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可是覺得悶了?”趙溧陽扶著她坐下,臉上有冷笑,“你不知道,我倒是希望父王能囚著我。自從母后被廢后,麗妃暫管六宮,不知出了多少幺蛾子,這后宮和前朝都跟著亂,每日都有百官家眷哭著喊著來求情,就希望我能從中周旋??晌矣帜茏鍪裁?。父皇這是為了你好,眼不見為凈,讓那些個人找不到你,你也用不著煩心。”
顧湘靜似乎有些相信了,她整個人冷靜了不少,眼底怒意也消退了。
她只是沉默的轉(zhuǎn)動著手上的紅繩。
那是大哥送給她的,上面有一顆黃金珠子,里面親手刻了一個名字。
明珠。
大哥很希望有個女兒。
趙溧陽眼睛一酸,只覺得那一剎那,所有的悲傷都又重新回到了腦子里。
她整個人呆在那里許久,直到顧湘靜的聲音響起,“父皇考慮得周全,倒是我多心了?!?p> 趙溧陽沉默抿唇,不說話。
顧湘靜又問:“那你呢,為何這么長時間不來看我?也不知道是懷孕的緣故,還是因?yàn)轱L(fēng)家的那些事,我最近總是覺得很不安,總覺得像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一樣。你也不來看我,我這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的?!?p> 趙溧陽胡亂應(yīng)道:“是我的錯,最近宮里的事情太多,我親眼看著風(fēng)家的人倒下,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顧湘靜雖說現(xiàn)在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她基本對外界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這滿東宮的奴才們應(yīng)該是受了父皇的命令,就算威脅著要打死他們,也沒有人敢透露一些外面的情況。
不過風(fēng)家的下場,她猜也猜得到。
自古以來,造反能有什么好下場。
顧湘靜眼眸微垂,眸子里沾染了一抹擔(dān)憂,“殿下還遠(yuǎn)在西北,只希望這個消息能更慢一些傳到那里。他自幼跟舅舅關(guān)系親密,舅舅死了,他還不知道會悲痛成什么樣子?!?p> 顧湘靜又下意識的轉(zhuǎn)動手腕上的黃金珠球,有些擔(dān)憂的碎碎念道:“貞吉這個人極重情意,肯定很是傷心,要是我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以往每次我傷心的時候,他都會陪著我身邊,雖然他這個人不怎么愛說話,但是總覺得有他陪著,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變好?!?p> 趙溧陽假裝沒有聽見那句話,只是衣袍之下的手無意識的縮緊。
好半晌她才淡淡一笑,“大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么會跟我們這些姑娘家一樣??傊疅o論發(fā)生什么,只要有父皇的寵愛,只要他還是太子,那么一切都還有指望。”
顧湘靜望著外面的雨夜,眼底的擔(dān)憂之色終于斂去不少,她眼底浮現(xiàn)一抹溫柔之色,也許是想到了遠(yuǎn)在西北的趙貞吉,她的手輕輕覆在隆起的小腹上,輕聲道:“都說女人生產(chǎn)是一門鬼門關(guān),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我生產(chǎn)之前趕回來?!?p> “有時候真想寫信催他快些回來??墒恰吘故翘印偛缓媒腥酥浪?yàn)閮号殚L而耽誤了正事?!?p> 說罷,她又抬起頭來,看著趙溧陽,小嘴一抿,臉上略有些羞惱之色,“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太矯情了些?”
趙溧陽的手也覆了上去,感受著她圓潤的肚皮,眼底有些傷感,語氣卻很平靜,“嫂嫂身懷六甲,有矯情的資本。”
顧湘靜微嘆息一聲,望著外面低垂的雨夜,“真希望他快些回來。”
趙溧陽走出東宮大門的時候,一應(yīng)等候的宮女們?nèi)继嶂鴮m門走了過來,覓秀上前撐著一把傘,見她臉色有些不好,卻也沒有多問些什么。
地上的積水未干,夜空中細(xì)雨纏綿,仿佛這秋雨下了個沒完沒了。
趙溧陽拖著裙擺,沉默行走,覓秀便撐著傘,亦步亦趨的替她遮擋風(fēng)雨。
不多時,聽見那人輕聲道:“覓秀……你能不能幫我殺一個人?”
覓秀停下腳步,那人也停下腳步。
覓秀看著她,眼底有些不解,“公主想要誰死?”
趙溧陽目光不閃不避,眼神平靜,卻隱有鋪天蓋地?fù)]之不去的殺意。
“你若能殺,我便告訴你名字。你若不能殺,我多說無益。”
覓秀沉默良久,雨滴落在傘上,發(fā)出滴答的聲音。
風(fēng)吹起她額前的一縷碎發(fā),她那英氣的眉毛仿佛無波無喜,她只是道:“公主,您不適合殺人。”
“所以我讓你去殺?!?p> 覓秀抿唇,沉聲說了一句,“我只負(fù)責(zé)你的安全?!?p> 趙溧陽臉上浮出淡淡的嘲諷,她很想說些什么,可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覓秀很不喜歡她的欲言又止,便很直接道:“公主若是真想那個人死,可以告訴殿下,如果殿下同意,會讓我去殺掉那個人的。”
趙溧陽盯著她,那雙瞳孔幽幽的,泛起寒意。
“我原本以為你我之間共處兩年,總歸有些情意在的?!?p> 覓秀不說話,不知道是不認(rèn)同還是不在意。
她的神情一如往常一般冷靜,仿佛再大的事情,也在她眼底掀不起半點(diǎn)漣漪。
許久她才道:“我不懂…公主為什么生氣?!?p> 趙溧陽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她站在那里,隨后看見身后那小宮女。
正是上次風(fēng)家逼宮時候,險些被流寇輕薄的宮女,此刻她站在那里,圓圓的臉上盡是恭敬。
趙溧陽記得她,是個辦事牢靠,嘴也很牢靠的姑娘。
也只有她在那天敢挺身而出。
想來應(yīng)該是個忠貞不二的姑娘。
趙溧陽沖她揮了揮手。
錦兒看見六公主朝她招手示意她前去,眼底閃過一抹訝異,但是很快掩去。
六公主跟前,最得寵的永遠(yuǎn)只有一個姑娘,那就是覓秀。
平日里也只有覓秀姑娘能夠近身服侍,像眼下這樣和覓秀姑娘一邊說這話,一邊又喚旁人前去,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
錦兒想從覓秀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可覓秀神情永遠(yuǎn)都是那樣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
錦兒走上前去,便看見六公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她恭敬的低下頭去,卻聽見頭頂上那道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那日流寇闖宮,只有你一人敢站出來,論膽氣和忠貞,你算是我宮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想你應(yīng)該是個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