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你說的可是真的？”
蕭老祖母坐在樟木椅之上，拉住了一旁岳淑貞的手，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問道。
蕭議只是抿了口茶，便不再言語。
一旁的其母岳淑貞知曉自己孩子的性格，握緊了老祖母的充滿褶皺的手，細(xì)細(xì)勸說：
“母親啊，我說你對伯言的婚事太急了，所以才會被那女子欺騙?！?p> “可是，她平日里……不是挺好的嗎，性格也好，也漂亮?！?p> 蕭老祖母頭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喃喃說著。岳氏在她旁邊輕笑著，一邊給她按著肩頸，一邊說：
“哎呀，母親，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咱家家大業(yè)大，伯言又如此出色，自然會有人覬覦，特意對著咱的胃口下菜?！?p> “且不說伯言說的，派丫鬟跟蹤他，背后買人調(diào)查伯言日常交際。我這邊還有一件嘞！”
“??？”
蕭老祖母愣了會，不敢置信，自己面前溫順的如同小白兔，姿態(tài)儀容舉止等等都十分和自己胃口的秦珂瑩居然不過是她的一層偽裝的面具罷了。
“對啊，今天你不是還問小黃怎么不見了嗎。這事就是因?yàn)樽蛲?，我恰巧碰見這小黃拉著小藍(lán)，說著我家伯言的風(fēng)涼話，說他不檢點(diǎn)。”
“她是收了秦的丫鬟麝月的錢，就是要抹黑咱家，我估摸著啊，就是想讓您聽見?！?p> 岳淑貞俯下身來，開始輕輕敲著背，又接著說，
“你想啊，這話傳到你耳里，你會怎么做？母親你肯定是勃然大怒，把伯言拉回來，立馬給他訂婚堵住眾人的嘴。”
“那這時(shí)候最佳人選，自然是最近來拜訪的秦家。秦海剛剛升遷，定之多半也會同意?！?p> “那這事，就這么敲定了?！?p> 蕭祖母越聽越感到后怕，罵罵咧咧道：“快，快把這家子趕出去！”
岳淑貞急忙給她撫了撫背，勸道：“母親，至少目前我們還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秦海授意，還是說這個(gè)小丫頭自己九曲玲瓏心作祟，突然逐客不太好……”
“我當(dāng)然知道！”蕭老祖母拄著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我也不過是氣話，咱表面文章繼續(xù)做吧?！?p> “呵呵，我也知道你娘倆的意思了，就是我今年、明年也沒希望能抱上曾孫子了是吧？”
“呵呵，那得看伯言了……”岳氏打趣似的看向自己兒子，“若是他能把眼光從頭頂往下挪挪，說不定就能了哦?！?p> “說不定早就有了，藏在外面，哼?！?p> 蕭老祖母氣呼呼說著，岳淑貞聽了咯咯笑了起來。
蕭議不動聲色，似乎想到了什么，溫儒一笑。
這時(shí)，蕭靖走了進(jìn)來捏著胡須笑道：“你們在聊什么，竟然故意撇開我?！?p> 岳淑貞微笑：“大忙人，你不是陪著那秦老說話嗎，看你們倆的樣子，好像十分投緣啊?！?p> 蕭靖喝了口茶，坐在一旁，搖搖頭，感慨道：“不過是面上和諧罷了。此人，心機(jī)深，且攀附權(quán)貴，與二、四皇子皆牽扯過深……”
眾人笑了起來，讓蕭靖略微困惑：“怎么了？”
岳淑貞笑道：“我們啊剛剛還在討論他那女兒，九曲七竅的心眼呢。”
“哦？”蕭靖笑了笑，指著蕭議，好奇問道，“不就是沖著伯言來的嗎，除了美人計(jì)，還能用什么招？”
