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季念
街邊冷清,夜里行人很少,都是來去匆匆。
今天的氣溫很低,要把領(lǐng)口拉起來才能勉強(qiáng)阻止冷風(fēng)從脖頸里面灌進(jìn)去,但還是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樹影跟著風(fēng)動。倒影下來的影子搖曳著。
許谷雪第一次和林路安單獨(dú)在一塊。
她尷尬地能用腳趾抓出來三室三廳大別墅。
目光一直落在路邊,就是避免和林路安對視。
氣氛凝滯,僵硬的快要窒息。
許谷雪受不了這種氣氛:“你考試怎么樣?”
吊兒郎當(dāng)再加點不是很在意的口氣。
她碰了碰鼻尖,把手揣進(jìn)口袋里。
“還可以?!绷致钒财^頭看她,像是在思索。
“你家在這么遠(yuǎn),我打車跟你一起?!?p> 倒是沒用商量的口氣。
許谷雪真是猜不透這個人在想什么。
“那你自己怎么回去?”
他笑笑:“打車啊,不然呢?走回去?”
“我就隨便問問,不識好人心?!?p> 林路安手揣進(jìn)口袋里,沒說話。
“你們班不是和賀斯遲打架了嗎?”許谷雪沒話找話,她這個人其實挺自來熟的,很少有覺得和其他人相處不自在的時候。
但現(xiàn)在,她遇到難題。
“恩?!?p> 緊跟著。
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真的是尷尬死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今晚要碰到林路安。
以后她!再也不說林路安的八卦了!
“你好奇我為什么沒被通報?”林路安說。
許谷雪:“是啊,不是說你也在場?!?p> 林路安:“我在場也不代表我會參與啊?!?p> 又是一陣沉默。
許谷雪悶氣,媽的,再也不主動跟他說話了。
經(jīng)過今天這次事情,她算是看出來了。林路安跟她腦回路不合,不對,她們可能八字不合。
“對了?!睕]想到,這次林路安自己主動開口,他黑眸沉沉?!安皇呛闷嫖宜湍慊厝サ脑蛎??”
“因為季念,你是她朋友不是么?!?p> 許谷雪:……
這個人真的是方方面面往別人的雷區(qū)踩。
真是叫人不痛快。他是長這么大沒被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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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學(xué)。
季念早早就到了教室,沒想到一進(jìn)門就看見許谷雪趴在座位上。她頓時震驚。
“你平常不都是踩著點進(jìn)來的?!奔灸钫{(diào)侃她,“怎么今天起這么早,吃早飯了么?”
許谷雪有氣無力地?fù)u搖頭:“還沒?!?p> 季念主動拿出來自己的那份,直接塞進(jìn)她手里:“快吃。等下別被班任看到?!?p> “還是你最愛我?!痹S谷雪嘆了口氣,“別提了,我昨晚剛準(zhǔn)備回家,小綿羊就報廢了。”
“不是新買的嗎?”
“是?。馑牢伊?!結(jié)果今早我要把小綿羊拿去維修,又怕遲到,趕了個最早的早班車過來?!?p> 季念順口問了一句:“那你昨晚怎么回去的?”
“咳咳咳。”許谷雪嗆到。
季念連忙遞了水杯過去:“慢點吃。”
上午的第一節(jié)課剛上完。
季念就被賀斯遲叫了出去。
走廊里沒什么人,除了賀斯遲帶著一排男生。
“有什么事?”季念看著一排男生整整齊齊地站在一起,雙手合十貼緊褲縫,驚得眼睛都瞪圓。
這是要做什么?
賀斯遲抱著胸,倚靠在窗口。
下頜一抬:“昨晚教你們的,說吧?!?p> 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看著季念。
男生們嘴角和臉上還帶著淤青。
更甚者,其中有一個眼皮腫了起來。
看起來真的是挺狼狽的。
這么相比之下,賀斯遲還算是輕傷。
一排人整整齊齊,突然來了個鞠躬。
季念沒心理準(zhǔn)備,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往后閃了閃。
“念姐,我們錯了,請你原諒。”
聲音很齊,比運(yùn)動會喊口號還齊。又響又亮。
賀斯遲還是覺得不滿意似得,“一個一個來?!?p> 一頓,他補(bǔ)充了句:“從左到右?!?p> “念姐,我有口無心?!?p> “念姐,我有眼無珠?!?p> “念姐,我信口開河。”
“念姐,我言不由衷?!?p> …
賀斯遲懶洋洋的:“恩?”
男生急得額頭冒汗:“遲哥,真沒詞了?!?p> 賀斯遲眉眼微挑說:“讓你們好好學(xué)習(xí)吧,詞用時方恨少了吧?!?p> 旁邊的季念一聲不吭。
這……看著曾經(jīng)是倒數(shù)的賀斯遲教訓(xùn)其他人要好好學(xué)習(xí),怎么充滿了違和感。
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想笑。
這可是曾經(jīng)不學(xué)無術(shù)的賀斯遲哎。
她正想著呢。
賀斯遲攬過她的腰:“想什么呢?”
季念頓了頓,悄悄壓低了聲音,湊到了賀斯遲的耳邊說道:“我在想,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能讓幾個男生摒棄前嫌不說,還過來給她道歉?
