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語，朱增豪心里已經(jīng)有了準繩，扭頭微笑著看向這位翩翩公子，“讓我們正式開始吧！坐，你手邊有茶水?！敝煊枌牧⒐窭锶〕鼍彭撔?，輕輕放在寧卜茲手邊，又坐回椅子上。
“仔細拿捏這些文字的含義，好好把握，呃。老夫可要開始考查你了?！弊尾粫r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寧公子，常言道人性也惰，幽幽巷口，不乏有午時三刻才起床晨讀的人。我任這訓導已三年有余，只賞識有自制自強，視悠悠年月為一瞬，朝夕習新知的人。
準備好的人與忤逆散漫者，朱某心里敞亮的很?！敝煊枌н咟c燃檀香，邊表達道。
“吾師常為了我們這些好奇寶寶誠心運籌。師授吾輩其思辨根于引經(jīng)據(jù)典，為我們營造討論禮學的人文氛圍。
淺嘗學習過程似我?guī)熕冻鲱H多，然而在議禮之前，雅雅學子伏案預(yù)習、摘錄筆記，這是吾輩的自制與自強?！睂幉菲澚x正言辭地答道。
“自制含義何如，自強亦何如？”朱增豪早已放下手頭事務(wù)，仔細觀摩著寧卜茲，又道，“自古有人稱謂平平功德為華麗成果，朱某看掌十年德行，施于百姓，得民心、受禮敬，也只可意會。呃?！甭曇絷┤欢埂庫o的屋子里，寧卜茲翻閱著宣紙，朱訓導嘴角高高上揚，露出彎月牙地笑臉。
九頁宣紙上的內(nèi)容使寧卜茲心生唏噓，這樣密密麻麻的楷體文章，此時不僅應(yīng)對訓導的談話，而且要提取這宣紙上的重要信息，乃欲擒故縱之技啊。
“卜茲要冷靜，我要趕快確定朱訓導的考點是什么？才能理清思緒?！边@位衣著丹紅袍服的少年細細思索著。
寧靜的屋子里，兩人保持著沉默。
“我給朱大人品一品這筆墨橫姿的文章得個人理解吧。”寧卜茲順這計謀而走，先聲說道，“文中寫郁金香，主人翁靜賞爛漫的花叢，聯(lián)想遠方的故交，淡描到想送一枝精心挑選的郁金香，送給故人。表面是寫友人的思念不舍，實則還有對自己內(nèi)心靜宜淡泊的抒發(fā)?！?p> 朱訓導滿意地點頭示意，“文中意蘊不止步于此啊?！陛p撫桌角一株月季的花瓣。
此意指正寧卜茲見解深入淺出，但九頁文不只如此，直接把少年放在了懸崖勒馬的境地。
若接著闡述，寧卜茲想要表達的思想就缺少傳達的時間；若轉(zhuǎn)換話題，朱訓導便有了打亂卜茲思緒的由頭。
“隆冬喚來春的盎然，主人翁的感想投入，思念在心尖嬈嬈。而細細品讀就可發(fā)現(xiàn)，她實則在夢中遐想，遐想自己久久無法忘懷的人，心中又強忍溪流不起波瀾。我悟得朱大人欲教晚輩‘靜’字意旨?！?p> 寧卜茲稍稍平復(fù)情緒，又道：“‘靜’字在文化符號中博大精深，前有位國子監(jiān)著書，談人的生活以靜、智、和三字為根本，才能見真章?！蹦曋煊枌冀K微笑的面龐，也許他并不在意來人要拜訪誰，而是重視君子心性其質(zhì)純否！
對面的少年令朱增豪很滿意，說道：“京都那位才學出眾、風姿儒雅的少爺，你可知此人？”
京都那位魏少爺，聰慧過人，常在貴家公子茶會上吟詩作賦，聽聞很大概率在弱冠后任命為翰林院侍詔，其功力自然優(yōu)秀?？赡阄乙褜φ擖c“靜”字心領(lǐng)神會，為何突兀地提起那位，難道是圍魏救趙之計。但也只好硬著頭皮，答道：“若是指魏少爺，鄙人知曉。”
“哈，正是。”朱增豪雙手撐著扶手，站立起來。邊推著搭腦，邊說道，“京里來了消息，各王府的少爺小姐要自選縣城，感受夏朝闊土的風俗，魏公子選了我們令童縣，想必芒種左右便到。朱某告訴你這些，你心里自然澄澈。”
自然澄澈，朱訓導是隱指那位來了，后生們依然要來他這里簽拜會文書。
朱訓導這是要以逸待勞，提醒我把握今天，簽了拜會魏公子的文書，改我原本的來意；亦或是上屋抽梯，引導我心生一勞解百難的貪欲。其意旨為何？
