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片楓葉從窗戶落于藥房,落在少年臉上,懶散的陽光透過窗扉,少年揉了揉眼睛,緩緩睜開惺忪的眸子。
一股難聞的藥味撲鼻而來,一個噴嚏打了一半,讓少年非常不爽。
襤褸衣衫,英俊外表,赫然就是昨日死里逃生的黎堂。
醒來后的黎堂,胸口有些隱隱作痛,活動起來并沒有什么問題。
黎堂左右看了看,除了滿屋子的藥柜,就沒有別的東西了,他始終沒得看到那張黑里透紅的溫暖臉龐,不由得心里一急。
昨日街上的一幕幕,開始在黎堂的腦海中涌現(xiàn),他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他有些難以置信,在看慣了兩個世界的人間百態(tài)之后,他會對一個才認(rèn)識兩天的女子如此緊張,不知所起,不知向何期。
黎堂心想,可能是因為他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可能是人山人海中,獨自面對千萬人毅然決然的是她。
總之她現(xiàn)在是黎堂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黎堂疾步而出,猶如一陣疾風(fēng)穿過藥房的柜架。
人在緊張的時候,往往會忽略很多明顯的事,比如在經(jīng)過秦元浩聚靈源之力的一拳后,只是一夜他便生龍活虎,腳下生風(fēng),甚至比之前還要敏捷,這本身就很奇怪。
走出藥房之后,是一個寬敞的別院,一顆楓樹矗立在陽光下,紅色楓葉翩躚而落,整個院子都鋪上一層紅毯。
黎堂看向樹下的兩道身影,緊張感頓時消失。
一個中年胖子,在一個瘦弱的女子身旁手舞足蹈,似乎訴說著什么。
“落~落霞?!崩杼脤χ萑醯纳碛暗?。
女子回頭,沒有什么意外表情,仿佛她早就知道,她開心的暖暖一笑,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公子二字。
已經(jīng)習(xí)慣叫他公子,她也想過能有一天,可以叫一聲他的名字,當(dāng)她真的可以叫黎堂的時候,她卻怎么也叫不出來。
公子離她近了,她卻覺得遠了。
“落霞姑娘,你看這小子都醒了,我這次可是冒著得罪整個沂水城的風(fēng)險救了你們,剩下的行針落灸之法你總該教我了吧?要不要我準(zhǔn)備準(zhǔn)備,現(xiàn)在就拜師?”徐妙手諂媚的看著落霞,等待著她的答復(fù)。
黎堂大吃一驚,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個叫他公子的女子,竟然如此不簡單,能讓這位看起來就有頭有臉的中年人,想破腦袋的拜師。
“我都說了,我不收徒弟,拜師之事就不要再提了?!?p> 落霞毫不理會這個救命恩人徐妙手,徑直走向黎堂,這兒看看,哪兒看看,又是把脈又是詢問情況的。
黎堂當(dāng)然是沒事,落霞在醒來時也早已檢查過,現(xiàn)在又不放心的再檢查一遍。
黎堂也不好說什么,能如此對他的除了另一個世界的父母,恐怕就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女子了,盡管黎堂知道他不是落霞眼里的那個公子,只是借用了他的軀體,但這種溫暖,是他從未有過的,哪怕是夢,也希望可以久一點。
晾在一邊的徐妙手,表情十分難看,看著這兩人,心里那叫一個不爽,還不敢得罪了他的這半個師父,盡管落霞不承認(rèn),徐妙手自己心里有數(shù)啊。
要說徐妙手這個名字,那都得得益于落霞。
黎堂被作為妖孽趕出沂水城,同樣離開沂水城的,還有這個與妖孽為伍的小神醫(yī)落霞。
離開沂水城后,落霞屋里屋外一手包辦,黎堂就整天看著那把劍發(fā)呆,要么就是睡覺,當(dāng)時所有人都視這兩人為洪水猛獸,誰還敢讓落霞看病,落霞采的藥也在沂水城遭到抵制。
從外地來的徐騰看在這女子年紀(jì)小,又不知情的情況下收了她的幾次藥,后來也不敢收了。
落霞以賣給徐妙手一次藥,就教他一點醫(yī)術(shù)為籌碼,這才讓徐妙手向天借膽,偷著收下落霞的藥。
說來也怪,落霞雖然教他醫(yī)術(shù),卻從不收他為徒,任徐妙手怎么說也沒用。
“哎吆,我的落姑娘哎,你先別忙著看他了,你都檢查了多少次了,這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這小子又不是什么古董字畫,需要你這樣研究來研究去的?”
落霞頭都沒回,三個字脫口而出:“要你管”。
徐妙手再次吃癟,黎堂轉(zhuǎn)頭強忍笑意。
“好歹我也救了你們,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世風(fēng)如下,真是世風(fēng)日下啊?!?p> 黎堂就沒有落霞這么任意妄為了,人家落霞是徐妙手的半個師父,可自己什么也不是啊,即是救命恩人,禮數(shù)總是要有的。
黎堂向前一步,抱拳施禮道:“謝先生救命之恩,感激不盡”。
徐妙手靈機一動,對黎堂道:“光嘴上謝有啥用,拿點實際的出來,你給她說說,把余下的針法灸術(shù)趕緊教一教,這才是實在的嘛”。
“徐胖子,我告訴你,我可以教你,但你要把之前所有坑我的藥錢都給我,還有,昨天的藥都撒在街上了,你要賠給我,然后送我們出城。”
事情總算是有了轉(zhuǎn)機,徐妙手想都沒想,一口應(yīng)允。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東西學(xué)到手再說,其余的事,對他來說都不是什么問題。
之前坑她的藥錢對他來說也沒多少,咬咬牙給她就是了,出城之事就算落霞不答應(yīng)也得做,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他就該有麻煩了
徐家管事陳叔,拿著一個食盒珊珊而來,對他們二人微微一笑。
“飯食已經(jīng)備好,大家都坐下說。”
別的先不說,黎堂是真餓了,沒有什么比吃飽肚子更實在。
陳叔拂去樹下石桌上的秋葉,將幾個精致的小菜擺好,黎堂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開始他的吃飯大計。
既然事情已經(jīng)無法改變,還不如吃飽肚子去面對,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頹唐的少年了。
在與輪椅為伴的日子里,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成天想的都是,既然人總是要死,又何必在乎早死晚死。
當(dāng)他徘徊在幽冥的界限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活著很好。
黎堂漸漸明白,在這里好像有很多人不想讓他活著,面對這些人,總要打起精神。
昨天之事,黎堂可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下一次他想做站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