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陸道長查勘何府門前風燈,發(fā)現何家被陰煞之氣沖撞,便斷定后山有異。
復勘后山之后,果然發(fā)現小山生有土丘,破了何府四神吉局。
老仆何伯憶起往事,才知乃是匠人們懈怠之故。
古時宅院建造,不可留本地舊物,即便要用,也要先毀之,破其勢,如若不然,便是舊物成主,主家反成客,主次顛倒,于人大大不利。
陸道長仔細看了看土丘,心有隱憂:此丘如此妨主,確實少見。
便又囑咐挖土之時,定要小心。
此時員外已對陸道長萬分佩服,心中恨不能早日結識,想來便不會有今日之禍。
何府流年不利,如今癥結已尋,員外便讓何伯速找丁壯挖土,自己則領陸道長來府中正廳就坐,說要為其接風洗塵。
時值正午,道長確實有些饑餓。
昨日陸道長晚歸,聽小道士阿修說何府有請,知其是大戶人家,必有大生意,便一宿無眠,天剛破曉,就直奔大龍鎮(zhèn)而來。
想到阿修不來,陸道長心中嘆了一口氣,好在今日有驚無險,自己多少也有些真本事,順順利利的把事情辦成了,心中又不免有些得意。
何員外此時心情不錯,召丫鬟重新上了好茶,同陸道長品茗,又說些親近之話。
陸道長雖身處方外,可也懂茶,他本就是見識廣博之人,諸多妙語,讓何員外驚嘆不已,言說來日必定去后圣觀拜謁。
何府不愧為大戶人家,半炷香的功夫,便開始陸續(xù)上菜。
何家人丁不旺,何公子又病倒,員外只得親自陪客,不停勸酒。
陸道長早就餓了,此時也顧不得臉面,三杯酒下肚便開始胡吃海塞起來,旁邊侍立的何家女婢,端著酒壺,則不停倒酒。
“不錯,不錯,這個肘子真不錯?!标懙篱L抱著個大豬肘子正啃,心里還不停贊賞。
“可惜阿修不食葷腥,要不然......”想到阿修,陸道長心中有些黯然。
何員外發(fā)現道長有些出神,便說:“道長為何停下,莫非菜不合胃口?”
聽到員外招呼,道長回過神來,說道:“不是,不是,菜品很好,只是突然想起觀中小道士,適才有些出神?!?p> “哦!原來如此?!眴T外了然,微微點頭,“想來道長是愛惜與他,不如讓后廚再做一份肘子,道長帶回與那小道?!?p> “不用,不用?!钡篱L放下肘子,連忙擺手,“阿修不食葷腥已久,多謝員外美意?!?p> “哦!”員外有些驚訝。
古時淮南風俗,道士不禁葷腥,尤其這風水師,常需交際,喝酒吃肉乃平常之事,如今有小道士不食葷腥,多少讓員外有些意外,想來有禁忌之故,也不好再問,便繼續(xù)勸酒。
又是幾杯酒下肚,陸道長便有些醉醺醺的,黑瘦的臉頰開始泛紅,看來吃的頗為暢快。
黃州府本地風俗,勸酒吃飯,最少要吃一個時辰,如遇紅白喜事,往往能吃上兩個時辰,以示主家好客之意。
可這剛吃半個時辰,就有事發(fā)生了。
只見老仆面露憂色,急沖沖的跑了過來,人未進廳,呼喊聲已傳了進來:
“老爺,老爺,出事了,不好了!”
何員外頗在意禮節(jié),特別此時有客人在場,對何伯的莽撞之舉,很是不喜,便斥道:
“慌慌張張的,到底有何事?”
何伯不善言辭,知道老爺生氣了,只得無奈的攤開雙手,急切的望著他,卻不知如何說起。
陸道長此時吃的興致頗高,抬頭打量了一下老仆,又瞅了瞅他腳下葛鞋沾染的黃土,說道:
“莫非是土丘有異?”
老仆趕緊點頭,連聲稱是。
員外聽說土丘有異,內心緊張,驚的站了起來,呼道:“有何異常?”
