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墨
在我最愛他時,他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他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人,學(xué)生時代唯一“離經(jīng)叛道“的舉動大概就是向我表白,早早戀愛。
高一軍訓(xùn)的時候,我中暑昏倒,迷迷糊糊間看見周圍好多同學(xué)圍觀但他們沒有一人打算幫忙,大概是他們認為我很高大吧。
高一時我的身高長到了一米七二,可能是因為我的城市太小,周圍女同學(xué)鮮有比我高的。
耳邊嘈雜的聲音使我的腦袋更加昏沉,呼吸有些困難之時,一道天籟般的聲音響起。
“讓一下,不要圍的這么緊。“
接著我感覺我被人抱了起來,托起我的手臂很有力,我有點佩服他可以抱著我一口氣跑到醫(yī)務(wù)室。
那時我昏昏沉沉的,腦子里只有“一定要謝謝他”的想法。
醒來之后,沒見到那個人,詢問與我一同升學(xué)的閨蜜時,她那花癡的樣子我到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
后來,在學(xué)校食堂遇到他。閨蜜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一個勁的示意我向后看,我翻了個白眼打算賣她個面子,漫不經(jīng)心的向后轉(zhuǎn),我承認看他第一眼我就被他吸引,他實在是長在我審美點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處于暗戀時期的錯覺,我總覺得他也暗戀我。
比如,食堂中不經(jīng)意間的對視,路過他班級時炙熱的目光,還有茶水間不小心碰撞時緋紅的耳朵等等等等。
這一切誤會性太強,我努力說服自己是我在異想天開。于是我左和他對視時率先錯開視線,路過他的班級時抬頭挺胸目視前方,茶水間要接觸時直接閃避等等。我讓自己專心學(xué)習(xí),考上自己理想專業(yè)。
在高一下學(xué)期預(yù)備選科時,我毫不猶豫的選了理科。意料之外的,我在新班級看見了他,甚至我們就坐前后桌。
天知道我當(dāng)時看到他自己走到我后桌坐下有多興奮,據(jù)知情人士透露,我當(dāng)時把自己憋的滿臉通紅,生怕自己憋不亖自己。
我在繁忙的課業(yè)中逐漸適應(yīng)暗戀的人坐我后桌的興奮,與他的交流也多了起來,他教我不會的物理題,我為他分析政治題。雙贏買賣。
高二下學(xué)期的一節(jié)晚自習(xí),他傳來一張紙條,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可不可以和我談戀愛”幾個大字。
我看了之后臉頰發(fā)燒一樣,扭頭剛想批判他表白草率,在看見他紅蘋果一樣的臉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記得我那時說的是可以。
有一次我偷偷問他,是不是早就暗戀我時。
他羞澀中還帶著一點受傷的回答,“是,但你總躲著我,我不敢靠近。”
我更加羞澀的笑,“那都是小誤會啦”。
然后我們就像所有小情侶那樣偷偷戀愛,所有同學(xué)都知道。但我們的行為止步于牽手,其余都像往常一樣,他講題我分析。
后來,我們畢業(yè)了,各自考上了心儀的大學(xué),幸運的是我們的大學(xué)在同一個城市,不用擔(dān)心異地的危險。
畢業(yè)晚會那天,他牽著我的手與我一同坐在墻角,在別人喝了酒哭天喊地時,他湊過來吻了我的額頭。
我愣了一下,隨后我說“就這樣嗎?”
回答我的是柔軟的唇,輕輕的相碰,一觸即分。
盡管周圍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臉,但我從他微微握緊的手知道了他此刻害羞的心情。
于是,我故意調(diào)戲他,“你是不是不會接吻?”
