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雖然地處南國西南邊疆,遠(yuǎn)離南國腹地,這個偏僻之處,雖繁華之處不及南國腹地的重要城鎮(zhèn),卻氣候宜人且風(fēng)景獨好,別有一番好風(fēng)光。安平城倒也有著數(shù)處令諸多文人墨客流連忘返的紅坊,在紅坊之中,最具人氣的莫過于怡春園,其素來有“飲美酒,呼女將出羞還迎;擲千金,換作春風(fēng)拂一宿”之稱,來往客人如魚龍匯入再出,未曾斷絕,文人們酒后大筆一揮,寫道:安平州內(nèi)安平城,安平城內(nèi)好風(fēng)光;忽聞佳釀深巷香,溫柔盡在此紅坊。
此時正值深秋,晚間涼風(fēng)陣陣,更使人們倍感舒適。今晚的怡春園依舊跟往常一樣,笙歌笛舞,甚是奢靡。月光下,一處院落中,數(shù)名富家公子于庭院中舉杯暢談,身邊數(shù)個歌姬舞娘圍繞,甚是快活。隨著夜深愈漸,歌舞之聲依舊不絕于耳,別是一番趣味。雖有紅燈燭火燃燒,卻不知為何讓人略感有一股寒意揮之不去。
翌日,醉生夢死的安平城內(nèi),紅坊之中最大的怡春園里,卻是發(fā)生了一件驚天大事——今晨,一名昨晚入住的公子遲遲未起,當(dāng)值管事的覺得該公子不過是酒喝大了,且一晚溫柔春宵,第二天自然是乏力一些,便起的晚了。怡春園中的姑娘們勾人心魂,此等情形管事早已見慣不慣。于是,管事便盤算著待到中午,便吩咐幾位丫頭去喚醒這位公子。
正值中午時分,幾名丫頭領(lǐng)著管事的吩咐,前往暖房,打算喚醒公子和姑娘。然而未開房門,丫頭們便在怡春園中醉人的香氣中,感覺到了一絲腥味,心生不安,因為怡春園內(nèi)從未曾有過一絲不和諧的味道,即便是怡春園內(nèi)的酒,也是資歷頗深的老師傅釀的,酒香迷人,即使客人們酩酊大醉,也決難酒氣沖天。此刻的一絲腥味,頓時使得丫頭們感覺不對勁,她們心生不安,相互拉拉扯扯,最終還是緩緩地推開門,待到她們看清屋內(nèi)的情形,卻是失心瘋地開始尖叫起來……
不到半個時辰,臨近的縣衙捕快便到了,領(lǐng)頭的叫鐘三,今年已然是四十三歲,是紅坊這一帶所屬縣衙的捕快頭子。他聽聞怡春園出了大案子,立馬動身趕來此處。怡春園是紅坊的招牌,紅坊又是安平城的招牌,這塊招牌砸不得,要是砸了,天知道安平城的那幾個主事的大官會抓狂到哪個程度。且此事發(fā)生在他所在縣衙的轄區(qū)內(nèi),哪怕是想躲也躲不過,鐘三便只能有多快便來多快了。
屋子外圍了一圈人,都在對屋內(nèi)指指點點,事發(fā)的屋子早就關(guān)上了門,以防有人進屋破壞證據(jù),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屋內(nèi)的景象被別的客人看見。管事深知人言可畏,便早早關(guān)上了門。正當(dāng)管事在來回踱步之際,鐘三帶著一眾捕快,來到了屋子外的院內(nèi)。管事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般,快步向前,對著鐘三先作了個禮,道:“鐘捕頭,您可算來了!”鐘三連忙扶住管事,道:”李管事,你我是朋友,不必見外?!毙寸娙D(zhuǎn)頭喝道:“還不快把院內(nèi)清干凈!立刻把圍觀的人都請出去,然后趕緊把仵作叫過來!”看著手下捕快開始忙碌起來,鐘三拍了拍李管事的肩膀,讓其放寬心,然后深吸一口氣,取過手下遞來的手帕,遮住了口鼻,推開了房門。
