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院士到永旺島考察完。回去一個多月之后。國家海水種子工程計劃中，南美白蝦種子這一單項，獲準實施。
再到永旺島。馬院士一行人等，還有這邊有關領導及有關人員，在種子基地的選址上，舉行了奠基典禮。丁教授，余總，竹香，汪總，被列為有關人員，也參加了儀式。當他們每人把一鏟沙，投在奠基碑上的時候，都覺得為之奮斗的事業(yè)無比光榮；肩負的使命無比神圣。竹香的阿爸，汪總的太太，也觀看了奠基典禮。阿爸為女兒驕傲，汪韓太太也為丈夫自豪。
在電視上，看到南椰鎮(zhèn)遭遇超級臺風的報導。汪韓太太擔心她先生的安危，打了好些個電話。電話這頭總是支支吾吾，答非所問。她飛了過來。想親眼看個究竟，到底出了什么情況。見瞞不住了，他只好攤牌。當然，他不會傻到供出竹香的名字。港臺那邊，女人嫁夫，名字前面就冠夫的姓。汪韓太太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一雙丹鳳眼，與戲劇里化了妝的小姐別無二致。聽過之后，一聲不吭。呆呆地坐了好久。然后不聲不響地移步出門，徑直往海里走去。她下意識地死死盯著海平線。一副嫁汪隨汪，英勇就義的形象。海水淹到腰際，才被員工發(fā)現(xiàn)。連忙呼喊汪總。他撲身入海，兩人抱頭痛哭。她說什么也不肯回香港去了。
他只好請竹香原諒。原諒他不是個心腸硬的男人。他實在沒法舍棄太太與女兒。其實，她心明如鏡。兩人之間的這段關系，不是因愛情而產(chǎn)生的。所以，不可能用愛情去維持。她很坦然。慶幸能及時從沼澤泥濘里拔腳，心身得以解脫。他倆講好。她永遠叫他汪哥。他永遠叫她竹香妹。
“我知道余總已經(jīng)離了婚。他一直在愛著你。我感受得到，你的心里也一直還有他。人這一輩子，難免會犯這樣或那樣的過錯。只要你心里覺得可以，并且值得原諒，就該勇敢、寬宥地選擇原諒。就像我倆現(xiàn)在這樣。我退出之后，希望你能原諒他，接納他，愛上他?！?p> “嗯。”她的臉，泛過一片紅暈，心跳有點加快。
馬院士習慣早起。他站在海邊，舒臂擴胸，極目遠眺。分不出哪是天的邊際，哪是地的邊緣。部隊的補給船，正靜靜地等候著日出，好揚帆起錨。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遠航。
海水種子工程的航船，也準備正式起航。
他召集大家，把種子工程計劃的實施步驟，作了簡述。
“永旺島與美國夏威夷基本一樣，具有良好的天然條件。參照美國國家種蝦基地的規(guī)模、布局，我畫個草圖。把實驗樓、培訓樓、專家樓，主要是親蝦選育池，蝦苗繁育車間等的位置和布局，畫出來。委托余總全權設計、建造?！?p> “沒問題。院士這么看得起我。我義不容辭。一定把基地保質保量，建得漂漂亮亮的。”
“竹香。丁教授說，你們把興海那塊地買下來了。簡直是太好了。這樣，就可以同步開建二級基地。由丁教授和汪總負責。今后還要在南、北和西面再建三個具備同等條件的二級基地。
“導師。我想提一個額外的要求。我們是在濱海養(yǎng)蝦扶貧基地起步創(chuàng)業(yè)的?，F(xiàn)在基地不斷擴大，發(fā)展規(guī)模喜人。能不能在那邊也建一個二級基地，作為特殊案例，一并納入種子工程計劃。請您向有關部門爭取一下?；氐耐顿Y和建設，全由我們自己負責。環(huán)境處理、排污處理保證達標；設施設備，技術管理均嚴格按二級基地的標準執(zhí)行。”
