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釋懷，如今與蒼月相伴，倒未覺得哪里不好。
只是蒼月提起這狐貍或許會醒，倒是讓石頭提起了心，“若它醒來，蒼月欲如何？”石頭輕聲問著，剛剛蒼月說是被這狐貍誆騙而來，會不會這狐貍醒了？蒼月便要回去？
一想到蒼月會走，石頭便緊揪成一團，她可會不要自己，灑脫而去？
若它醒來欲如何？
蒼月歪頭想著，還能如何？難道起陣再回大漠嗎？在大漠自己也沒個朋友……忽想到明珠來，……那個沒腦子的，還是離遠點好。
蒼月嘆了嘆氣，回不去了，何況石頭可比明珠要好得多！
“若它醒來，若它醒來……醒便醒罷，還能如何？”如今蒼月可是能摸到觸到，這壞狐貍幾番想害自己，不如堂堂打一架！看它服不服！
蒼月的話令石頭舒了口氣，提起的心又放下，只要不走便好……
石頭未糾結(jié)于蒼月身世，蒼月也不再低沉，笑著說道：“若它醒來，便讓它為我二人砍柴縫衣做飯，以還它誆騙之罪?！鄙n月說得嬌憨，頗有女兒姿態(tài)，嬌弱的嗓聲，也將石頭帶得歡喜起來，二人相視而笑，卻未瞧見那懷中白狐微張了張眼……
年節(jié)前日，石頭燒了滿滿一鍋熱水，說什么為祈盼來年，要將身上洗個干凈，不帶污泥到明年。
這茅屋寒冷，若是脫個干凈來洗，怕是受了寒，若說洗澡，蒼月倒是想起了那日雪坡之上的溫泉。左右家中也不會來人拜訪，石頭有孝在身也不便去旁人家拜年，只冷冷清清的二人，不如去那處溫泉洗個痛快。
蒼月想到便與石頭說了起來。
石頭卻猶疑著，“可是很遠？要走上許久？……好是好，可我腿腳不便……”不等石頭說完，蒼月便笑道：“我可以背你去啊?！痹跍厝泻煤门萆弦慌?，那才叫舒服。蒼月早便想著去了，如今不是正好？
背著去？石頭紅著臉低頭，嚅囁道：“冰天雪地，路又不好走，如何能讓你背我？”雖嘴上這樣說著，但能與蒼月同去外走走，心里也是藏不住的歡喜，上次共去月牙鎮(zhèn)采買，石頭也雀躍了很久。
蒼月卻不滿不在意，想著今日尚早，村中人還未出門，此時正好，想到便做！隨手帶上些紅薯，尋了幾件破衣裳，也帶上被子將石頭包裹住，蹲于他身前道：“你還沒有柴沉，我如何背不得？”
石頭見她動作麻利，好似很想去的樣子，細細想來，三年守孝之后，左右都是要成親的，那便去吧，伸手放下拐，彎下身子趴伏于蒼月身上。蒼月二話不說，背起他便出了門。
此時二人出門，并未帶曄白，只將它置于炕上。
清早，村人還在生火做飯，炊煙裊裊，帶來一絲絲飯食香氣，誰也沒注意，這一大早蒼月便背著石頭出了村。
茫然天地間，一個小小的黑點行于其中，一步步朝遠方走著。
石頭裹著被子，雙手扯著被角也將蒼月包裹住，二人頂風(fēng)冒雪走著。
雖北風(fēng)吹面，但石頭心中是喜悅，甚至雀躍個不停。身下蒼月雖瘦弱，實則很有力，便是背著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前行了許久，也未見她喘息。伸手摟住她細長的脖頸，只覺二人相依相偎倒是極溫暖的。
蒼月步履穩(wěn)健，尋著記憶找著那溫泉之處，皚皚白雪，雪壓枯枝，倒是另有一番美意，口中吐出的白氣隨風(fēng)飄遠，背上石頭那清瘦的身子，哪有什么負重感，蒼月之力哪里是常人可比的？
這豁然開朗的雪原，滿眼潔白的雪，清冷的空氣，相偎的身體，不知會永留誰的記憶之中。
石頭拉攏著被子，摟著蒼月，雖冷卻也無盡開懷，于蒼月耳旁輕聲問道：“蒼月，我可以喚你月兒嗎？”
月兒？蒼月在心里喃了喃，喚月兒倒是比喚蒼月更顯親呢得多，點了點頭笑道：“好啊，石頭喚什么都好?！?p> 她說，自己喚什么都好。石頭抿唇笑著，望了望那細瘦的脖頸，好似比這雪景更美，更令人迷醉般，石頭湊于蒼月耳旁低低喚了聲，“月兒?！?p> “嗯?！鄙n月笑答。
“月兒。”
“在?！?p> “……月兒”
蒼月笑著轉(zhuǎn)頭，“月兒在呢，在呢。”只覺石頭滿眼喜悅，一雙晶亮的眼眸彎彎如月勾般。
蒼月負著石頭如此緩緩行于雪間，足足走了一日，一步也未停下。倒是石頭時不時總是想尋問著她，要不要歇上一歇？蒼月皆搖頭拒絕了。蒼月負著他，如負著根羽毛般，哪里會覺累？
僅僅下午之際，天色便沉，茫茫天地間染上一層灰色，而蒼月也尋到了那日的溫泉。
于蒼月來講倒是好尋，只需靜心細細聽來，那潺潺水流，哪里逃得過蒼月耳目？負著石頭一步步朝山坡走去，不一會兒，便見熱氣蒸騰，一處小溫泉在霧氣之中展現(xiàn)于眼前。
蒼月緩緩將石頭放于泉旁，拉著他的手，試著水溫，“看，我沒有騙你吧？”
指尖傳來暖暖之意，石頭今日早便放飛心思，整整一日皆笑得合不攏嘴，“月兒自不會騙我，便是騙了……我也歡喜?！?p> 石頭此言，倒是令蒼月不懂了，蹲坐于他身旁，望著他笑臉，蒼月問道：“為何我騙了你，你還會歡喜？”蒼月不懂，小白騙了自己，自己也是咬牙氣他怨他的啊，哪有人被騙了，也會歡喜的？
石頭望了望蒼月滿是疤痕的臉，笑得一臉真誠，伸手撫上那張交錯疤痕的臉，深情款款道：“月兒，我……能與你一處……我便歡喜……”
他的眼中似有什么在輕輕晃動，晶亮的讓人覺得他說的極是真誠，真誠到如誓言信仰般。
似有什么東西，緩緩流入心底，一路滑下燙貼著五臟六腑，只覺渾身皆舒爽，蒼月也伸出手來，學(xué)著他的樣子，撫上他那瘦削的臉龐，“石頭，此時此刻，我也是歡喜的。”有你陪著，我也是歡喜的。
蒼月的回應(yīng)直擊心靈深處，激起層層浪花，驚濤駭浪般沖向四肢百骸，令石頭渾身輕顫，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石頭此時只想擁她入懷，細細將自己的歡喜說與她聽，只說與她聽……
只是心臟跳得極快，指尖沒有絲毫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