即便是鐘三此種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各種慘烈案件的老捕頭,看到屋內(nèi)的景象,還是被嚇到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絆倒,完全無法掩飾不住眼里的震驚和恐懼。只見屋內(nèi)各處都是飛濺狀的鮮血,雖然大部分鮮血已經(jīng)趨向凝固,柱子上的鮮血仍像在流動般,十分地瘆人。除此之外,不知道是誰的手臂、大腿等殘肢散落在屋內(nèi),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離死亡時間過去了很久,但鐘三在滿目的黑紅之中,好像能感覺到殘肢在蠕動,在宣告著房內(nèi)曾經(jīng)發(fā)生過十分駭人的事情。其中最令鐘三感到惡心與恐懼的,繞過屏風(fēng),是在那張被精心打理和整潔過的床上,擺著兩個人頭——應(yīng)然是昨晚的那個公子和相陪的姑娘,兩個頭顱的眼睛逗睜得巨大,眼里的恐懼仿如泉水倒灌之洶涌,在已然冰冷的頭顱上顯得如此清晰;他們的嘴以不正常的夸張幅度打開著,仿佛想要尖叫,想要把魂兒都吶喊出來,最終只能無聲而亡。鐘三只感覺到脊背上有著深深的寒意,而他身后的兩個捕快和李管事,卻是再也忍不住,飛一般地沖出門外,開始嘔吐起來。
鐘三也終于忍受不住,快步退出了房內(nèi),回頭看著這個陰暗的房間,心底的恐懼開始瘋狂攀升。鐘三深呼吸了一下,喚了另外兩個捕快,立刻趕到安平城府衙內(nèi),向城衙捕快稟告此事。鐘三把手放在了佩刀上,鋼制刀把的冰涼觸感使得他輕輕地放松了一下,他連忙挑選了幾個大膽的手下,開始往已經(jīng)無人的院內(nèi)鋪開厚厚的驗尸布,以及繪制現(xiàn)場圖。鐘三接過手下遞來的香茶,幾口下腹,終于覺得呼吸舒暢起來,剛欲坐下,門外緩緩傳來了馬蹄聲,先前派出去的捕快的聲音已經(jīng)傳來:“城衙捕司到!”聽聞城衙捕司來了,鐘三連忙帶著人迎了出去。鐘三剛到院門,城衙捕司的人便已經(jīng)邁了進來。鐘三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彎腰作揖,恭敬地道:“不知竟是夏大人親臨,下官有失遠(yuǎn)迎?!眮砣司故浅茄貌端镜娜柸宋锵目仔?,夏孔修在安平城內(nèi)赫赫有名,其年方三十,為人果敢,且大膽激進,屢破奇案,除此之外,傳聞他心狠手辣,笑里藏刀,見者皆遍體生寒。
夏孔修擺了擺手,說:“鐘捕頭,不必多禮,我們進去談?!辩娙B忙轉(zhuǎn)身走在前頭,領(lǐng)著夏孔修進了院子,向房子走近。推開房門之際,鐘三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此時的夏孔修緊緊地皺著眉頭,鐘三輕聲問道:“夏大人,可有不妥之處?”夏孔修沉吟了一下,冷笑道:“此地血味……未免有點太淡了……”鐘三心下一驚,大呼自己糊涂,此房間夜里一直關(guān)著門,直到此刻之前,僅僅是怡春園內(nèi)的丫頭和自己打開過房門,自己打開房門時,被屋內(nèi)慘狀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同時手機拿著屬下遞來的香巾,竟未曾留意到,房內(nèi)的血腥味實在是太淡了,即使怡春園內(nèi)香氣醉人,在此間都不曾有過半分異味,但如此大量的血液也絕不止此等腥味。夏孔修邁進房內(nèi),環(huán)顧了一下房內(nèi),便示意隨從而來的府衙仵作帶著剛剛到達(dá)的縣衙仵作開始收集尸塊和進行檢驗等工作,然后在屋內(nèi)踱步起來。
