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輪回 1、透明的蓋子

　　1、透明的蓋子

　　老六冬眠了，蝦球也貓冬了，這下子珍珠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蝦球說的“天兒也涼、心也涼”的那種寒冷。沒了伙伴的陪伴，北風的呼嘯聲變得那么凄厲，吵得它夜夜心驚。珍珠被這冷清的日子打倒了，它變得無精打采，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

　　就這么無所事事地過了一天又一天，實在餓的不行了珍珠才會去吃點凍蟲子。但是天氣的冰冷仿佛不僅是凍跑了老六和蝦球，似乎也凍跑了自己的胃口，好不容易沒人爭搶可以慢條斯理地獨自享受蟲子的時候，珍珠卻覺得蟲子們的美味也被大冷天給凍沒了。一開始它覺得可能是自己吃的方式不對，于是它又像和蝦球在一起的時候翻滾著吃、拋著吃、扯著吃……但不管它變換何種姿勢，胃口卻終于沒能回來?，F(xiàn)在食物對珍珠而言只是填飽肚子的東西，再沒能帶給它一點享受的滿足感，但說實話就連這一點讓它覺得味同嚼蠟的食物也已經(jīng)快吃完了，但自己怎么還是絲毫沒有要去“冬眠”或者“貓冬”的跡象呢？

　　天氣特別晴朗的時候，正午時分水洼里會顯得暖和許多，這時候珍珠就會跑到蝦球貓冬的石縫邊去瞅瞅，說不定就遇到蝦球出來曬太陽呢？

　　“黑石頭往上，1、2、3、4……”珍珠自言自語地自下而上數(shù)著數(shù)，上次分開的時候自己專門記錄了石縫的具體位置。但每次它確定地站到了第七條石縫邊兒的時候，那里面卻始終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見也聽不到任何聲響。有時候珍珠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地方，這種想法讓珍珠生出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嚴重焦慮，它不得不不斷地用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還強迫癥般地不斷地上下確認石縫的位置才能驅(qū)走這討厭的焦慮感。

　　更多時候珍珠只能一個人在水洼里閑逛，到后來干脆連逛都懶得逛了，只是安靜地趴在自己的天花板上曬太陽。最討厭就是遇到糟糕的天氣，這時候它就干脆一連幾天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懶得出門。小屋里光線始終昏暗，它使勁兒命令自己“不要醒！不準醒！你給我趕快冬眠！”可它越是努力睡覺卻反而越是睡不著。于是只能整夜睜著眼睛望著黑洞洞的水洼失望地琢磨：“到底怎么才能“冬眠”呢？”這一個人的日子實在太不好過了，珍珠巴不得自己真能像蝦球和老六那樣昏昏睡去才好。

　　連陰了好些天了，時夢時醒，珍珠也不知道自己在小屋里到底還要賴多久。它覺得身子都有點躺僵硬了，于是決定今天要外出走走。

　　天色特別灰暗，珍珠正沒精打采地逛游著，頭頂傳來撲簌簌的悶響?！坝窒掠炅恕闭渲樽聊ブ?，也懶得抬頭，惦記著好些天沒去看蝦球了，于是轉過方向直接向堤壩走去。

　　很快珍珠就找到了堤壩邊的那塊黑石頭開始向上攀爬。它仰著頭越爬越高，從水面?zhèn)鱽硪粋€珍珠從前從沒聽到過的奇怪聲音，隨著它越爬越高，聲音也越來越大，“噗簌簌、噗簌簌……”怪聲音引得珍珠使勁往上爬直到把頭探出了水面。嚯！這噗簌簌的聲響居然來自很多很多從天而降的白色“小花兒”。它們從很高很高的天上落了下來，砸在水面上就造出那些奇怪的響動。這許許多多的“小白花”們不斷地、忙不迭地落在水面上，珍珠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它們就一閃消失不見了。珍珠奇怪地向天空張望，只見天地間彌漫著這種輕飄飄的“小白花兒”，它們成群結隊地隨風舞動仿佛給天地間掛起了一重又一重輕薄的紗帳。珍珠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小白花”還在不斷墜落下來，一些投入水洼就馬上融入水洼的懷抱里；還有的落到河灘的鵝卵石上，輕輕的一吻，鵝卵石上就留下一枚小小的水印，很快每個鵝卵石都被小花兒們親的打濕了臉龐。