“我們?nèi)ゲ艑W齋院子里走走吧。”朱訓導輕聲喚正在思考的寧卜茲。后者下意識地應(yīng)道，“好的?！?p> 兩人邁出屋子，映入眼簾的是恒立的門庭，灰色的瓦礫和青色磚石和諧統(tǒng)一。寧卜茲留意著墻角零星散散地馬齒莧，某塊磚石上還扒拉著一只蟋蟀。
兩次與朱訓導暢談的經(jīng)歷，這位訓導給自己和善、坦然、玩味生活的印象。也許他給出的論點不止“靜”字唯一的一點。
“還未問寧公子，這次要拜訪何許人也？朱某這小屋子也是拜會的好去處吶?！敝煸龊勒f道。寧卜茲心想，朱訓導為人自是令人敬仰，想來的確要專門拜會這位一番了。
不過，隨即答道，“我來此是為了簽拜訪衛(wèi)家小姐衛(wèi)憐夢的文書?！?p> 朱增豪哈哈笑道：“你們都是同齡人，自是該多多來往，聞令童縣衛(wèi)家有一對郎才女貌，大少爺衛(wèi)布公，三小姐衛(wèi)憐夢，聲名都傳到了京都。你前去可有什么準備？”
這位訓導的思緒著實具有跳躍性，剛剛論“靜”字，轉(zhuǎn)談魏少爺，又詢問自己來意，前前后后才幾分鐘呀。
“不敢有何枉然，與之談?wù)撿o字而已?！睂幉菲潏远ú槐黄溆嬛\所擾，打馬虎道。
朱增豪又哈哈長笑，“朱某還想聆聽寧公子的見解?！?p> 溫柔的風拂面撩撥這兩人的頭發(fā)，此時縱觀這才學齋景色，古樸典雅的韻味撲面而來。
寧卜茲微微抿嘴唇，右手舉起放置胸前，說道：“心之所向是錚錚發(fā)展大夏，我當穩(wěn)站潮頭，以我的智慧添磚壘瓦?！彪S即右手下垂，輕笑著說道，
“今日朱大人教我的道理當是靜、凈二字。我剛踏進這才學齋，便被這院子內(nèi)生活的官人們那整潔、干凈的態(tài)度感染，受益匪淺?！?p> 朱增豪已經(jīng)認可了眼前與自己對視的翩翩少年。緩緩開口：“我在朝廷摸索了半輩子，發(fā)自內(nèi)心不愿阻年輕人拜訪名士的愿景，但沒有準備、不識格局的年輕人過不去我這一關(guān)。
九頁宣紙的文字仿佛汪汪流水的令童縣名湖，要考你賞湖觀其意境，冥冥之中勾起你的真實感想和價值觀，其意旨“境”。”
寧卜茲肅然起敬，行書流暢的文段居然涵蓋著這般意旨，心想，“朱訓導剛正不阿地處政態(tài)度，徐庶子時常提及，今日看來拜會文書簽不了了?！?p> 想到這，寧卜茲恭敬作揖，說道：“感謝朱大人教誨，后學先行告退。”朱訓導微笑著凝視這位頭戴淡藍發(fā)簪的少年緩緩離去。默默念道：“你還會來的，擇日給你簽。”
酉時一刻，驕陽已經(jīng)逝去炎熱，沃吉格桑見寧卜茲出來，爽朗地說道：“去衛(wèi)家嗎？”寧卜茲甩去煩惱。
答道：“朋友，我陪你去悟書院吧，今日去不了衛(wèi)家了。”說著一只手搭在沃吉格桑肩膀上，“可以的吧！”
“拉索，突及其?！蔽旨裆Ｎ炊鄦枺瑑扇碎_開心心地出發(fā)了，不久兩人將馬車停在馬廊。
結(jié)伴走進浩如煙海的悟書院，愜意的心情營生，取下一本泛黃的書簡，耐心閱讀。不知不覺間，沃吉格桑在戌時一刻和寧卜茲告別。
獨自一人如饑似渴地閱讀著書籍，期間總會遇到一些難懂的段落，便反復(fù)閱讀。
已入戌時八刻，寧卜茲合攏書頁，走出悟書院。太陽西沉，摸著咕嚕嚕的肚子，想來只好去荷洛坊了。天空皎潔的彎月牙給予巷道微微的光亮，寧卜茲加快腳步，想來約上幾位朋友陪同前去才好。
荷洛坊幾條巷道皆是琳瑯滿目的貨鋪，還有花枝招展的杜牡閣。悟書院自成一坊，東臨幾坊多是學堂，西向行至官府府邸群落，向南走不遠便是荷洛坊。
寧卜茲走了一會，遠遠看到街邊炸黃年糕攤，酥脆的年糕剛剛出鍋，寧卜茲微笑著說道：“給我來兩個?！苯又f去三枚銅錢。攤主用紙袋包好遞來，寧卜茲鼓動著面頰，吹涼年糕，邊吃邊向巷內(nèi)走去。
此時荷洛坊杜牡閣門外
一位衣著薄荷藍色襦裙的女子，站在不起眼的石柱旁，一絲焦慮掛在臉上，不時嘟囔著，“少爺進了杜牡閣，這可怎么辦呀?！?p> “彥羽，小姐讓我倆配她去逛街，你快來，別發(fā)愣啊?！绷硪晃慌雍暗?。
云彥羽只好跟上興致勃勃地小姐，很是無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