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大局，貌合神離
葉司丞微微一笑，解釋說道。
“鵲鳥啊，你可還記得我是為何來北境的嗎？”
“南朝、元晉亡我之心暫且不提，且說那南唐，自打南唐更換李霖為帝后，同樣也有北進中原之心。”
“南唐地處便利，西接南朝，東北又合元晉，若三國之間有何聯(lián)系，則大靖半壁江山都會因此陷入危難之中……”
“我賭不起，大靖更賭不起。所以一旦北境戰(zhàn)事起，三國從后方橫插一腳，則大靖恐有亡國之危?！?p> 鵲鳥連連點頭。
“不錯，大人不正為了結此四面受敵之艱難，才決定出使大齊嗎？”
“怎么來到北境之后，又傳下召令，舉境征兵演兵、厲兵秣馬，預圖開戰(zhàn)呢？”
葉司丞的貓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精光。
“你是我的身邊人，尚且這么以為，那些關注著北境一切動向的人呢？他們又會怎么想？”
“這幾日來，我在濟州調(diào)令全境，但凡有心關注之人，必會認為我要開戰(zhàn)?！?p> “方才提到的三國，也一定有諜子潛身在咱們不知道的角落，無孔不入，他們自然會將這里的訊息原封不動的傳回國中?！?p> 鵲鳥更加迷惑。
“大人……鵲鳥不懂，既然咱們不想腹背受敵，那又為何要傳出這樣的假訊息，逼著其他幾國做出行動呢？”
“這豈不是促使其他三國野心大起？”
葉司丞卻搖了搖頭。
“鵲鳥，你還未看明白眼下的情況嗎？”
“這一次，大齊草原給咱們布了一場局?！?p> “或者說是大齊聯(lián)合其他幾國給咱們布了一場局……而大齊在這場局中扮演的角色就是領頭羊?！?p> “雖然我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擔保，出使大齊則危必解……”
“但這場局究竟涉及幾國，且布局又是如何安排，初來乍到的我根本一無所知，我還需要反復印證一番?！?p> “前幾日，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在投石問路?！?p> “試圖探看大局全貌?！?p> “終于，讓我摸索出了此局的全部線索脈絡，并找到了破局之法?！?p> “我來問你，御河慶陳兵大畔河已有多久？”
鵲鳥掐著手指算計了一下。
“半月有余，眼看就要二十日了！”
葉司丞嘴角下意識勾起一個弧度。
“是啊，他都已經(jīng)陳兵半月了?！?p> “大軍壓陣，哪怕只是原地駐扎，耗費的糧草也是一個天大的數(shù)目?！?p> “長時間耗損不動，乃是兵家大忌，就算咱們什么都沒干，他也遲早會被自己的損耗給拖死?！?p> “御河慶帶兵多年，素有草原軍神之稱，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p> “可他為什么不動？自始至終都只是在河道另一側派人叫陣，卻始終沒有攻城的意圖？”
“當時北境未得上命，如若倉促應戰(zhàn)必會吃虧，那是最好的攻城機會，可御河慶卻眼睜睜的看著機會錯失！”
“后來，我到了，他依然只是叫陣?！?p> “哪怕是我在全境征兵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哪怕我在濟州連續(xù)數(shù)日調(diào)兵遣將，他仍然沒有攻城的意思？”
“你不覺得奇怪嗎？”
“如果是你帶兵，會傻傻的站在原地，等著對方儲備完畢、蓄勢待發(fā)，卻只知道原地叫陣而不知道進攻嗎？”
鵲鳥細細一想，還真是那么一回事。
在自家大人提起這個問題之前，他還真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他眉頭一皺，臉上露出沉思的樣子。
就好像在他的眼前有一張無形的窗戶紙，被葉司丞給捅破了。
他一拍大腿。
“大人！我懂了！御河慶在這場多國聯(lián)合布局之中，第一步需要做的就是……逼著我們當先開戰(zhàn)？！”
“他之所以一直陳兵在側，日日派出人來無所不用其極的叫陣、辱罵，卻并不出兵攻城，就是在等著我們來打響這第一炮。”
葉司丞點點頭，繼續(xù)循循善誘道。