“這...”老仆又開始語塞,不知如何描述,急的直跳腳。
“難不成...下有陰骨?”陸道長語出驚人。
哪知老仆何伯卻舒了一口氣,應聲答道:“正是!正是!道長說的對?!?p> “啊...”這次換員外緊張了,他嚇的倒退兩步,差點摔倒,幸好有丫鬟攙扶,又轉過頭來,對客人說道:“道長,這如何是好?”
“員外莫急,貧道心中早有計較,定可幫何府化險為夷?!标懙篱L拍了拍員外,以示安慰。
“哦,好,好,就聽道長安排?!笨搓懙篱L眼神篤定,何員外還真的寬心不少,緩緩坐下,靜待道長示下。
哪知陸道長卻依舊氣定神閑,片刻之后才慢慢放下碗筷,并右手掐指,說道:
“今日太陰在北,北為坤,坤為地,木又克土,陽、火、木都需退卻,不可靠近.......”
沉吟片刻,對何伯說:“你速去后山,只留屬牛、屬雞、屬豬丁壯,其他人退開五丈,不可靠近,我隨后就來?!?p> 何伯點頭應下,又看了看何員外,一時猶豫不決,后者見此,沉聲回道:“一切都聽道長的,你速去辦理,不可懈怠?!?p> 聽到主家發(fā)話,何伯這才應聲,快步而去。
眼見何伯離開,此刻陸道長酒也醒了三分,緩緩站起身,對員外說道:“員外應當屬**?”
何員外很是擔心,一直盯著陸道長,聽到問話,趕緊說道:“是,是的,道長明鑒,確實屬雞?!?p> “甚好,那就同往吧?!?p> 說完,道長也不等員外應聲,示意先行一步,就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何員外也由女婢攙扶,跟了出來,想是刻意挑了一個屬性不相沖的丫鬟伺候。
這次員外走的很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已到后山,看到小山旁站立了幾個年輕丁壯,正翹首望著前方,想來是這幾人屬相相沖之故。
眾人看到員外來了,便收聲、紛紛行禮退讓。
何員外不理其他,快步上前,越過眾人,就見土丘之旁,有三個丁壯小伙正小心挖土,而陸道長則在旁站立,捻著胡須正盯著一處查看。
員外順著道長的眼光看去,發(fā)現地上果然整齊擺著幾根枯黃的人骨,心中頓覺一涼。
“道長!”何員外喊了一聲。
“哦,員外?!标懙篱L向何員外拱手,說道:“貧道先前就覺府前煞氣太重,有些不合情理,便囑咐何伯挖掘時需小心謹慎,如今一看,果然如此?!?p> “員外不用擔心,我觀此穴無有兇相,再看此骨,如所料不錯,土丘當是一年代久遠之孤墳,貴府宅院建在此處,確是實實在在的先沖撞了它。”
“沖撞了它?那可如何是好,請道長指點?!焙螁T外這是聽明白了,感情這位才是主人,自己乃是客。
“不難,將枯骨撿出,為其遷墳即可,如能厚葬于它,那就再好不過了。”
陸道長內心篤定,答的很是爽快,心想只不過是座舊墳,不會有什么變數,看來今天這活,完成的極好。
“選一吉時,選一好穴,屆時我再念幾遍往生咒,驅邪做法,就可落葬?!?p> 何員外松了一口氣,“如此這般,那就太好了,那后面諸般事宜,就還要勞煩道長了?!?p> 陸道長點了點頭:“好說,好說?!?p> 既然危機已有應對之法,何員外久站始顯疲憊,就在眾人勸說之下,回屋休息去了,臨走前還囑咐一眾家丁,一切需聽陸道長調遣,眾人皆稱是。
員外走后,丁壯們便在道長的指揮下,小心挖骨,因怕沖撞亡者,整整耗時兩個時辰,才把枯骨徹底挖出。
末了,道長又讓人在周圍尋新土把洞填上,土丘之禍這才算解了。
眾人便帶著無名枯骨回何府復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