鐘三對夏孔修的敬意不禁又增添了幾分,眼前的夏大人絲毫不在意屋內(nèi)的慘狀和異味,反而是在仔細(xì)察看現(xiàn)場,不得不感嘆,夏大人的確是年輕有為,自己是望塵莫及。
夏孔修轉(zhuǎn)身朝著鐘三道:“鐘捕頭,你剛剛可曾留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情嗎?”鐘三回過神來,道:“倒也未曾見到半分異樣……”鐘三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夏孔修的眼神一冷,這一瞬鐘三只感覺自己如墜冰窖,不禁感嘆傳聞中的“冷面閻羅”竟無半點虛假。夏孔修的視線已然越過鐘三,到了庭院盡頭,鐘三回頭一看,視線直接到了屋外院內(nèi),是一棵大樹之下,樹蔭下有著一位全身都籠罩在黑色長袍的身影。陰影之中,更難以辨別此人身影。黑袍人感受到夏孔修等人的目光,桀桀一笑。鐘三尚未回頭,便感覺耳邊驟然響起了一陣破風(fēng)之聲,一道玄色身影急速掠出,直奔黑袍人,正是夏孔修!
夏孔修身輕如燕,快如閃電,右手向著黑袍人探去,似要將其抓住。黑袍人倒也沒有坐以待斃,雙腳輕移,竟是輕松躲過了夏孔修的大手。不待眾人瞧見其如何出手,仍處于空中的夏孔修冷哼一聲,他左手扶著的佩刀“蹭”的一聲已經(jīng)出鞘!夏孔修的右手化肘,速度、力度不減,狠狠地砸向眼前的黑袍人。黑袍人左腳輕挑,右腳后撤,桀桀一笑,全身黑袍突然無風(fēng)而動。但夏孔修的真正目的不僅僅是這記肘擊,他的右手已然握住了空中的佩刀,肩部發(fā)力、肘部伸直,右手刀迅猛地以雷霆之態(tài)砍出!
鐘三雖身處屋內(nèi),但也仿如聽到了一絲轟鳴的聲音,竟似平地一聲驚雷!夏孔修的刀竟然已經(jīng)快到了這種地步!且剛一照面,夏孔修未曾顧及該黑袍人的身份,出手卻是如此的干脆、狠辣,不留任何活路,其身影之快、刀法之大開大合,最關(guān)鍵的是他如同索命死神般的不問原因便使出殺招,力求一擊將對方重傷,哪怕他面對的只是一名蹤跡詭異的陌生人,心境之堅定、無情,讓鐘三感到了一絲異樣的恐懼。
然而黑袍人面對如此兇猛的刀勢,絲毫不亂,右手結(jié)印,不見有多余動作,就在剎那間,一道黑氣橫亙在落刀的前面,夏孔修只感覺手中的刀像砍上了一堵城墻,刀竟然落不下去!他輕咦一聲,身形卻是向后一退,落在了黑袍人的七步之外。但黑袍人卻依舊紋絲未動,站在樹蔭下,看不清長相的臉上,彷佛透出著一股未知的詭異。
眾人都不禁感到一絲驚詫和疑問。夏孔修此刻也是此等心情,他皺著眉頭,端詳著黑袍人,只感覺平生不曾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即便自己右手邊的屋子里就發(fā)生了一件詭異至極的慘案,那兩顆詭異的人頭也無法給他帶來這種彷佛看見了他不能理解的東西一樣的詭異感,以及,對未知的疑問和一絲絲的恐懼,這個詭異的黑袍人,給他竟然帶來了一絲冷意。
黑袍人看起來卻沒有如此多想法,手臂輕揮,一道黑氣呼嘯而出,迎面砸向夏孔修!夏孔修大吃一驚,身形急轉(zhuǎn),躲過了這道呼嘯而過的黑氣。
與此同時,一陣陰風(fēng)忽然刮起,其徹骨之寒,攝人心魂。鐘三等人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朝屋外奔去,剛剛出屋,突然感覺身后陰風(fēng)大作,屋門處眾人只感一股寒意好像從足底直奔天靈蓋。不及多想,鐘三等人身形向前飛快略出,欲遠(yuǎn)離此屋。而院內(nèi)一眾捕快們看著那個黑袍人,不禁心生恐懼,此時乃烈陽當(dāng)值,為何會有此等陰祟之感?屋內(nèi)又是發(fā)生何等變故,竟使得鐘三等人慌忙不已?