“這就意味著，一旦我們先一步開戰(zhàn)，這場聯(lián)合布局計劃就會順利的開展下一步?！?p> “可到現(xiàn)在為止，我并不知道他們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p>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而我們對對方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p> “如果開戰(zhàn)，必會陷入極大的被動，甚至萬劫不復?！?p> “所以，無論御河慶如何咄咄相逼，哪怕觸犯民怒、眾怒，這場戰(zhàn)火，也絕不能由我們來打響。”
“而我之所以故作招兵買馬，屯兵濟州，一來是為了試探御河慶的意圖，眼下這個目的已經(jīng)達到。”
“而二來就是……我在挑撥離間。”
“這場多國聯(lián)合布局，有一致命的缺陷就是：雖然聯(lián)合，但各國在這場局中各懷鬼胎，貌合神離?！?p> “看起來，我明明有了應對策略，我明明已經(jīng)萬事俱備手握精兵在手，可我就是不開戰(zhàn)?！?p> “大齊草原會怎么想？”
“其他國又會怎么想？”
鵲鳥的眼睛越發(fā)的明亮，甚至想要拍手叫絕。
“對??！眼下的局勢來看，大齊在正面，而其他國很明顯在背后，我們則是穿插在中間。”
“他們雙方的信息非常不對等。”
“所以，大齊會懷疑我們和其他國聯(lián)合在了一起，這才遲遲不動?！?p> “大齊不敢開戰(zhàn)，因為他們害怕自己充當了多國布局的炮灰?！?p> “而其他國更會覺得……”
“我們和大齊精銳騎兵只有一道干枯河床之隔，肯定是在私底下做了什么協(xié)定?！?p> “……這才佯裝成大戰(zhàn)將啟的模樣，卻并無動作，試圖將這場聯(lián)合布局計劃無限制地拖下去?！?p> “他們雙方只要互相猜疑，這場大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行下去的?！?p> 葉司丞再次點頭。
“他們的計劃執(zhí)行不下去，那我們的計劃便能執(zhí)行下去了?！?p> “我們只需保持表面上的一切裝扮不動，繼續(xù)裝作全境備戰(zhàn)，而暗地里出使大齊……只要能說退御河慶，瓦解大齊和他國的聯(lián)合?！?p> “屆時，他國見大齊撤軍，布局落空，自然一切危機解除?！?p> 鵲鳥正要點頭稱是，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一甩馬鞭竄到葉司丞的身前。
抽劍在手，翼蔽身后的葉司丞。
葉司丞反應同樣奇快無比，一勒馬韁繩，停在了鵲鳥的身后。
前一刻還略帶輕松的臉色瞬間就凝重起來。
鵲鳥抬起頭，二目如電，直射向另一側高高的石山。
“什么人??？還不出來？”
葉司丞卻是心頭疑惑。
他這次暗使大齊，極其隱秘。
除了鵲鳥鴻雁二人，以及留在濟州主持大局的兩位最高軍級將領以外，根本沒人知道。
一路上同樣掩藏行跡，快馬加鞭。
只有在寄戎關陳容面前才暴露了身份，可自己也把鴻雁留下，嚴防陳容泄密了。
根本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在這里??！
難道……
自己身邊有奸細？
在鵲鳥呼和之下。
石山頂，一道瘦削的黑色身形顯露在高高的日頭之下。
臉上罩著一層面罩，看不清楚本來面貌。
面罩下的臉涂著滲人的紅妝！
正是那一日，險些要了秦衣命的元晉宗師，陰陽人車晟！
他那日尋蹤索跡，想要找到秦衣，卻沒有任何痕跡可尋。
秦衣真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氣惱之下，決定直接前往大畔城，在沿路之上再查探秦衣留下的痕跡。
在他看來，如果秦衣要將他和懸集的消息稟報葉司丞，無論如何也是必須要去大畔城的。
所以殊途同歸。
他只需要先出現(xiàn)在大畔城，攔截秦衣傳遞的消息，就足夠了。
退一步講，就算秦衣已經(jīng)將消息告知給了葉司丞，他在濟州的話，也能第一時間了解到葉司丞的動向，提前做出安排布置。
可當他馬不停蹄的趕到大畔城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葉司丞已經(jīng)不在了。
葉司丞留下來演戲，裝作總督還在大畔城的那些安排布置，能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他車晟。
他心知葉司丞定是有了什么破局招數(shù)。
當即循著葉司丞的氣息一路追蹤。
摸清了葉司丞大致是朝著關外去的。
這才以最快的速度，不走官道，翻山越嶺，踏空而行，提前趕到了葉司丞必經(jīng)之路上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