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秋林,我老叔的大名。到現(xiàn)在離世已有二十多年。一個不是很出名的木匠。一個自以為聰明的老實人。紀念一下!
在我們那里的鄉(xiāng)下民間,有很神乎其神的“功夫”。一個是“神打”,一個叫“藥功”。這是兩個很厲害的功夫。會的人很少,精通的人都是傳說。
這兩種神秘功夫之外,還有一種是“拜師公”或者是“請師公”。這個就很多人會,鄉(xiāng)下的小孩半夜啼哭不止,請了來,請碗水喝了。第二天保證就沒事。有些人走夜路受了驚嚇,請碗水,喝了,休息幾天,也沒事。師傅收錢有講究,以前是1.3,3.3?,F(xiàn)在都是33,133,330。生活經(jīng)濟好了,也就多收點。
會“神打”的人,外表是看不出的,據(jù)說,他有意的觸碰你隨意一個地方,你就被打到了。往往這人就會給你留句話,什么:“三天內(nèi)到某某地方找某某人?!彪S后飄然而去。被神打的對象一般都是“狠人”。一些街痞流氓,不知道天高地厚,隨意欺負人。用這樣的人來立威,更加讓人增加對“神打”的敬畏。我小堂叔自稱神打厲害,很精通。但我老叔對他一直嗤之以鼻,很不屑,跟我們說,那是他吹牛,他根本不會。
有一次在我叔家里,他們兄弟喝酒。說到這個上面,小堂叔那時很帥氣,在當?shù)氐慕稚弦彩莻€狠角色,坑蒙拐騙倒沒有,打個架爭個狠倒是常事。如果不論天晴下雨都戴個草帽,那就一定是他的頭又被人打破了。
那天借著酒勁,他又說起自己的功夫,那已經(jīng)是出神入化了。只要出手,什么時候發(fā)作,傷痛到什么程度,甚至是生是死,那都是他一念之間的事。這是活閻王啊。我當時心里暗贊。
我老叔也是酒喝上頭了,當時就受不了,沖他就說:“你來,打我一下試試?!?p> 堂叔很猶豫地樣子望著我奶奶,歪著頭捋了捋頭發(fā):“哥,你是我哥,不然啊,試試就試試。
奶奶很看不慣這小流氓模樣,撇撇嘴,懶得搭理。轉(zhuǎn)身回屋里去。
小堂叔看奶奶走了,酒更是上頭,對我老叔說:“你看吧。”邊說把手對堂屋大門一指;“我坐這里,只要我出手,站大門檻那里,我也能打到?!钡芍茄凵窈苁菄樔恕`l(xiāng)下堂屋大,吃飯的八仙桌離大門,差不多近十米距離。
我老叔也不說話,直接起身,老叔不高的個子,就是急性子的人,急性子的人眼睛都有個特點,一急了,先是把個眼睛鼓著,紅通通的。一點不打頓地坐在大門檻上。轉(zhuǎn)過身對我小堂叔:“莫啰嗦,你打就是了?!?p> 小堂叔也不起身,坐那就喊:“你怕是以為我不會哦?”抿一口酒:“我一出手,怕你受不了呢?!?p> 這倆奇葩兄弟,一個坐里面直嚷嚷別逼我,一個坐大門檻上直叫快動手。
我看得實在有趣,正饒有興致的時候,奶奶在房門口叫我過去,我一進到屋里。奶奶一臉嫌棄地說小堂叔,在外面唬人唬習慣了,自己都當真。然后遞給我一根蠟燭,對我笑著說,你讓你小堂叔先滅了這蠟燭。還是奶奶有智慧。
我出來讓老叔讓開,把蠟燭放大門檻點上。然后對小堂叔說:“小叔,別打老叔了,你把這蠟燭打滅了,老叔不就信你了”
我拉著老叔回座位上。端老叔的酒就偷著抿一口,好辣,真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的人喜愛這東西。
老叔只是笑著瞪我一眼,把酒又拿回去。
我們就笑嘻嘻地看著小堂叔。等小堂叔發(fā)功。
這下子讓小堂叔坐不住了,他站起來。遠遠看看夜風里搖曳的燭光。又歪著頭捋了捋頭發(fā),點了點頭:“可以啊,這還不簡單。你們看好了”。
這時候奶奶走了出來,笑著問小堂叔:“看你好久能打黑了這蠟燭?”
幾個人連忙都起身來,等奶奶坐下。
小堂叔頓了頓,嬉笑著:“大娘,那怎么也要一陣子嘛?這么遠,又不是開槍啊”。
奶奶看著又說:“你到前面去,發(fā)功嘛。不有架勢嗎。坐著像什么樣?”
小堂叔老老實實地:“哎!”
走下桌子,還真的有模有樣地舞了套拳腳。應(yīng)該是熱身。
老叔的房子座東南朝西北。深秋季節(jié),大門檻上時不時就有北風過來。
小堂叔在地上咿咿呀呀了好半天。好歹把那蠟燭給“打滅”了。
老叔是個實誠人,這下不愿意了。
“風,是風吹的。這不算,老弟,你來過,再打一次。”老叔沖著小堂叔直嚷。
我也在心里罵小堂叔:“你怕是把我們當傻子哦!”
老叔走到大門檻,又把蠟燭點起。
我跑過去,把蠟燭拿過來在桌子上放好。說:“小堂叔,你去那邊,沖這邊打。老叔就沒話說了?!?p> 小堂叔一臉哀怨地望著我。那心里想什么,我應(yīng)該是能猜到的。
只有老叔最開心,一把拖過我:“還是你聰明!”
只有奶奶笑瞇瞇地,也不說話。
小堂叔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一邊瞪我一眼,嘴里嘟囔著:“就你聰明!”
堂屋里可沒有風進來。小堂叔掛著個苦瓜臉。呆在門檻邊,懶得動手了。
奶奶笑著說:“聽說你們會功夫的,發(fā)一次功也耗精神。這一時半會的,估計你也打不了啦?!庇终f;“你們還喝酒就接著喝,別老說這些有的沒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會吹牛。”然后示意我把蠟燭收起。
小堂叔口里吶吶地說著:“大娘,不喝了,我也要回去了?!?p> 奶奶送他到坪前,小聲說:“你哥啊,是個直腸子,你也知道。他就那樣。啊,有空了,來吃飯,大娘做你愛吃的。”
小堂叔低著頭:“誒,知道呢,謝謝大娘,你回去。我沒事”
小堂叔這一回去,有大半年沒來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