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放亮,秋雨未歇,如絲般直插入懷。
蒼月與萬捕頭一行三人,前后踏著雨水向城外走去。
天上還有著灰蒙蒙的烏云,路還有些看不清,不知為何,這澗河縣剛入秋便寒涼得凍人骨頭,每每呼出一口氣來,便有白霧飄出。
蒼月攏了攏破棉衣,揣著雙手,將懷中小白往身子上貼了貼,這樣便暖和多了。
萬捕頭與蒼月并肩走著,斜目望了望她動作,神情凝重,眼前女子雖落破,但卻有種不同氣質,一時間也辨不出所以然來。
“萬捕頭為何覺得此案與我有關?”蒼月沉聲問著。
這一路之上,萬捕頭話雖不多,但蒼月卻從言談間臭到一絲不同尋常來,少女失蹤,為何會覺得此案與自己有關?蒼月不過是這澗河縣一個瘋言瘋語的小叫花罷了。
前方引路的兩名小捕快聞言,怪異的回頭望了眼蒼月,便又急急轉回了頭。
萬捕頭左右思量,也沒什么不可說的,重重吐出一團白霧,側頭望著蒼月道:“其中尹家小姐丟失那晚,尹家有名小廝死了,死狀與萬婆子一樣……”
與萬婆子一樣?大張著嘴死的?
萬婆子怎么死的,蒼月比誰都清楚,她是被嚇死的??扇粽f與她死狀一樣的話……
蒼月并無什么過多的表情,只是迎上萬捕頭那猜忌的目光,“如此說來,官爺懷疑我也是情有可原?!?p> 幾人再不言語,一路之上“啪啪”踩過水坑,不多會便來到城外一處荒涼紅薯地旁。
蒼月伸手指著一處炭黑之處,雖一夜秋雨,但仍可見此處燃過火堆,“就是這里,昨日我便是在這里烤紅薯的?!?p> 萬捕頭并不言語,只幾步上前,蹲于一旁,拾了根樹枝撥了撥那殘灰,表情深重的拾起一塊被丟下的紅薯皮來,細細端看一翻道:“昨日是姑娘獨自一人在此烤食紅薯嗎?”
蒼月面色一僵,……這個當然不是,還有一位小黃,只是要如何說清楚?低頭攏了攏懷中小白,心頭忽想出托詞來,輕聲道:“當然不是了?!币娙私酝约?,伸手撫了撫小白狐貍頭笑言,“自然要喂喂我家小白吃些。”
三名捕快眉頭緊皺,這明明是瘋話!那狐貍頭軟軟的掛在她領間,明明早便死了,如何吃得?
可這地上的殘皮,明明又有動物的齒印……
三人雖有疑問未解,此女所言半真半假,但昨日她在此地烤食紅薯怕是假不了的,……看來此案當真是與她無關了。
萬捕頭甩掉手中殘皮,緩緩站起身來,天空還是灰蒙蒙的,飄著雨絲,天地間一片寒涼。
此案上頭只給五日要查清!如此壓力之下,如何尋得兇手?澗河縣地處偏遠,人口不多,除了這小叫花來得莫名外,縣內并不見什么生人,那兩家姑娘便于澗河縣,悄無聲息的不見了蹤影,只有尹家一名小廝亡于當場,瞪著雙眼,張著大嘴,與萬婆子死狀一樣,再無更多線索,這案子如何破?
“姑娘,你走吧。”
萬捕頭話音剛落,身兩旁的青年捕快不贊同的扯了扯捕頭的袖子,小聲嘀咕了幾句。
雖是小聲嘀咕,但蒼月是誰?怎么說也是當過神女之人,耳目過于常人,只豎耳一聽便聽個仔細。
這兩個小捕快是說,上頭壓得急,何況現(xiàn)場小廝死狀與萬婆子一模一樣,僅憑這一點便與這小叫花脫不了干系!如今不如將她拿了,嚴刑烤問一番,早早交差才是。
蒼月心中不悅,人心之惡,比之妖類還要惡上許多!要知妖類殺人也是有仇才報,有恩也會百般報答,可人心只為一個利字,便可隨意打殺個無辜之人。今日若換了個真正的小叫花,怕是連個冤字也喊不出的。
蒼月挺直身子,攏了攏破棉衣,朗聲道:“本姑娘為何要捉那兩姑娘?何況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官爺這草草便想定案,是不是過于草率了?”
便是秋雨寒涼,也涼不過此時蒼月的話語。
萬捕頭心中一顫,不由得抽了抽眼角,剛剛僅僅是他二人的小聲嘀咕,可這女子聽到了,不僅聽到了,還毫無懼意,條理清楚,言談間還帶著不屑。
……不屑?
萬捕頭不由得重新細經打量起眼前之人。
她滿臉臟污,看不清本來面貌,只覺五官端正,也應算得上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一頭油泥頭發(fā),成片的貼在腦后,寬大的破棉衣,好多處外露灰黑的棉絮,渾身黑得發(fā)亮,懷里鼓鼓的揣著只死狐貍,……除了那一雙眼睛,怎么看也是個小叫花。
她那雙眼眸,好似含著朗朗明月,又似千年不化之雪般清澈透亮。不知為何,只覺如此清明的眼眸怎會是個小叫花該有的?
萬捕頭被這一雙眼眸震懾住了,向前邁了一小步,拱手為禮,語帶歉意道:“還請姑娘勿惱,上頭壓得急,我等也是心急亂投醫(yī),有些言語冒犯還請姑娘包涵?!?p> 萬捕頭這話說的相當客氣,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蒼月剛剛怒氣又被壓了下去。
他們也是案子壓得急了些,一時間迷了心,本也不該與他們多做計較。但對方即已道歉,蒼月也大方的罷了。
伸手撫了撫懷中小白頭頂,輕哼了聲,“既然萬捕頭言那小廝死狀與萬婆子一樣,那必也是被嚇死的,不如再細查探一翻?!痹捯粢宦浔銚е“淄硐虺莾茸呷?,這一晚上都沒睡好,此時正好回廟中補補!
三人望著那從容的背影,一臉懵,只覺那少女將這破衣爛衫硬是穿出,風華絕代的氣質來,好似她是這世間最崇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