xùn)|頭算是頭一份。李長順農(nóng)忙時在家種地,農(nóng)閑時進城拉腳,去年他又買了這臺播種機,除了自家用著方便外,還可以順帶掙點零花錢。

  準備就緒開始干活,李長順開車春蘭看播種機,母親和朝東跟在車后培土,四個人分工明確配合默契。隨著犁尖劃過,新鮮的泥土被翻出來蓋住種子,在車后變成了整齊的田壟??粗_下油黑發(fā)亮的泥土,朝東心里忍不住一陣激動,他喜歡泥土被犁翻出來的味道,聞起來帶著一股芳香。

  害怕朝東跟不上趟,春蘭坐在車上不時的回頭看,趁著長順在地頭停車喝水,她跳下車來對弟弟說“你上去看著播種機,我和媽在后面培土。”

  知道大姐怕自己累,朝東看著她說“我能跟上!”

  春蘭拉了他一把說“不是怕你跟不上趟,是怕你培不好土到時候苗長出不來?!?p>  朝東搖搖頭,扶著握把上車了。

  地里的風(fēng)很大,害怕臉被吹山了,春蘭專門圍了條紗巾。用手輕輕拽著紗巾,不時給漏在外面的種子蓋上土,這中間她還不忘看看車上的弟弟。知道她是擔(dān)心自己坐不穩(wěn),朝東心里一陣感動,他覺得這一刻的大姐很像母親。

  趁著歇息喝水的功夫,朝東和姐夫商量讓他開車試試,看他一臉的激動勁,李長順笑著答應(yīng)了。可是車還沒開出多遠,就聽見春蘭在后邊喊著讓停車。

  朝東趕緊停下問“咋地了?”

  春蘭大聲說到“車開歪壓壟了,趕緊讓你姐夫開!”

  坐到方向盤前,李長順笑著對朝東說“回去路上你再開,歪點直點都沒事?!?p>  朝東笑著點點頭。

  用了一天半時間重復(fù)同樣的動作,家里兩晌黃豆半晌苞米算是種完了。朝東嘴里叼著根草棍,雙手抱頭躺在車斗里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天在這一刻仿佛變低了,像是站起來就能夠著。藍天白云扣在頭頂,風(fēng)在耳邊輕輕吹過,這種感覺讓人萬分愜意,閉上眼睛沒有了方向,感覺車在慢慢的向后退。

  匆匆忙忙扒拉兩口飯,還沒等母親收拾完桌子,朝東就躺在炕上睡著了,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飯。起來感覺渾身酸疼,胳膊腿也有點不聽使喚了,趕緊打了盆涼水洗臉,站在院里活動了一會兒才感覺稍微好了一點。母親正忙著做飯,看朝東起來了,讓他趕緊去叫姐夫過來吃飯。

  活干完后,請幫忙的人吃頓飯,這是農(nóng)村里的規(guī)矩,姐夫雖然不是外人,但是規(guī)矩卻都一樣。啤酒早已經(jīng)買回來了,正放在臉盆里用涼水冰著,朝東正要出門,看見大姐一家三口已經(jīng)進了院子??撮L順和朝東站在院里嘮嗑,春蘭囑咐小妹看著兒子,自己趕緊到廚房給母親幫忙。

  幫著忙活了一會兒,春蘭站在廚房里問“朝東,睡了一下午緩過勁了吧?”

  朝東活動活動胳膊說“好點了,就是渾身沒勁?!?p>  像李長順這種常年勞動的人,全身上下早已經(jīng)習(xí)慣,即便是歇了一個冬天,干起活來也沒什么感覺。朝東和他們不一樣,剛干活身體還沒適應(yīng),渾身酸痛是在所難免的。

  聽他說完,李長順笑著說“剛干活都這樣,干兩天順過架來就好了?!?p>  飯菜端到桌上,春香也放學(xué)回來了,一家人坐下開始吃飯。

  看朝東拿著啤酒瓶倒酒,李長順瞇縫著眼睛說“這下子可好了,有人陪著喝酒了?!?p>  春蘭皺皺眉頭問“朝東,你學(xué)會喝酒了?”

  手里扶著酒杯,李長順笑瞇瞇的說“大老爺們了,喝酒還用得著學(xué)?!?p>  春蘭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去廚房里端菜。

  朝東知道,大姐這是不想讓姐夫喝酒,這也難怪,姐夫這人啥都好就是酒量不行,喝醉了愛和大姐嘮叨,為這個倆人沒少吵架。今天是在自己家里,春蘭不好攔著丈夫,就一個勁的給朝東使眼色,只要他不喝,李長順一個人喝不了多少。

  朝東裝著沒看見,倒好后先和李長順干了一杯。冰涼的啤酒一下肚,感覺渾身上下一陣清爽,他吃了口菜又把酒倒?jié)M。

  給外孫子喂了口飯,母親笑著看兒子女婿喝酒,抬眼見春蘭正拿眼睛瞪長順,就用手推了一下女兒示意她別管。母親也心疼女婿,累了這么些天了,喝點酒解解乏也好。

  看丈夫和弟弟都不理自己,春蘭自失的笑了,她給春香夾了口菜問“香,是不是快要考試了?”

  “還有一個多月了?!贝合愕吐曊f到。

  “咋樣,能不能考上?”

  聽大姐問能不能考上,沒等春香回答,朝東就替她說到“二姐學(xué)習(xí)好,今年指定能考上。”見母親和大姐都看著自己,他咧著嘴笑了笑,端起酒和李長順又喝了一杯。

  兩瓶啤酒下肚,李長順的話就多了。他拉著朝東說“天天趟黑起早地,春香指定能考上?!庇终f“朝東在家好好干,到時候咱家也出個大學(xué)生!”看春蘭瞅著他,又撓了撓頭說“別像我和你大姐,一上學(xué)就腦袋疼,連個中學(xué)都沒念完?!?p>  聽他東一句西一句的,幾個人都笑了。

  春蘭正給兒子喂飯,聽李長順說完問到“你喝酒腦袋咋不疼?”

  李長順看了看春蘭,笑著說“你大姐比我強,我是腦袋疼不樂意上學(xué),她是愛回家干活?!?p>  聽李長順說完,朝東看著大姐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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