“好呀。完全沒問題。竹香，你知道嗎，我最欣賞，也是最看重你的。就是你心地坦誠，有全局觀念。以后把這個基地交給你們打理，我一百二十個放心。我們國家領導，都時刻把扶貧脫貧掛在心上。我們還有什么可說的。只要是能加一把柴，添一把火，出一把力的事，我們不但要積極去做，而且還要做好，做漂亮。還有，你剛才提到的環(huán)境處理，排污處理問題，提醒了我。這是重中之重，我們做設計規(guī)劃時，要通盤考慮進去?！?p> 他回到正題?！耙院笥劳嘏嘤腟PF和SPR親蝦，就供給二級基地繁殖產(chǎn)卵。二級基地自己可以育一部分苗。但主要是挑選符合條件的養(yǎng)殖戶，發(fā)展他們加入這個工程計劃。我們提供幼體，技術，檢測方面的保障。售出的蝦苗，雙方按協(xié)商的比例分成。逐步形成良性循環(huán)的產(chǎn)業(yè)鏈?！?p> “是。保證完成任務。”汪總像沖鋒打仗，接令鏗鏘。
一陣哄笑。大家群情激昂。一場戰(zhàn)役即將打響。
“丁教授，汪總。你們的擔子不輕呀。以后的碩士研究生，都要到下面來帶。畢業(yè)就直接充實各個基地與合作苗場。這樣，種子工程的終極目標，才能算基本達到?！?p> “那，還有我呢?！敝裣慵绷?。
“別急呀，你的任務還重著呢?！痹菏刻统鲆患埻ㄖf給她。“恭喜你。已被錄取為碩士研究生了。明天開始，我們正式上課?！?p> 太陽把大海映紅了。像給大海披上了一層紅紗。余總找司令老鄉(xiāng)借了艘小艇，充作教室。導師第一次在海上的課堂，給碩士新生上第一課。艇周圍的海面上，閃耀著的一串串五彩繽紛的光闡。就像用肥皂沫吹出的一個個小彩泡。好一幅張燈結彩的喜慶畫面。
奠基典禮上。余總往奠基石碑，舉鏟揚沙，心里的感受很復雜。如果說鐘情種子工程，就是為了竹香。那么，一鏟沙投出之后，他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覺得自己升華了。他暗下決心，哪怕舍棄一切，也要投身這一神圣事業(yè)。這次機會來了。他自告奮勇，當輪機手兼陪讀。小艇停穩(wěn)。老師在艙內(nèi)給學生上課。他在甲板上，悠然自得地釣魚、捉蟹，捕蝦。他捕到一只很大的野白蝦。
走進船艙。“導師。你看，這只野蝦真大?！?p> 導師接過野蝦。“竹香同學。下面的課，就從這只野蝦講起：……。從技術層面上講，在野外捕獲的種蝦，先得接受初步檢測。通過后，進入第一檢疫站的親蝦選育池。經(jīng)歷第一次長期檢測。一旦發(fā)現(xiàn)有不容性的病原菌，該批就馬上銷毀。30天至一年。甚至產(chǎn)下第一代不帶病原的蝦，才移入第二檢疫站。時間長短依來源而定。第二站仍接受定期檢測。合格的才叫SPF或SPR蝦。整個過程是單行道，不能往回走。也就是說，任何一環(huán)出毛病，前面都是無用功。以前所有環(huán)節(jié)都等于白做?！?p> “老師。什么叫SPF，什么叫SPR。兩者有什么不同?！敝裣闾釂?。
“SPF，即無特定病原之白蝦。無，就是不讓蝦帶病。通過挑選，淘汰，接種滅活疫苗，人為管控；SPR，即抗特定病原之白蝦?？梗侵高x擇帶有預期基因的種蝦，進行陪育。無，是不帶?。豢?，是能抗病。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我發(fā)過一篇論文：《基于組學信息的分子育種技術》?？梢哉页鰜斫o你看看。這是將來要努力更進一步的培育方向。……”
