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毒
這一日孫喻雪照樣在小廚房煎藥。徐府規(guī)矩是如此,宴集等大事之外,日常府中奉飲食總是在大廚房中,專門任了一大管家做主鎮(zhèn),下管數(shù)名廚娘。徐府人口多事物雜費用大,老太太并三位爺又獨自有小廚房,除了擺飯之外的,均有額外另作的小食,更順了各位主子的口,也方便調配、打點爺們兒、太太們各有所需。
“上次問笠兒徐佑倧的事,一點兒都沒下文?!睂O喻雪手上不停,心里一面想,總是要找個由頭和徐佑倧碰一面的。
這幾日二太太日益消瘦,頭先和又和自己講什么人心了,雜念了的,我又不是她心腹丫頭,忍不住連這心事也吐露,好似是個心神不寧的樣子,難道決定要遠走高飛?那可真的出大事了。
孫喻雪心中最疑惑的還是為什么這幾天中如此風平浪靜,一絲風聲也沒有?徐佑倧偷聽之后,什么都不做嗎?還真同傳言一般冷心冷面,家族中事務一無在意?
孫喻雪不解,三爺不在府里,那也不能就甩手不理,那可是他二哥的正頭夫人,這么大的丑聞,當真是豪門如淵,各能管各,不顧其他人?
藥又坐了一會兒,味道逐漸綜起來,孫喻雪伏幾少憩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有人叫:“小孫姑娘,二夫人叫你!”是采月的聲音。
孫喻雪看了看風爐,火暫還旺著,暫不管料想也無妨。去了一會,半晌回來,卻看到小廚房里有一個陌生的男子背影!那男子身量高大,一身黑衫,一只手在往熬紅粳米粥的湯鍋里放白色粉末!這一驚可不小,白日青天的,誰人竟然如此膽大,要在宵食的紅粳米粥中下毒!
“??!”地一聲,孫喻雪叫出了聲,那人居然沒有立時逃走,轉而回頭看她,看到那男子的真面目,孫喻雪這一驚更甚,這不就是那天夜里與二太太私自相見的人嗎!
孫喻雪一臉焦急,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突然閃念,這男子是否該逃跑,自己當做沒這回事?不行,他在下毒啊!孫喻雪順手拿了手邊的簍子,對方若有所動作,就要扔過去。
孫喻雪一聲驚叫,引來了小廝、丫頭來了好幾個,馬總管也在左近,趕忙也來了,幾人進了屋,竟開始發(fā)愣起來,都沒動手。
孫喻雪這才想到自己并未說明緣由,忙說道:“他下毒!你們把他抓起來呀!他是……他是……他剛才在粥里下藥!”
幾個人不動,表情都頗為詫異,更為奇怪的是,那男子居然也不動,沒有奪門而出的意思。
馬總管更是反應奇怪,叫了一個小廝來,耳語一番,那人走了。然后喝令了屋中閑雜人等離去,這才對那男子問道:“你在這兒做什么?”從話中判知,兩人不但認識,恐怕還是馬管家不能隨意處之的身份。
孫喻雪心中更離奇了,她不認識這男人,名為藺力,便是府中的管家,徐佑倧跟蹤的對象。馬管家卻顯然認識他。孫喻雪看著那男子,希望他說些什么,才能助自己一探身份??墒悄悄凶邮冀K不答言。
藥瓶還在紅粳米粥桌上,他的手在一邊垂著,添上孫喻雪這雙眼睛看到的,證據(jù)再確鑿也沒有了。馬總管卻還是沒下令抓他,反而若有所思的樣子。
馬總管轉向已經看呆了的孫喻雪,“你看到了是嗎?”
“對,我親眼看到他下藥!”
馬總管走到桌前,端詳著那個白瓷藥瓶,問說:“就是這個藥瓶嗎?你看到他下了藥?”
“絕對實言,我親眼看到他將這瓶中白色粉末下到那陶罐中,那罐中就是紅粳米粥?!?p> “小孫姑娘,你熟通醫(yī)術,可以查查現(xiàn)在這紅粳米湯里有毒嗎?”
“他明明鬼鬼祟祟地將藥粉撒入羹湯中,背著人做這樣事情,我看的真,當然有毒了!怎么……”實在太奇怪了,孫喻雪說著說著自己也沒了底氣。
這屋里的人每個人每個人反應都很奇怪,是什么意思呢?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下毒這樣的事,難道不該是立刻捆住報官?或者綁在柴房等族中長輩審嗎?這些人怎么都如此審慎?
好在馬管家想了想,也沒叫孫喻雪再驗什么,指了兩個小廝將人帶走了。
孫喻雪驚魂甫定,趕忙回了自己的屋子中,坐在桌前,伸手到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定定神。這才有余裕細想,馬管家也認識他,小廝們看來也認識他,是不是找個人來問問是誰呢?可是出這么大的事,自己不避著,反而再三去問,也太不符合身份了。只能自己去搜尋蛛絲馬跡。到底是為什么,自己會不認識這個人呢?也需要從這里入手。
若是這人是二太太的相好,為什么會下藥呢?二太太的小廚房中,除了二爺、二太太、哥兒和有權勢的大丫頭,是不會準備他人的吃食的。這粥里的藥,是下給誰的呢?難道是……
徐天罡屋子里,馬總管扣著人,“請來大太太。”一個小廝應著去了。想了半晌又說到:“二夫人也請來吧?!?p> 大太太柳氏,是徐天罡的大哥徐淐徑的正妻,家中的長媳。徐府權益興弊、大事小情的籌算,少不得要叫她。
一刻,二太太到了。一進門看到的場景令她緊蹙雙眉。藺力委頓于地,兩三個強壯家丁推按著他,更驚惶的是,自己的丈夫徐天罡站在一邊!
周氏驚叫出聲,急急咽住,一指甲偷在衣袖下狠狠掐了手一把,強自鎮(zhèn)定。徐天罡表情她讀不懂,有生氣,有困惑,卻不是她想的那樣,憤怒,質問。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了……應該不至于是這樣平靜?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藺力一話不說,更讓她心悸。難掩,表情卻是她完全不熟悉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懊悔和驚訝,卻是滿臉的鎮(zhèn)定自若。
“你先站在一邊,等大嫂來,還有四個大管家都來,審這個狂徒?!?p> 周氏根本不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能維持表面的平靜,好在徐天罡接著說了下去,“他在我們的小廚房中下藥,被丫鬟當場抓住?!?p> “下……藥?”
“對。你身子還沒好,先坐。一會兒再……”
周氏身子早驚軟了,聽到這話如遇大赦,側靠在一張大圈椅上,再也不敢看什么,只低著頭,緊緊攥著自己手上的一塊帕子。
徐天罡半蹲下,“怎么了?你何至于此?”周氏竟慌地說不出話。此時有丫頭進來通傳,解了周氏圍,“二爺,二太太,老太太來了。”
“什么?為何驚動了老太太?是哪個蠢貨通報了老太太?”
丫頭不知,只頻頻搖頭,還是徐天罡的小廝上來悄稟,“恐怕不是有人通報,老太太那從別處得到了消息?!?p> 不等二爺、二太太反應,就聽到院子外頭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徐老太君帶著婆子丫鬟,一徑來了。
徐天罡慌慌上去請安,“怎么還驚動了祖母。”
“這么大的事,我若還不來,那還得了?!?p> “天罡,為人夫,為人父,重責比重義更貴。”徐老太君神色深沉,“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彼粩[手,語聲莊重:
“都跟我去祠堂!”
白下疏
下了一天雨,堵車要瘋了。一年的耐性用光了,不再出門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