其實季念知道他們或許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但她自己又沒聽到,所以根本不會生氣。
“他們自愿的。”賀斯遲說。
他的手繞過了腰身,貼在身體的一側(cè),就連氣息稍微有些燙。
季念一愣,用眼神示意他,表示她很懷疑。
賀斯遲無辜聳肩:“真的是?!?p> “我覺得?!奔灸钫f話說了一半。
賀斯遲笑笑:“什么?”
“你真的很有當(dāng)傳銷頭目的潛力?!?p> 賀斯遲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黑眸閃過笑意:“謝謝夸獎?”
季念:嘿!這人!
“遲哥。”阿慶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帶著一幫人從樓下上來,一看見賀斯遲,“昨天打你那幫孫子呢?”
昨天阿慶請假了,今天聽班級里同學(xué)討論,才知道這件事??山o他氣壞了,他就一天沒在,不僅遲哥被人欺負(fù),連季念也被欺負(fù)。
忍不了。
這他媽的,忍個屁。
“就是你們是吧?”阿慶余光瞥到旁邊的一排,“聽說你們還敢背后數(shù)落季念?”
“沒沒沒,都是誤會?!睅讉€男生連忙招手。
賀斯遲攔住阿慶:“阿慶,都是誤會?!?p> “真的?”阿慶說,“遲哥你這臉……”
賀斯遲挑眉:“臉怎么了?男人有點傷不是很正常的么?”
阿慶猶猶豫豫的惋惜小眼神:“都不帥了啊。”
賀斯遲:“?阿慶你別逼我打你?!?p> 最后那幾個男生,硬是等季念原諒了他們才去上課。搞得季念都不太好意思了,直說自己不在意。
一直到快要期末的時候,學(xué)校里都相安無事。
不知道誰有天在年級群里傳了鏈接。
這鏈接是八卦之家的鏈接,說是扒一扒那個抑郁癥自殺的女作家。
不僅連遺產(chǎn)多少都給扒出來,就連家庭也難逃被扒出來的命運(yùn)。
然后有個人發(fā)現(xiàn),這個女作家的女兒,也就是正在上學(xué),已經(jīng)高三的季念。
而女作家的所有遺產(chǎn),也都留給了她。
“爸,這篇文章說的,是真的么?”
熬了一晚上沒睡,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季念就在客廳里坐著,一直到季正楷出來。
最近這幾天季正楷上班早,她也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堵到季正楷的人。
“你在說什么。”季正楷打著領(lǐng)帶,但目光卻心虛的和季念錯開,甚至避免和她對視。
“有人說,我媽媽曾經(jīng)是作家?!奔灸钜灰箾]睡,這會眼睛發(fā)酸,連喉嚨也隱隱作痛。
季正楷嘆息了一聲:“我要去上班。”一頓,他說,“我們到時候再談,你不用上學(xué)嗎?”
“你不告訴我,我今天不會去學(xué)校?!奔灸钫f。
事實上,從昨天晚上開始,她的私人信息都被泄露出去了。電話還有微信短信,都被不知名的媒體加到爆,還有學(xué)校里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都來湊熱鬧。
季正楷聲音嚴(yán)肅:“念念,你已經(jīng)十八歲了?!?p> 良久的沉默。
客廳里,窗外的天邊泛起來魚肚白。
季念突然抬頭:“爸,你這么不敢把媽媽的事情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你心虛,你內(nèi)疚?”
“啪——”
季正楷從來沒打過季念,這是第一次。
他自己也不敢置信地抖著手。
“所以我說對了,是么?!奔灸钜е?,“您打我,是因為我說的是事實。”
“媽媽是被你的不聞不問害死的?!?p> “你住口?!奔菊中哂謿?。
打了季念他自己心里也難受。
“當(dāng)年的事情,我們彼此都有難處?!?p> “什么難處?”季念質(zhì)問,“賺了那么多錢,升職加薪就能彌補(bǔ)你對媽媽的虧欠嗎?”
季正楷皺眉:“我沒有必要跟你說清楚?!?p> 說完,他從家里離開,摔開門就走。
這么多年,他對季念有意的避開和疏忽。
季正楷就是怕有一天,面對季念這樣的質(zhì)問。
可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而且季念的反應(yīng),比他預(yù)想的還激烈
季正楷幾乎連公文包都拿不穩(wěn)。
他徹底慌了,作為丈夫、父親的尊嚴(yán)碎了一地。
屋內(nèi)一片安靜。
靜到季念只能抱著自己的膝蓋。
從沙發(fā)上滑過下去,腳底碰著地磚,異常冰冷。
外面下雪了。
明明早上五點鐘,天卻還是灰蒙蒙的。
她給賀斯遲打了電話。
“賀斯遲?!?p> 電話里只有三個字。
但賀斯遲卻在五分鐘之內(nèi)就趕了過來。
他有季念家里的鑰匙。
門把轉(zhuǎn)動的時候,季念聽著卻覺得安心。
很輕的腳步聲過來。
緊跟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
賀斯遲坐了下來。
一股寒意的冰雪氣撲面而來。
“別怕,我在呢。”
季念想起來,這話他曾經(jīng)跟她說過。
現(xiàn)在他又說了一遍,聽起來卻還是那么安心。
他沒問她原因,只是安靜地替她穿好鞋。
俯身將她抱進(jìn)臂彎里。
賀斯遲長腿一邁,就朝著臥室里過去。
他神情繾綣,還帶著沒睡醒的惺忪。
季念被他抱到了床上,又被他蓋好被子。
“就知道傻坐著,不知道冷,恩?”他說。
離得很近。
季念目光落在他薄唇。
竟然有一些想要親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