夏孔修剛剛感受到陰風(fēng)拂面,卻又聽見了鐘三等人的驚呼,身形騰挪躲閃之間避開撲面而來的凌厲黑氣后,轉(zhuǎn)身往屋內(nèi)看去,眼前一幕差點讓他心魂震裂,屋內(nèi)竟似有一道黑色的巨影!忽明忽暗的房屋之中,夏孔修甚至能看見那道黑影那雙紅色的眼睛,不禁汗毛倒立,這一瞬,冷面閻羅亦生懼!
屋內(nèi)的黑影揮出一道黑氣,頓時化作數(shù)只大手,似是要抓住房門前的幾人。鐘三等人不及回頭,耳邊彷佛聽見洶涌而至的鬼哭狼嚎,便感覺到身后的陰風(fēng)陣陣,還有一股逐漸襲來的恐懼和冷意,仿如有一只大手正在把自己往后拽,一霎間只感覺自己的魂兒都要掉了。
眼瞧著有幾個捕快即將被黑氣所追上,正在此時,鐘三等人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清音,心神大定,顧不上究其源于何處,趕忙加速向前掠出。
驅(qū)司大胡子背后的大劍已然出鞘,隨著大胡子的劍舞,青光閃爍之間,竟是道道劍影刺向屋內(nèi)黑影。黑影傳來一陣痛呼,所化的黑色大手迅速地往回收。此時的院內(nèi)眾人方才反應(yīng)過來,大驚失色,好在也算訓(xùn)練有素,雖然心神俱驚,但沒發(fā)生推搡踩踏,倒也有幾分難得。眾人只感口干舌燥,眼前發(fā)生的種種當(dāng)真是平生未見,更是聞所未聞,小時候長輩們口中的仙鬼之流,今日就在眼前成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天際突然閃過一道紫色光芒,其之耀眼,竟是在烈日當(dāng)空的此時,讓眾人感覺風(fēng)雨驟至。旋即,一陣?yán)做Z鳴聲炸響,難不成是晴天霹靂!若說剛剛夏孔修的刀勢如一道平地驚雷讓人心生畏懼,則此刻的聲響仿如這道雷正裹挾著能讓地裂山崩的風(fēng)雨之勢,讓人自感渺小。但不知為何,一眾捕快忽然感覺一陣心安。
大胡子呵呵一笑,竟沒有在意院中的黑衣人,二指成劍,懸浮于空中的青色大劍劃過一道弧線,躍然于屋頂之上,是要從空中刺下,力求一擊鎮(zhèn)壓此道黑影!眾人只聽見輕微的“刺啦”一響,大劍已然穿過屋頂,攜帶著青色光芒,砸向了屋內(nèi)黑影。黑影長嘯一聲,黑氣縱橫,又化作兩只大手,以拳頭之狀擊向頭頂?shù)那嗌髣?,萬千黑氣更是向外散開,十分可怖。
與此同時,庭院之中,聞見遠(yuǎn)處傳來震耳欲聾的雷鳴,黑袍人微微歪了歪頭,他哈哈大笑,卻是在呼吸之間,身影飄于房檐之上,竟似是在等待。
屋內(nèi)黑影面對青色大劍,并沒有顯露出懼意,但聽見遠(yuǎn)處飛速傳來的雷鳴之聲,只感一道壓力頃刻之間,已至身前。它尖叫一聲,竟是被嚇得想要向別處逃去。大胡子的青色大劍已然落下,與此同時,一道紫雷掠過,沿著青色大劍,狠狠地砸向了下方。黑影甚至來不及發(fā)出驚呼,便瞬間被雷霆圍住,眨眼之間,竟私要在紫雷下消失殆盡。黑袍人大臂一揮,一道黑紅色的光芒從其袖間揮出,疾速飛向屋內(nèi),破開了那道紫色雷霆,包圍著黑影往回退開,但也被紫雷纏上,光芒黯淡。
