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幻聽
放學(xué)剛不久。
白至善一人行走在校園道上。
經(jīng)過籃球場,籃球撞擊硅pu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嘭嘭”聲,斷續(xù)或持續(xù)。
白至善盯著腳尖,緩慢一步一步走著。
“咚——”
右手邊的護(hù)欄隔離網(wǎng)一塊格外有彈力抖動著,籃球撞上落地,砰砰砰在地上肆意滾動。
白至善眼睛眨了下,走路節(jié)奏沒給打亂,踩著地,步伐不緊不慢,動作斯斯文文,繼續(xù)走著。
有個男生拿著瓶礦泉水,朝這邊走來,掃一眼早已不再滾動的籃球,眼皮掀起,視線落在前方。
白至善前腳還沒著地,粉唇已給她咬了一半。
她有些不自然地側(cè)身過來,抬眸撞入那男生正盯著她看的眼睛里,微晃了神。
隔著護(hù)欄隔離網(wǎng),籃球場內(nèi)走動的健壯身影,細(xì)碎的說話聲時不時傳來。
陌生男孩的眼神太過侵略性,亦或者面容太過張揚的好看,讓白至善感到了些許的壓迫感。
兩秒爾爾,白至善加快了步伐。
走出籃球場區(qū)域的那剎那,白至善突兀停下,耳中還縈繞著她的名字,那聲音一字一頓,嗓音低沉,直撞心靈,似來自飄渺處,好聽的不真實。
又幻聽了。
白至善雙手捂住耳朵,臉上的燥熱還未褪去。
一只鳥飛過發(fā)出‘喳’的一聲,消失在枝頭間。
-
“至善你能幫我把羽毛球拍拿回體育器材室嗎?”
白至善坐在石子階梯上,點了點頭。
“謝謝啊,我急著上廁所,待會下課了怕人多,改天請你吃東西!”
白至善兩手拿著羽毛球拍,站起來,往教學(xué)樓方向走。
來到體育器材室。
“勞動最光榮啊,記得弄好點!”
一男生走出,經(jīng)過白至善時神色稍頓了下。
白至善始終垂著眼,走進(jìn)器材室,余光瞥到一個身影,她面不改色走到擺放羽毛球拍的位置,一把一把將球拍擺放在鐵架上。
室內(nèi)唯有整理器材器相互碰撞發(fā)出的聲響。
擺放好后,白至善輕輕拍了下手,外頭金色灼熱的陽光從她左上方的窗口投進(jìn),拍掉的顆粒塵埃一瞬清晰入眼。
白至善將手放遠(yuǎn)一點,再輕輕拍了下。
做完這些,白至善轉(zhuǎn)身,手還未來得及放下,一雙板鞋入了眼簾。
她視線緩緩移上。
籃球場那陌生男孩的面容再次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白至善忘了躲閃,澄澈的雙眸就這么對上他的。
白至善不知道為什么能跟他對視這么久,意識到過了,就要躲閃的那刻,白至善看到他抬起一只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觸上門的邊緣,一推,‘咔噠’一聲關(guān)上了。
白至善兩瓣粉唇微張開,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
她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
神游回來的時候,男孩整張面容已近在咫尺,視線先是落在她的校牌上,然后,眼皮輕掀,望入她眼睛。
白至善呼吸一滯。
眼睛全然是他好看的眉眼。
漆黑的瞳仁染上幾分意味不明,目光直白露骨,眉梢間肆意坦蕩。
“白至善?!?p> 她心臟重重一跳。
幻聽跟現(xiàn)實重影。
他拖著尾音,薄唇未合上,俯下身,貼上了她的唇。
-
中途調(diào)頭回來目睹一切的梁北搖頭嘆氣。
“怎么就親上……了?”
“?!?p> 沈言看眼掉了一地橫七八豎的羽毛球,只覺囂張又礙眼。
梁北對于白至善慌忙跑出去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看到那門如今還在輕微晃著,嘖嘖搖頭,接著蹲下來捉一手羽毛球,扔進(jìn)紙箱里頭。
“人都給你嚇跑了,你是沒看到…”
“白至善那張臉有多慘白,本來就白的要命,給你這一嚇,看著都有些病態(tài)白了,怪嚇人的?!?p> “你最好找個時間跟人道歉去吧,或許還能挽回點什么?!绷罕睉袘姓f道。
沈言突然輕笑了聲,看向一處有些出神。
“意料之中的好?!?p> 梁北抬頭瞅他一眼。
沒聽他說話這是呢?
剛才的懊悔表情哪去了?反倒這副回味的表情越看越像——
渣男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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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至善打開柜門,拿出校服上衣,周邊一個個柜子間斷“啪啪”聲關(guān)上。
“吃什么啊今天?每次上完體育課我老是餓?!?p> “先去小賣部,我想喝冰水,熱死了這天!”