隔幾天。院士找余總商量。小艇教室，只能偶爾以為之。部隊軍營不宜居住。政府辦事處的房子本就不寬裕。他帶的幾個研究生，想來也來不了。所以想請他幫忙。先把專家樓和培訓樓建起來。他講話不遮掩。說他的動作確實有點超前，項目資金還未到位。希望余總能夠先墊資支持一下。他一口應承。所以，他得馬上回去一趟。到海洋設計院，請設計師。把設計方案和圖紙定下來。其他工作同步跟進。連帶興海那邊的專家樓，也一并考慮在內(nèi)。竹香的父母，還有汪總的太太，都先搬到他的別墅去住。因永旺島駐有軍隊，比較特殊?？峙聢蠼ㄊ掷m(xù)繁多。但只要拿到施工許可證。便可馬上組織施工。爭取最短的時間能夠竣工，投入使用。可這一忙起來，就沒個邊了。
他是個直面人生的男人。別墅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冷靜下來，換位思考。拿張支票，要跟她上床，這算什么。想起她殉道士般的冷冰，就覺得是自找的活該。那之后，他總算讀懂了自己的內(nèi)心。愛是生命的火焰。他與前妻在沒有愛的黑夜中，已經(jīng)耗掉了青春的光華。他要重新點燃愛情的火焰，點燃生命的火焰。他再也不需要一蹴而就的結果。而是要享受戀愛的甜美過程，要追求幸福的層層疊加。
這輩子就認定竹香了。他在心里說：“哪怕追你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你，追到你的心?！?p> 小別之前。他約她到西南隅的海邊。兩人默默的在沙灘上漫步。望著太陽徐徐地墜向海平線?？粗Ｋ押＠溯p輕的搖曳。都覺得有話要向對方講，但又都覺得無從開口。
“竹香。”性格使然。還是他先開口說：“我要離開這兒，去忙一段時間。走之前，想就別墅傷到你心的事。包括富麗華那次對你身體的傷害，一并向你鄭重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始終認為，男人征服了世界，就能輕易征服女人。這種怪想法，一直在我頭腦里作祟。從現(xiàn)在起，我要重新來一次戀愛。竹香，你知道嗎，你越來越美麗、端莊，越來越知性、漂亮了。我一如既往的愛你。而且越愛越深。我向你保證，永遠不改初心。我一輩子愛你，一輩子對你好。”
他傷害過她，也幫助過她。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好，也能感覺到他對她的愛。那渾厚低沉、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有種天然的吸引力。第一次在她耳畔說“我愛你”的時候，她就被吸引了過去。她的心，一面在被他吸引，又一面在對他排斥?？目慕O絆到現(xiàn)在。面對他的再次表白，心，已經(jīng)明白無誤地告訴了她。歸根到底，還是鎖定了這個男人。
她的心跳加快。面頰燃燒著紅暈。
“那次也怪我，曲解了你的意思。當時太突然，根本沒過大腦，就自以為是，盲目應對。當時，有樁難事羈絆著我。心沒法再做選擇。”
“什么難事你盡管說。”
“還是不說為好。要說出來，你肯定又要喊我滾了。嘻嘻嘻嘻?！?p> “那次爆粗口，真的是太粗魯，太沒涵養(yǎng)了。在你面前出了個大洋相。我平時真不是那樣的。再次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p> “沒事?，F(xiàn)在什么羈絆也不存在，全都化解了。”
