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黃鼠狼聞言愣了愣，烏溜溜大眼里滿是委屈，“人家……人家是要做人的……”它挺了挺細長的身子，又掐了嗓子問道：“你看我像什么？”
趙明德樂不可支，從心里頭覺得這只黃鼠狼可愛得緊，若是能帶回宮中每日給自己做伴那該多好！
“我說看你像啥？你就會是啥？我若說看你像我至親兄弟，你就會是我兄弟了？”趙明德心下大悅，說話也不過腦子，一句話說完，便瞧著那黃鼠狼直起四肢四下瞧了瞧，當真以為自己會變個樣子似的。
趙明德瞧著它那可愛模樣，恨不得將它抱起來親上幾口，“你當真以為自己會變成人？”伸手壓在它細小的肩頭，一臉壞笑，“做我兄弟可非好事，萬里江山?jīng)]你的份，放血倒是跑不了你！”
那黃鼠狼本便瞧著自己未變模樣，心中猶疑不解，忽聞他如此說，嚇著渾身一抖，怎么做人還要放血？倒是從未有人與它提起過呀。
“怎地做你兄弟還要放血？”黃鼠狼瑟縮著，滿眼不解問道。
趙明德暗想：這只黃鼠狼太傻，自己這握著它肩胛，它還傻傻問我問題，要知道只要此時自己用力一抓，它小命便在手心了。不好在過趙明德對它更多的是有趣，喜愛。
雙手環(huán)臂蹲于它身前，趙明德笑問道：“等你做成我兄弟就知道了?！彼麧M眼好奇，不停打量著這只黃鼠狼，“剛剛你問我像啥，是不是什么咒術(shù)？怎地一點變化沒有？你不會化為人形嗎？”
黃鼠狼聞言也覺不對，兩只前爪搓了搓腹毛，毫無心機說道：“羽姐姐和我說，我們黃鼠狼想化為人形，便要尋個有緣人問上一問，若他說我像人，那我便可化人了……”說罷上下打量著趙明德，“怎地我還是這副模樣？莫非是你答得不對？”
“呸！”趙明德啐了口，“什么答得不對！這個還有標準答案？說不準是你命太薄，做不得我弟弟！再者你怎知我是你有緣人？”
那黃鼠狼聞言皺起了細弱的眉目，倒有幾分人相，“羽姐姐說，若是我有緣人，我觀他定是與旁人不同，剛剛我在林間見你們一行三人，你身后有道紫氣，與另外那兩人不同，是以……”
“是以你覺得我便是有緣人？”趙明德拍了拍掌，哈哈兩笑，口稱有趣。
忽得又低頭問道：“你說的這個有緣人是什么緣？莫不是化形之后要以身相許那種？”
那黃鼠狼搖了搖頭，“……不是以身相許……”說到此處，忽得明白些什么，身子卷了卷，兩只前爪捂了小臉，“你在胡說些什么！”
趙明德咂吧咂吧嘴，“扭扭捏捏的樣子，定是只母的！我可不要媳婦！我要兄弟！”說罷他直起了身子，抖了抖一身泥水，“小家伙，我可不是你有緣人，哥哥還趕著尋人，便不陪你敘話了。”
黃鼠狼聞言卻急急攔在他身前，“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去打擾羽姐姐，她不喜歡見人的?！?p> 羽姐姐？趙明德挑了挑眉，腦中浮現(xiàn)一只大黃鼠狼扭捏捧著尾巴的樣子。甩了甩頭問道：“羽姐姐是誰？她可是化形的黃鼠狼？”
提起羽姐姐，小黃鼠狼小小身子縮了又縮，“……羽姐姐，她是魔……”
“什么！”趙明德瞪大了雙眼，萬不想它口中的姐姐竟是只魔，“魔！她在哪！那山坳之中琴聲難道是……”
天地一色，山風清涼伴著微微小雨，斜風細雨之中，琴音悅耳。
曄白扶著蒼月來到山坳之上一處茅草院門前。
立足向內(nèi)而望，茅草屋雖簡倒修整得極雅，院內(nèi)幾株桃樹下擺著一張琴案，一女子一身天青色衣裙，落了一身粉嫩花瓣，正低頭撫琴。
薄霧淡淡，視野不明，卻也見得那女子修長指尖輕撥琴弦。
柴門只及腰高，曄白定了定，女子正彈得興起，若此時叫門，反倒不知禮數(shù)，只淡淡立于一旁輕撫著柴門細聽琴聲。
若不是光線昏暗，春夜細雨觀美人桃樹下?lián)崆?，當真是風雅之事。
山霧淡淡，空氣濕潤，天青色配上一身落花，古琴一把，望之令人神情大松。
那琴聲穿透山野，如微涼春雨輕撫著心靈，讓人升出一種歲月靜美之感。
只怕是再好的畫師，也畫不出此情此景意境。
二人出神聽著，直到曲聲漸歇，那修長指尖輕落撥下最后一個音韻，久久在耳邊回蕩著。
隔著簡陋柴門，曄白抱拳躬身行了一禮，“有人琴聲悅耳贊高山流水，萬物絕美，心之向往之意。有人琴聲如金戈鐵馬氣吞萬里，盡顯兒郎心懷。姑娘琴聲，既不抒情愁心懷，也不贊四季美景，更不揚雄姿英才。反倒似溪水流入心田，不驕不燥，滋養(yǎng)萬物。好似萬事萬物皆不入心懷，頗有怡然自得處之的自若，當真令曄某心佩。”
其實二人隔著柴門立了這么久，人家姑娘早應(yīng)有所覺，只是她一直低頭撫琴，雖煙雨朦朧視物不清，可曄白這一身白衣，在這昏暗之中，白得扎眼，哪有不覺的道理。
可那姑娘聞聲忽得一驚，好似當真剛剛發(fā)覺一般，也未抬頭，反倒是低下頭去，反手在一旁摸出頂黑色紗帽戴于頭上，將臉擋了個嚴實，方才抬起頭來向柴門外望去。
見門外立著兩人，俊男美女，方放下心來，緩緩起身，款款向二人走來，隔著柴門行了一禮，“公子也是知琴之人，眉羽學淺才疏倒讓二位見笑了?！?p> 眉羽，倒是好聽的名字。
細雨如絲，落了她一身水珠，在夜色下微微反著光，說不出的清雅。
曄白愣了愣，按正常寒暄，姑娘還了禮，自當開了門讓他二人入得院中客氣客氣，自己借機說出想留宿一晚的意思。可眼瞧著這頭戴紗帽女子好似并無開門的意思，略略不知這話該如何開口。
再看身旁蒼月，不停打量著眼前女子，正欲開口直言，卻聽蒼月出聲問道：“剛剛琴音，我只聽到孤伶多些，怡然自得倒是少些?！?p> 眼前黑紗緩動，好似詫異幾分，愣愣望著蒼月細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