岳淑貞咯咯笑著，蕭老祖母也是哈哈笑了起來，蕭議無奈搖頭。
***
日落西山，涼風(fēng)襲來。
斜陽余暉灑下，將一行侍衛(wèi)的影子拖得老長。這一批侍衛(wèi)正帶著圣上口諭，挨家挨戶去京中重要官吏家中通報(bào)，商討近來的大事。
“鎮(zhèn)國公蕭大人，京兆府少尹小蕭大人可在家？”
二人聽聞后，便走了出來，得了令，送走了令使，便往宮中走去。
“伯言，此次紫宸殿召見，足見圣上對于此次爆炸案的重視和震怒。”
蕭靖拂了拂衣，舉了舉官帽，拿著玉笏，淡淡說道，
“此番可有何收獲，準(zhǔn)備如何定案？”
蕭議頓了頓：“父親有何話，不妨直說?！?p> 蕭靖拂了拂須，給蕭議正正衣冠，伸出手指舉向天，深深道：
“萬事，不可涉及天?！?p> 蕭議點(diǎn)點(diǎn)頭說：“這是自然，不過……”
“不過什么？”蕭靖笑笑，“你還想給天安上罪名？”
蕭議也是輕笑，卻聽蕭靖繼續(xù)說道：“第二，便是不可涉及黨爭、奪嫡?！?p> 蕭議繼續(xù)點(diǎn)頭，誰知蕭靖卻瞥了他一眼，感慨道：
“但若是，你下定決心，要做一番事……”
“二者皆可拋。”
蕭伯言聽了大為震撼，他握了握三尺長的笏尺，皺著眉，問道：
“父親……可是知曉些什么？”
風(fēng)吹過鎮(zhèn)國公的發(fā)須，蕭議驚訝的發(fā)現(xiàn)其中竟然夾雜些白色、灰色。
“呵呵，為父是當(dāng)年替咱們圣上奪嫡的三人之一，對咱這位啊，太熟悉了……”
可惜，現(xiàn)在知道當(dāng)年的事的人越來越少。當(dāng)初啊，擁護(hù)現(xiàn)今圣上的我們?nèi)丝芍^是意氣風(fēng)發(fā)，肝膽相照，他也視我們?nèi)缡肿?。?p> “而如今呢，我和丞相步履維艱，小心謹(jǐn)慎，小心伺候著這位圣上，生怕一招不慎便要家破人亡。你，懂了嗎？”
蕭議也不知父親為何和自己說這些，只是繼續(xù)問：“三人？還有一人……”
“已經(jīng)因?yàn)樘影?，剖心自證，其家也被抄蕩然無存。據(jù)我所知，只留下了幾個(gè)弱女子……”
“李大將軍……”
“不錯(cuò)，正是我國第一戰(zhàn)神，李世忠大將軍！”
“想當(dāng)年他北拒匈奴十載，大大小小戰(zhàn)役五十余場，殺到匈奴王廷，無一敗績，何等威風(fēng)，何等豪氣，誰又能想到，如此桀驁不屈的他是多么卑微地自己剖心而死在朝堂之上呢？”
蕭靖望了望遠(yuǎn)山，眼中淚光閃閃：“天高沙漠遠(yuǎn)，大軍入王廷。誰人一馬先，蕭國李世忠！”
“誰人一馬先……”蕭議重復(fù)了幾遍，喟然嘆了口氣。
“這么英雄人物，怎么可能是叛逆，怎么就去叛逆！他死后甚至連功績都一并消抹掉，不讓眾人談?wù)?，不讓后輩知曉。你們這些晚輩，聽到李世忠的名字，或許只曉得他謀反，為太子案里的一員；有閑心的，能在市坊老人那邊聽到些或夸大的、或真實(shí)的英雄事跡。”
“但又能怎么樣呢，幾百年后，李世忠的名字，就會和太子案，謀逆聯(lián)系在一起。談到他，就是謀逆，誰能知道他一生為國，北拒匈奴，連兩個(gè)兒子都戰(zhàn)死在沙場。這真是……”
蕭議剛要開口，卻見其父轉(zhuǎn)過身來，皺著眉，嚴(yán)肅無比道：“你要去做那件事，我也有耳聞，我只有一個(gè)要求，必須確保你們活下來，其他的我們來扛?！?p> “哪怕要我這老輩的骨頭，我也認(rèn)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