那段沒有愛情的男女插曲，已經(jīng)曲終人散。讓它永遠爛在肚子里好了。如汪哥所說，人這一輩子總會犯一些過錯。只要愿意，并認為可以被原諒的，就要勇敢、寬宥地選擇原諒。她，就選擇了對他的原諒；也選擇了對自己的原諒。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喔。對了。我阿爸阿媽來電話。說你已經(jīng)派人接他們，還有汪總的太太，住到你的別墅去了。他們說簡直是住進了皇宮。要我好好謝謝你?！?p> “謝什么謝呀。你的阿爸阿媽，不也就是我的阿爸阿媽嗎？哈哈哈哈。以后就讓他們住在那里好了。不管你去那，還是他們來這都比較方便。”
他離去的這些日子。感覺很奇怪，心怎么會這么牽掛一個人。她常在落日的時候，漫步沙灘，守望大海。她喜歡緩緩地閉上眼睛，用心傾聽大海的聲音。她多么希望汽笛鳴響，他的大輪船馬上就疾駛而來呀。
汽笛真正拉響的時候，導師正在給她上課。他比她更急于到碼頭迎接余興。船一靠岸，就朝余興揮動手臂，大聲呼喊：“釣竿帶來了沒有？”
這艘大噸位運輸船。運來了一整隊建筑工人；幾個碩士研究生。大批建筑材料，建筑器械；管子架，工具；還有冰箱、洗衣機及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柴米油鹽；肉食，菜蔬等等。
接過釣沙丁魚的串鉤釣竿。像孩子接過圣誕老人的禮物，導師高興得不得了。昨天傍晚，他帶著竹香，在沙灘上抓了不少沙蠶。當時，她跟導師還開玩笑。作古正經(jīng)地問。
“明天，是準備上沙蠶種子培育課嗎？”
逗得老師哈哈大笑。“是上釣沙丁魚課。不過老師可不是我。是你那位余先生。他可是釣沙丁魚的高手。打竿能打七、八十米遠呢?！迸c余交流過釣沙丁魚的心得。得知她倆在談戀愛。他巧施太極推手，她倒被弄了個滿臉緋紅。
太陽剛剛落到海平線。他們就在沙灘上支好了帳篷。新來的學生也一起湊熱鬧。
竹香看過家鄉(xiāng)人在魏公河里釣雅魚。她也上過手。但沙丁魚這種釣法還是頭回見識。釣竿有四米五長。尼龍拉線上有一排串鉤，。一般是五個。也有七、八個的不等。把沙蠶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每個鉤子上鉤一個。把竿用力打出去數(shù)十米，把線拉緊。感覺到魚吃口以后，就可以收線了。一起竿，三、五條，七、八條，基本不會有剃光頭的情況。這段海岸沙丁魚是金背沙丁魚，又大又多。好吃得不得了。導師和他的幾個學生；“余先生”也和他的“學生”，分兩撥比賽。導師和先生每人面前插三根釣竿。二名學生和專司掛沙蠶魚餌。導師和先生身手了得。把兩名副手忙得不亦樂乎。
她看得眼紅。也想上手。師生換位，學生打竿總是不行。
“竹香，要余先生教你打嘛?！睂熀暗?。
“是呀，要余先生手把手教嘛?！北妼W生附和。
“余先生，你聽到?jīng)]有，導師要你教我呢?？禳c，教我這個美女學生，你艷福不淺喲?！彼恼{(diào)皮勁又上來了。
余先生從她身后摟住她。四只手握竿，齊心合力往海面上一次次打竿。
像銀灘那次一樣。她的脖頸和耳根處，感覺到了他的嘴唇，在來回磨磳。“竹香，你太美了。我愛你，永生永世地愛你?！钡统翜喓?，充滿磁性的男低音，把她的心牢牢地吸住。兩顆充滿愛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她突然扔開釣竿，反轉身一把緊緊地抱住他。他也緊緊地抱住她。四目含情，對視良久。她前腳踮，后腳鉤。用標準的女人接吻的姿勢，把嘴貼到了他的唇上，吻他；他熱烈地報以回吻……。
“我們沒看見。我們在釣沙丁魚。”導師逗趣。
“我們看見了，但裝作沒——看——見?！睂W生更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