　　珍珠想起了在那次“雨夾雪”中見識過的小冰晶，它立刻想到眼前飄舞的“小白花”難道就是蝦球說的“下雪”？

　　珍珠又努力向上爬了爬，用它的腹足把上半身整個撐出了水。哇，外面可真冷??！這北風一吹珍珠好懸沒站住跌下石壁。它哆里哆嗦地穩(wěn)住身體，用最快的速度伸手接住了一片“小白花兒”，一個冰冷的、透明的、完美的六角花。雖然它在手中迅速消融不見了，但珍珠已經(jīng)激動地認出了它，“雪花！真的是雪花”！它又伸手接住了幾朵雪花，撒腿就往下爬，“蝦球，蝦球！快醒醒！快來看哪！雪花！是雪花！”可它卻發(fā)現(xiàn)只要一入水，手里的雪花就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珍珠覺得這么難得一見的奇觀必須讓蝦球起來看看，它趴到石縫邊大喊起來，然而石縫里依然沒有動靜，珍珠可著了急，它再次大聲喊著，“下雪了，蝦球！你快出來看看！你不是說咱們這兒難得下一場雪嗎？你快出來??！”

　　因為著急，珍珠忘記了上次的教訓它又開始探頭探手努力向石縫中擠去，想把蝦球拽出來。果然，它又一次被卡住了。它左搖右擺懊惱地折騰了好一陣兒才又一次把腦袋從石縫里拔出來，眼看叫不醒蝦球，只能自己爬回水面。就這樣，在水面附近，珍珠貪婪地欣賞著雪景，好像要幫蝦球和老六都看個夠似的。

　　看雪的過程中它也不閑著，一會兒用頭頂雪花一會兒又伸手抓雪花玩?？粗欢涠涿利惖难┗ㄔ谑种腥诨?，蝦球說的居然是真的，每一朵雪花果然都長得不一樣呢！這讓珍珠想不明白了，但身邊也無人可問，于是珍珠自顧自地琢磨起這個問題：“既然是花那就得有開花的樹吧！”它想。它的小腦瓜里迅速出現(xiàn)了一棵奇怪的大樹，這大樹長在天空中，它開呀開呀開出很多很多花朵。它又奇怪地想到：“那到底得是棵什么樣的樹啊，居然能開出無數(shù)不重樣的花呢？”它抓耳撓鰓地想不下去了。

　　抓雪游戲玩厭了的時候，珍珠又發(fā)明了新玩法。它攀在石壁上高高地把頭探出水面，張開大嘴開始玩“吃雪”游戲。第一片雪花落入口中的時候，冰涼立刻在舌尖散開，凍得珍珠渾身一激靈。吃雪可真好玩！珍珠看準天空墜落的雪花，左一口右一口地一下子接了滿嘴，雪花在嘴里被擠壓成了小冰坨，這下子可糟糕了，珍珠嘴巴凍得張不開了。它急得連吐帶摳地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填在嘴里的冰坨，這回可老實了，退回蝦球的石縫邊安安靜靜地欣賞起了雪景。

　　雪不停地下著。光溜溜的薔薇蔓兒上、干草莖上還有堤壩的石頭上開始有了少許積雪。雪一邊兒在上面堆積著一邊兒又從底部迫不及待地融化成水，嘀嗒——嘀嗒——冰冷的水珠落入水洼，敲到水面上“噼啪”炸開一朵水花。珍珠真為自己慶幸，在自己生命里的第一個年頭就有幸看到了這難得一見的雪花，“蝦球，要是你也能出來看看就好了！”珍珠忍不住念叨著，蝦球看不到這美景實在讓人惋惜。

　　雪水讓水面快速降溫，和雪花玩了好一會兒之后，珍珠覺得又冷又乏。它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別了蝦球，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自己的小屋。縮進小屋趴在鋪了厚厚一層水草的小床上珍珠漸漸溫暖了身體，安穩(wěn)地睡著了。