剛說完他的嘴就湊過來教我什么是接吻。
我們在他剛到達法定結(jié)婚年齡時就火速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領(lǐng)證的前一晚,我同他住在一起,我躺在他的懷里緊緊抱著他暢想著以后的生活。
緊緊握著我的手,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里面滿含愛意與愧疚。我明白他是因為不能為我舉辦婚禮而愧疚。
那時我笑著說,我社恐,不希望那么多人看著我。
他扯著嘴角摸了摸我的頭說謝謝。
我有些不悅,面上惡狠狠的掐了一把他腰間的肉,“謝謝我就要保護好自己,別指望我能一輩子都為你單著。”
他抓著我的手笑著說了句“我一定不會讓你有機會找其他帥哥。”
我們度過了還算安穩(wěn)的三年婚姻生活,那段時間現(xiàn)在回憶起來像是幻鏡那樣美好。
和他度過的最后一晚,我因為一件小事和他生氣,被他攬在懷里時我故意背對著他說明天早上我一定不會給他早安吻,一定不會。
第二天他湊過來親了親我的唇,很輕很輕。我閉著眼不去看他,聽著他漸漸走遠的腳步聲,我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在陽臺上偷偷看著他的身影,他好像感知到了我的視線回了頭??上夷菚r率先把自己藏了起來,錯過了能看他最后一眼的機會。
每每夢到這個場景,我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悔恨,我恨自己為什么在他走的時候還在賭氣,為什么不在那時沖過去抱抱他。
幾個月后,我坐在深褐色的辦公桌前,面前是一件警服,他的衣服。他們滿臉沉痛的告訴我他犧牲了,隊里出了內(nèi)鬼他的任務(wù)失敗。我舉手打斷了他們的話,不想再聽下去。因為任務(wù)失敗的結(jié)局誰都清楚。
我問他們?nèi)绻业搅寺癫卦陉犂锏呐P底可不可以告訴我是誰,或許是因為我表情猙獰的緣故,他們拒絕了我的請求,然后對我說法律會給它相應(yīng)的處罰。
我當(dāng)然知道法律不會放過它,但我就是恨,我恨它讓我失去他,恨它恨得想親手解決它。
問完這個問題我便沉默了,我盯著那件他所崇尚尊敬的衣服,腦中是他挺拔的身影。
剛開始我對他去世這件事情沒有實感,我依然住在我們同居的小公寓里,看著他衣柜中整齊的衣服總覺得他只是出了趟遠門,總有一天會回來。
但幻想總會被打破,那天我在商場閑逛,無意間被櫥窗中的黑色西裝吸引,看見西裝的那一刻只覺得很配他,不自覺的走進店里買下了這款西裝,那時我拎著購物袋心滿意足的想“他一定會喜歡我準備的禮物。”
然后陸陸續(xù)續(xù)的又買了許多送給他的衣服,回家整理衣服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衣柜已經(jīng)滿了,裝不下新的衣服。
我不可置信的將所有衣服都抱出來,一件件鋪在床上,沒摘吊牌的衣服占滿了整張床。
我抱著偷偷留下的,僅存的幾件他的衣服失聲痛哭,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已經(jīng)離開了,永遠的離開我了。
那天我躺在床上,關(guān)于他的記憶瘋狂回涌,以往不甚在意的,角落里的記憶也隨之而來。我生氣時他溫柔的聲音,難過時他溫暖的懷抱,開心時他滿含愛意的眼睛。最后我?guī)еt腫的眼睛進入夢鄉(xiāng),那里有鮮活的他。
從那天起我變得不喜歡買衣服,不喜歡買飾品,不喜歡在家待著但也舍不得搬家。于是空閑時間我便在城市中開著車閑逛,開著開著就到了一片荒原,那幾個月總是這樣,我下意識的抗拒那片地域卻忍不住下車走進去。
里面有一個沒有刻字的墓碑,那是他的,但他沒有躺在里面,那里面是他的衣服,我沒問為什么,我不想問,也不敢問。
我常常靠在墓碑旁,一坐就是日暮西山,我陪著他看了一個又一個絢麗的晚霞,對于他的離去也漸漸適應(yīng)。
有段時間我特別嗜睡,吃東西會嘔吐,我冒出了一個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那就是我懷孕了。但我還是期待著,期待著去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當(dāng)然是沒有懷孕。
之前因為我們經(jīng)濟實力不夠,他怕我一個人撫養(yǎng)孩子困難,就沒有要孩子的打算,今年我的備孕計劃才剛開始實施,他走的那個晚上因為我生氣也沒發(fā)生什么。
我試著開啟一段新的感情,但我做不到,從他離開我之后,我便下意識的排斥男人的靠近。有意接觸了一個又一個的男人,但他們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甚至他們令我心生厭煩。
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就是接受不了其他男性,我只想要他。
于是我逛遍了全市的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男嬰,我將他當(dāng)做我與他的親生骨肉,取名程安譽。
他漸漸成長,令我開心的是,他和他的爸爸一樣,正直無私。但令我憂心的是,他和他爸爸一樣,做了一名光榮的緝毒警。
后來,小程有了自己的家,我這個老太太不想去打擾他們的生活,就自己買了一個郊外的小房子,帶著我的他過上了從前幻想了無數(shù)遍的生活。
“程清硯,我愛你。所以,等我去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