在場的眾人只感覺這短短時間內(nèi)所發(fā)生的一切,如夢似幻,不敢相信剛剛經(jīng)歷了如此跌宕起伏的事情,但那道黑影帶來的恐懼和寒意尚未根除,眾人知曉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可是真真切切,一陣概嘆。夏孔修早已收刀入鞘,他,深知今日發(fā)生之事,已非自己力所能及。平日里,捕司對于安平城的驅(qū)司向來百般不屑,覺得不過是江湖神棍,雖然武功高強,卻打著驅(qū)魔除妖的名號,不入捕司,卻入驅(qū)司。但今日所見,夏孔修便知,平日里冷淡無言的驅(qū)司,所要擒拿的竟是此等兇險之物,自己雖與大胡子相交頗深,知曉兇險之處,但今日一見,兇險程度又豈是單純靠自己想象能夠預(yù)料的呢?
一道身影停在庭院之上,來人一襲白衣,看似四十來歲,臉皮白凈,劍眉星目,臉上留著胡茬子,眼中精光不斷閃現(xiàn),竟是不怒自威。他雙手負(fù)于背后,雙目盯著黑袍人,笑道:“呵呵,只道是何方小怪作祟,原來是黑血煞君,方才還疑惑為何安平城內(nèi)突然有此等沖天煞氣。既然來了,何不直接上我驅(qū)司喝上一壺茶?”
黑袍人桀桀一笑,說道:“皇甫震,這天下之大,本君何處去不得,難不成還需向你報備不成?”皇甫震聽聞此言,負(fù)于背后的雙手卻是微微伸展開來,一道道微小的紫色雷電猛然涌出,沉聲道:“這安平城,你還真輕易來不得!”
話音未落之際,皇甫震身旁的紫色雷電轟然掠出,狠狠地砸向黑血煞君。黑血煞君未退半步,哈哈一笑:“那本君便來試試多時不見的你修為又有何等精進!”黑血煞君大手一揮,一道血幕便浮于身前,其雙手結(jié)印,血幕輕輕撐開,把皇甫震的紫色雷電擋了下來。其后血幕猛然變化形狀,化作漩渦,反倒朝著皇甫震卷去?;矢φ鹕裆蛔?,身形未動,只聽見天際又是一聲雷霆劃過的沉鳴,此次皇甫震身旁的雷電竟已如碗口粗細(xì),凝聚成一口鐘,輕輕晃動間,一陣陣沉悶的雷音不絕于耳,恍如漣漪般向外散開,一時之間,竟是輕松地把血幕阻在了身前十步。
黑血煞君倒也不感意外,道:“呵呵,看來你對紫雷真心經(jīng)的參悟又進了一步;只不過本君想知道,你手中那柄自南云山上來的劍,配上你的紫雷,又會是何種風(fēng)景呢?”他身形掠起,又是拔高了三尺,全身黑袍舞動,風(fēng)勢掠過之間,隱約露出了一張滿是傷痕的骨臉!
皇甫震聽聞“南云山”三字,身影卻是緩緩繃緊,身旁的雷鐘晃動的頻率顯然加快了起來,臉色陰沉地道:“黑血狗賊!誰給你的狗膽,敢再度提起南云山三個字!”皇甫震的白衣無風(fēng)自動,霎那間數(shù)十道雷聲密集炸開!雷鐘緩慢消散,一柄銀色的劍刃浮現(xiàn),其上紫雷盤踞,聲勢驚人!皇甫震飄然而起,右手劍指畫了個圈,輕聲道:“疾!”身前的銀紫色光芒瞬間飛出,此時其安安靜靜,雷聲已收,院中早已躲在墻后的眾人確感覺這道光芒劃過的天空都是微微暗了一下。
黑血煞君已然手執(zhí)巨斧,桀桀一笑,微微蹲下,大喝一聲,剎那,血腥味大作,血色巨斧向下劈去!