最后的兩位同學(xué)相繼走了出去,換衣室悄然安靜下來,只余外頭忽遠(yuǎn)忽近的閑言雜語。
白至善如釋重負(fù)靠在衣柜上,張口呼著氣,校服上衣給她緊緊捉著,折痕刺眼。
她想起來了。
那個人,叫沈言。
-
盛夏,知了在枝頭叫得嘶啞,聲聲熱烈奔放,追逐生命的盡頭。
校園道上給烈日曬得如同在火上烤,就要裂開,路邊緣的干枝落葉快要噼里啪啦著火。
自行車輪胎碾過,樹葉發(fā)出凄慘的“咔嚓”聲。
那日白至善坐在教室里,清風(fēng)習(xí)習(xí)從窗吹進(jìn),帶來絲絲涼意,嬉笑聲一波一波傳入耳。
“不要迷戀姐,姐會讓你流鼻血?!?p> “哈哈哈哈哈哈?!?p> 突然驚呼一聲,蓋過了知了聲,少女嬌俏的聲音傳來。
白至善從臂彎間抬起頭,臉頰上紅了一塊,似嬌滴滴的花骨朵給人捏癟了一瓣。
她臉色蒼白,嘴唇發(fā)白,半咬著,鬢間沁出一層細(xì)密的汗,幾縷發(fā)絲粘連在上,烏黑的發(fā)像綢緞,與雪白的肌膚相映,鮮艷亮眼。
微腥的氣味似有似無傳來,白至善皺著眉眼。
白至善弓著腰身,手握成拳,不動聲色站起來。
“沈言!”
“太慢了!你上輩子是個王.八嗎!”
“臥槽啊哈哈哈哈。”
“吱——”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白至善下意識往窗外看去。
沈言單腳撐地,摘下鴨舌帽,倒掛在車頭,一頭干凈利落的黑發(fā)給壓薄了些,露出少年輪廓分明的臉龐。
干凈張揚的刺眼。
少年眼眸黑冽,不含情緒,唇角微彎。
“我上輩子是你爸。”
少年清冷的聲線夾雜著一股燥熱的風(fēng)迎面而來。
白至善眼睛微睜大了些,怔愣半秒,胃一陣痙攣,她倒吸一口冷氣,發(fā)出“嘔”的一聲。
干嘔的聲音在一片和諧的校園太過稀奇,校園道路上行走、騎自行車的人,紛紛下意識往二樓的方向看去。
沈言唇角還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聞聲稍抬頭,看到二樓有個女生正面對著他干嘔,唇角幾不可微平直下來。
白至善痛得抽氣,察覺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白至善一手抓著桌角,低下頭,慌亂坐下的同時,桌椅在地面摩擦發(fā)出一尖銳的“吱呀”聲。
一系列張皇失措的動作下腹部一陣下墜鉆心的痛,白至善嗚咽了聲,重新趴回桌上。
“見鬼了,頭一次見女生對沈言感到惡心的?!?p> 梁北一行人停下來,扭頭看了后邊的沈言一眼。
“還正對著他要吐呢。”另一人道。
說完,一行人面面相覷,開始無情嘲笑,嘻哈聲不斷。
白至善閉著眼,忍耐著疼痛,原本捂著小腹的手逐漸收緊。
氣息微弱,聲音如蚊蟻,吐出了幾個字。
“對不起?!?p> 梁北見人還沒跟上,兩腳撐著地,倒退回去。
“我說,”梁北往二樓那窗口睨一眼。
“人不在了,你看鬼呢?!?p> 沈言單腳踩在腳踏上,風(fēng)從低處吹來,落葉“咔咔咔”在滾燙的地面翻滾幾下。
沉吟半會。
沈言一腳踩下去,越過一臉茫然的梁北,留下一句——
“鬼有這么好看么?!?p> 梁北回神跟上去,前面還在等著的一行人扭著腦袋吆喝著,笑笑咧咧聲回蕩在校園間。
大課間。
白至善離開座位,往校醫(yī)室走。
班上幾個女生看著白至善微躬著身子,只身一人身形單薄往外走,向她投去關(guān)心的目光。
“白至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她課上都沒怎么記筆記了?!?p> “不知道,你不說我都沒怎么注意她?!?p> “她在班上都沒怎么說話吧?你不提我都不知道班上有這號人物了?!?p> “要不我們?nèi)枂???p> “不要,我跟白至善一個眼神對視我都尷尬死了?!?p> “我也覺得欸?!?p> “你這是子宮寒,回去要多加調(diào)理,讓家人帶你上醫(yī)院看看,或者喝中藥,別拖著免得以后落下病根?!?p> 校醫(yī)說著遞給白至善幾包沖劑。
白至善道聲謝謝接過。
“吃了這個要是還不能緩解,就吃止痛藥,如果還痛的話,就得請假了?!?p> 白至善再次接過,手指捏著這小一片布洛芬,朝校醫(yī)微鞠躬。
她額前的碎發(fā)早已給冷汗打濕了一片。
好想蹲下來…
走出校醫(yī)室,白至善勉強挺直腰桿,持續(xù)的疼痛讓她兩眼發(fā)昏。
白至善步調(diào)極其緩慢地走著。
驀地,前方樓梯口傳來打鬧聲。
白至善始終低著頭,有一步?jīng)]一步的走著。
走上來幾個勾肩搭背的男生,正往白至善相反方向走來。
沈言垂眼看著手機(jī),跟梁北一行人并肩走著。
對面的教學(xué)樓明晃晃掛著一條橫幅,標(biāo)語字跡又大又顯眼印在上邊——
手機(jī)傷身不利己,遵規(guī)守紀(jì)靠自己。
倏地,肩膀一下給撞歪,衣領(lǐng)也往那邊斜了點。
沈言頓住,單手捉著手機(jī),視線一撂,掠向撞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