　　一縷溫暖的陽光射進窗口算是喚醒了快要蘇醒的珍珠。它伸著懶腰奇怪地向外張望。咦？難道自己是冬眠醒來嗎？這么強烈的陽光簡直讓珍珠產(chǎn)生了錯覺。記憶還停留在那個下雪天的午睡，難道一覺醒來就春回大地了？

　　珍珠急著出門想去看看蝦球，可一出門它就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別說春天沒有回來，這水居然變得更冷了！珍珠哆嗦著抬頭看了看太陽，太陽正明晃晃的掛在頭頂，但陽光卻似乎只剩下刺眼的光亮而丟失了它的熱力。珍珠下意識地向水面游去，“或許水面能被太陽曬得更暖和一點！”它正想著，“咚！”的一聲，腦瓜結結實實地磕在水面什么硬東西上，疼得珍珠又墜回了水底。它齜牙咧嘴地邊揉著頭邊向上看去，結果讓人納悶兒，水面和往常一樣干凈通透，什么都沒有?。〉X袋卻怎么撞了墻般地生疼呢？

　　珍珠一肚子狐疑，再次謹慎地向水面靠了上去。這水乍看上去仿佛還和往日一樣澄澈無礙，但貼到近前時珍珠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頭頂居然被一個碩大透明的蓋子扣住了！

　　珍珠有點心慌意亂，它貼著“蓋子”底部四處游走想走到“蓋子”邊沿鉆出水面看個究竟，但卻驚詫地發(fā)現(xiàn)“蓋子”居然嚴絲合縫地扣住了整個水面！

　　累了半天的珍珠泄氣地躺到池底，無奈地抬頭看著這奇怪的“蓋子”。陽光依然可以毫無遮攔地照進水里，自己也依然能看清外面的一切，唯一的改變就是這里被罩住了！茫然盯著外面，好一會兒珍珠才醒悟到原來外面的世界也完全變了模樣。

　　四下里一片白茫茫。河灘上各色的鵝卵石仿佛約定好了似的一股腦地穿上了白色的蓬松的冬衣，一個個膨脹了身形，變得更加圓滾滾、肥嘟嘟的。再望向堤壩那邊，那里也罩上了白色的外套，草尖兒上、薔薇蔓上、凸起的石頭上……到處都堆積著白色，就連裸露的石縫也被白色填滿了……

　　珍珠又好奇地向水面貼去，鵝卵石的“白衣服”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珍珠看清那居然是無數(shù)聚集在一起的小冰晶?！半y道我根本就沒冬眠？”珍珠狐疑著，鵝卵石上蓋著的應該就是自己那天見到的雪花，那么這一片白茫茫就該是一場大雪的杰作咯？

　　珍珠真想鉆出水面再仔細看個究竟，但任憑它用螯口摳、用頭磕、用身子撞還是用石子兒砸，最后除了自己渾身生疼，那“蓋子”卻連一絲裂縫都沒有，反而是自己上下折騰激起的水波在“蓋子”下蕩出一串串“咕嘟、咕嘟……”聲，仿佛嘲笑著珍珠。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硬得跟石頭一樣！”珍珠懊惱地揉著撞疼了的腦袋，剛才的話在自己腦瓜里回響，“咦？該不會……”它又一次迅速浮上了水面，“涼涼的、透明的、像石頭一樣硬……哇！”珍珠大喊一聲：“是冰！是冰！肯定是蝦球說過的冰！”

　　想到這里，珍珠簡直興奮的不能自已，這次它認認真真地觀察起了這個“透明蓋子”。首先，這東西摸起來真是冰涼透骨，天氣這么冷，真讓人摸了一下就再不想碰第二下；再者，這東西晶瑩剔透均勻一致地蓋在水面上，就好像是從水面上直接長出的東西似的，珍珠堅信它一定是那些落進水洼里的雪花變成的冰。

　　“哇！水洼真結冰了！”珍珠興奮極了，它想把這消息馬上告訴蝦球，于是它轉身向堤壩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