院中,大胡子心下一驚,趕忙雙手捏決,道:“護!”一道青色的帷幕堪堪罩住院中,護住眾人。同時,院內(nèi)各層建筑都閃過黃色光芒,竟是形成了一個圓形的保護罩。大胡子反而更加心驚,暗想:如此看來,院內(nèi)法物都完好無損,為何昨晚卻無一點警示!難不成,這黑血煞君已經(jīng)要比布置這一眾法物的皇甫大人的修為都高上一截了么?
而此際,天空之上,血色的巨斧攜著浩大聲勢,與收斂于內(nèi)的銀紫色光芒相撞于一起!轟隆的一聲在空中蔓延開來,臨近的所有人都只感頭腦一陣暈悶,一股惡心之感涌然而上。三息之間,光芒散去,眾人向上方瞧去,不禁倒吸了一道冷氣,皇甫震的白衣竟被震碎大半,布條緩慢飛落下來;反觀那黑血煞君,整個黑袍都被勁風(fēng)蕩開,一副巨大的骨架身軀顯露出來,甚是嚇人。黑血煞君哈哈一笑,道:“怎樣?發(fā)現(xiàn)了嘛?”皇甫震撇了撇嘴角,神色不為所動:“不過是把境界提升了一截,又當(dāng)如何?當(dāng)日在南云山我能把你的頭顱差點削下來,今日我依舊能!”黑血煞君冷哼一聲,怒笑道:“今日你可再試試!看看你能不能把我這顆頭顱砍下來!”皇甫震輕輕撫著回到身邊的銀色古劍,低著頭道:“雖我自覺我一人足矣,但,今日來的不止我一人?!?p> 他話音剛落,一道厚重的聲音從遠(yuǎn)處響起:“黑血狗賊,當(dāng)日南云山上你眾圍剿我二弟,今日還敢入這安平城!來了,就把命留下來吧!”一瞬之間,一道赤色火焰匹練從遠(yuǎn)方向此處擊來!黑血煞君臉色一變,驚呼道:“陳克幽!”他瞧見火焰匹練將至眼前,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型竟是暴漲七八尺,雙手握住巨斧,斧上黑紅色光芒閃爍,用力地?fù)粝虺嗌ゾ?。兩者猛地撞擊到一起,又是“砰”的一聲巨響,只見黑色煞君一聲痛呼,身形倒飛而出,怒笑道:“呵呵,我此行目的已至,不多跟你糾纏,本君去了!”赤色匹練光芒閃爍之間,不依不饒,繼續(xù)向前擊去!皇甫震也手捏法決,祭起古劍,與赤色光芒合擊。聲勢甚為浩大,竟是爭取在此合重傷黑血煞君!
黑血煞君身后的虛無空間突然傳過一陣波動,一只枯瘦的手從空間漩渦中探了出來,輕輕點了一指,皇甫震與陳克幽只感周身法力運轉(zhuǎn)都緩慢起來,兩人面色一變,相視道:“是冥曜鬼王!”
