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處草坡,百花齊放,姹紫嫣紅,蝴蝶飛舞。
仙月一時間來了興致,提鼻細嗅著花香,緩步向那花叢中走去。
艮女呆呆的望著她,望著她一步步走進花叢,鱗鱗之光在花叢中斗艷,有那么幾分神似桑羅,卻又不似桑羅戾氣深重,她淡如清風,耀如明月,漫山遍野花色盡被她比了下去。
踩著她踏出的草印,艮女只覺步伐皆亂了起來,順著她亦步亦趨得走著。
明知她是仙,自己是魔。明知與她仙魔兩立,可此時此刻,艮女有那么絲盼望著,仙魔能如桑羅在時那樣和平永恒該多好。
草色也繽紛起來,艮女從未覺得花有什么美的,可是今日卻挪不開眼睛。
一陣清風拂面,仙月立時回轉(zhuǎn)身來,拉住艮女衣領(lǐng)將他藏入花叢中。
艮女不知何意,正欲出言相問,卻見她抬了食指放于唇邊,示意自己勿要出聲。
眼波流轉(zhuǎn),如此近的距離,艮女好似聞到淡淡體香,心頭狂跳卻不知做何回應,只怔愣不語,隨她心意藏于花叢。
遠遠的一名少年緩步走來,聽其腳步聲艮女便知是那名喚季蒼的弟子。
季蒼立于遠處,呆呆望著仙月,連禮都忘了行。
“……師叔……”
顯然仙月對他未行禮之事還是在意的,提起鮫紗掩住身后艮女問道:“蒼兒今日是怎么了?”
花色繽紛,季蒼聞言略略一愣方才躬身行了一禮,“師叔,客棧中已有兩位真人恭候……”
不知為何,空氣一凝。
仙月攏了攏那寬大衣袖道:“蒼兒也覺得該與狐族結(jié)盟嗎?”
季蒼莫名抬起眼眸望向仙月,“……師叔,我……”他磨著嘴唇不知想說什么。
仙月未并給他說下去的機會,只淡淡笑了笑道:“花期難遇,雨后便會化泥,蒼兒先行回去,師叔采摘幾朵便回?!?p> 季蒼眼中犯難,立時出聲道:“蒼兒可為師叔采摘花朵?!?p> 仙月早已轉(zhuǎn)身,微側(cè)了側(cè)頭說道:“你又怎知師叔心頭最愛是哪朵?去吧,用不了多久師叔便回?!?p> 仙月轉(zhuǎn)身,怔怔望著艮女,眸中神色變化萬千。
艮女捏著根糖葫蘆,藏中花叢中也怔怔望著她出神,不知為何想伸手抹去她眼中一抹愁色。
季蒼略站了站,見仙月并未轉(zhuǎn)身,便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清風拂過,吹落些許花瓣,掉落艮女滿身,仙月蹲于他身前望著他,忽而笑了笑,“未想到……這世上最配這些花色的卻是尊上。”
仙月本欲伸手摘掉他鬢邊花瓣,卻被一陣清風吹落發(fā)旁,掉入衣領(lǐng)。
艮女一手捏住糖葫蘆,一手捏住仙月纖細手腕,眼眸變換說道:“仙月,你若想追問身殞之地,大可不必多翻撩撥。”拉過她細瘦手腕,欺身上前,紅眸忽閃,艮女又道:“若神君當真想豢養(yǎng)本尊,至少要為本尊尋件合身的衣裳才是……這身衣裳又短又小,剛剛慌亂中又被神君扯壞了衣領(lǐng)……還是說神君偏愛這口?”
仙月輕笑,反手握住艮女手腕,“待尋到身殞之地,本君回得赤霞峰以仙力為尊上縫件像樣的鮫紗為裳可好?”
艮女只覺她掌中灼熱,卻又不想抽出手腕來。
“本尊還不稀罕!”
仙月抬手將他化為一道魔氣收入袖中,“本君鮫紗過多,非要親手為尊上縫制衣裳以示感謝!”說罷化為一道急風,卷回客棧之中。
還是那處客棧,還是那間不大的屋子。
仙月將艮女抖出衣袖,便又布下滿屋禁制。
艮女被他如此大力抖出,極是狼狽在地上滾了一圈,一片花瓣從衣領(lǐng)掉落,還未出聲,便聽門外季蒼問道:“師叔可是采好花了?”
仙月抬了抬眉頭,攏著衣袖道:“采好了。”說罷轉(zhuǎn)身出了房門。
艮女望著那一片花瓣,內(nèi)心五味雜陳,又羞又臊,氣急敗壞,腦海中還浮現(xiàn)她立于百花中那身影,帶著一縷幽香刻于神魂。
天色將晚,在艮女失神中仙月方回到房中。
一圈圈鱗光向四周擴散,將暗夜屋內(nèi)照得旖旎萬千。
“明日一早本君便要極北狐丘一行,同行有數(shù)位仙友,便不能將你帶在身上……”仙月望著艮女雙眸,那雙如寶石般的紅眸不知流淌得是欣喜還是失望。仙月覺聲又道:“雖路途遙遠,但本君設(shè)下禁制也非如此易破,還請尊上勿要懷了僥幸之心?!?p> 艮女冷哼,“神君不覺可笑嗎?與狐族結(jié)盟無非便是為了滅魔,而魔族最大魔尊便在神君手中,神君只需將我殺了,魔族便如一盤散沙,也省去了很多麻煩不是?”
滿屋霞色,艮女望進屋中那雙云卷云舒的雙眸中笑問道:“……還是神君貪戀本尊美色,拘于房中不敢示人,又想占為己有?”
仙月歪了歪腦袋,“點為己有?聽起來倒是簡單?!?p> “難道不是嗎?”艮女紅眸閃動,“你將我拘于這屋日久,日日與你相伴,便是要我對你暗生情愫,將真心相付,最后套出身殞之地……再將我……”
“再將你如何?”仙月帶著一身霞光欺身向前,壓得艮女閃著雙眼說不出話來。
“將我一腳踢開,再滅魔族!方顯神君高大,光耀四方,萬人敬仰!”艮女只覺說到最后,伴著陣陣心酸。
“我與你說過,我永遠不會殺你!”仙月捏著他下巴,掰過他臉孔,“我只要見一見桑羅,只是要見一見她!”
強大仙力在下頜處灼熱著皮膚,艮女眼中忽閃,“仙月,你打著與人結(jié)盟滅魔的旗號,卻將堂堂魔尊藏于房中玩弄,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可笑嗎?!你覺得你還配做神君嗎??。 ?p> “玩弄?”仙月放開他下巴,緩緩站起身來,“我從未說過我想做什么神君!我也從未想過要萬人敬仰!我只做隨心之事!配與不配皆與我無關(guān)!”
她今夜所行所言皆不似個神君,艮女只覺她不如做只魔更適合。
緩緩挪著身子向后靠去,直至后背貼于冰涼墻面,艮女方挪唇說道:“我曾立誓,要如爹娘般,一生一世一雙魔,若你無心勿要撩撥……”
暗色之中,只余她霞光鮫紗晃動,一雙眼眸深深淺淺望著艮女,久久不語。
艮女提著一顆心,既希望她能走近表明心跡,又盼著她說些絕情之言,可她久久未語,不知在思量著什么。
月上中天,仙月并未如往常那般立于窗外,她轉(zhuǎn)身出了房門立于院中。
艮女靠于墻面,長長舒出一口氣來,窗外照進皎皎月光及一圈圈向四方蕩開的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