兩人深知冥曜鬼王修為遠(yuǎn)高于他們,需州衙驅(qū)司之人方可匹敵。但兩人攻勢依舊迅猛,不減分毫,自是知曉冥曜鬼王此等級別的現(xiàn)身,必然會引起護城大陣之動,州衙驅(qū)司諸人也會迅速趕至。此時那一指的威力顯露,竟是將他們二人生生阻住,再也不得前進分毫。
同時,眾人只聞一道仙樂奏響,一道深藍(lán)色的劍芒從天而降,直直砍向那只手。那手單手結(jié)印,輕輕拋出一道灰色印記,將那道劍芒抵擋在外,兩相抵消;冥曜鬼王來得也快,退得也快,自是知曉在州衙驅(qū)司之人趕到之前需退去之理。眾人只聽見一陣陰風(fēng)怒號,再定睛看時,天空之上便只剩下皇甫震與陳克幽二人。
二人嘆了口氣,但也未曾有半分畏懼,相視而笑,陳克幽沉聲道:“下一次遇著黑血老賊,我必定砍下他那顆狗頭?!被矢φ瘘c點頭,應(yīng)道:“只是不知這冥曜鬼王與黑血老賊之間有何因緣,竟選擇出手相助,相信此事牽扯不少,州衙驅(qū)司也定會派出人手,正好徹查當(dāng)日南云山上之事。”陳克幽嘆了口氣:“只是苦了二弟,傷勢至今仍未恢復(fù),仍需多些時日?!被矢φ鹉樕祥W過一絲痛色,卻沒有再說話。二人說罷,輕移步伐,便已降至院內(nèi)。
眾人一驚,尚未反應(yīng)過來,龐大胡子已經(jīng)迎了上午,緩緩彎腰作揖,道:“下官龐先白拜見陳大人、皇甫大人,今日不料竟驚動陳大人皇甫大人,卑職自當(dāng)請罪。”陳克幽輕輕揮了揮手,道:“黑血狗賊那廝,修為不低,先前若先白獨立面對,說不準(zhǔn)會吃虧,自然無驚動我二人一說。”
夏孔修此時迎了上來,知曉眼之人應(yīng)為城衙驅(qū)司的那幾號最為出色之人物,便趕緊也是雙手作禮:“下官夏孔修,久聞諸位大人威名,今日一見,令人折服。“皇甫震揮了揮手,輕輕開口:“你們二人不必多禮,此處之事尚顯兇險,怡春園于安平城舉足輕重,我等皆在其位,自然當(dāng)謀其政。此時已將近中秋,更是諸事生發(fā)之時,更需處處留心?!彼D了頓,道:“待會便先將此處清理干凈,委屈先白你在此守候,順便點上三支凈魂香,安撫此地諸多生靈?!饼嬒劝c了點頭:“下官領(lǐng)命?!标惪擞膮s是朝著夏孔修笑了笑,說:“倒是不曾想到捕司這邊已經(jīng)驚動了夏大人,此等妖魔鬼怪之事,希望不會驚嚇到捕司眾多捕快。待會,驅(qū)司也會派人前來,為眾多捕快安撫神魂。”
雖然陳克幽口中稱夏大人,夏孔修卻也不敢怠慢,語氣依舊畢恭畢敬,但又多了幾分感激:“下官謝過兩位大人?!标惪擞男χp輕揮了揮手,向著龐先白點了點頭,便轉(zhuǎn)頭向著皇甫震道:“咱倆現(xiàn)去州衙驅(qū)司走一遭。”皇甫震輕聲應(yīng)是,旋即二人身影一閃,夏孔修只感微弱的炙熱掠過、輕微的雷聲乍起,他們二人之身影已然起于天邊。夏孔修望著那光芒,不禁感嘆:“今日真是大開眼界!”龐先白憨憨一笑,言:“兩位大人修為深不可測,今日此事估摸著牽扯不少,必然已經(jīng)驚動州衙驅(qū)司,此案實在是令人不安?!?p> 兩人交談著,再無緊要之事,自是按下不表。
數(shù)日之后,經(jīng)驅(qū)司和捕司對安平城諸多事宜的重新部署和安排,安平城已經(jīng)從當(dāng)時駭人聽聞的事件中重新煥發(fā)出新的活力,怡春園自然也恢復(fù)了往日之繁華,而由于驅(qū)司在城中各處布置的驅(qū)邪物件和點燃安撫神魂的凈魂香,人們也逐漸恢復(fù)到其樂融融的生活中來。中秋將近,天氣也逐漸涼爽起來,人們更感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