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有心機詭詐,但不代表有心機詭詐的人,就一定是無恥之輩,即便是真正的無恥之輩,心中也未必沒有一份真摯的東西。
風云子幫助二師兄凌云子上位,除了因為一向和閑云子不和之外,更是因為以他的目光來看,能識大體顧大局的二師兄更適合當掌門,
這一點上游云子和他的看法并沒有太大區(qū)別,為了門派,犧牲一個杰出弟子,甚至青云九老之一,在他們看來都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而此時此刻,和方覺一番斗劍下來,風云子心中生出了一份真正的愛才之心,他門下弟子眾多,論武力,可以算是青云九脈之中最強的一門,然而這些弟子的天資、悟性,比武之中的靈動、反應,沒有一個可以和方覺相提并論。
他是劍癡,自然希望青云劍派能有更多的高手,而經過改選掌門一事,青云劍派內部爭斗后必然會傷一些元氣,如果能有新血注入,對于整個門派更是好事。
歸根結底,方覺的武功在風云子看來,已經不在老九游云子之下,甚至要更勝一籌,做一個門派客卿綽綽有余。
當然,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這樣一個年輕人,作為朋友切磋武藝是可以的,讓人家拜入自己門下,這八成辦不到。
至于這青云劍法到底從何而來,若是方覺能夠答應他的條件,其實也未必就值得深究,從心底里來說,他也不希望用這種隱晦卑鄙手段去栽贓同門。
“客卿?”方覺果然也停下了手,想了想,說:“武君山是我好友,一起過命的交情,我若是不知,倒也罷了,可如今知道他出了事,我人又在跟前,想要不管只怕不行,風云子前輩,不知可否讓我和武君山一見?”
“這……怕是不行?!?p> 風云子卻是搖了搖頭,客卿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在青云劍派繼承人的大事上開口,更沒有權力去干涉青云派和周家的關系,
因為客卿的面子,就撕掉周家的臉,放了武君山,掌門一定不會答應,要是無緣無故的抓了武君山,又無緣無故的放了武君山乃至閑云子眾人,卻說不出個道理來,豈不是證明掌門當日抓錯了人,真正留下一個公器私用的把柄,動用鎮(zhèn)派之寶,去爭奪掌門之位?
不要說凌云子不會答應,后山三位太上也不會答應,
在如今的青云劍派,武君山是有罪的,閑云子是有錯的,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政治正確’,誰要推翻這兩點,誰就是和掌門,和允許掌門動用劍奴的太上長老做對。
“這位小兄弟,你上山以來,我們雙方雖然屢屢沖突,但我看得出來,你并無傷人之意,不過是武功切磋。那武君山和你是朋友,你想為他出頭,這更是江湖義氣,并沒有任何不妥?!?p> 游云子忽然開口了,語氣和藹的說:“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你有義氣,卻也不好壞了我青云劍派的門規(guī),那豈不是成了不講道理了,你說是也不是?”
之前看不出方覺武藝高低,以為只是個武功還不錯的年輕人,就和他講武功;
現在他露出幾手,證明他實力不俗,于是游云子就和他開始講道理。
見風云子態(tài)度忽然轉變,提出不追究對方劍法來歷,游云子立刻就明白了這位師兄的意思:不愿意用武功來歷去栽贓武君山、閑云子,更不想和對方結成不死不休的私仇,而是化敵為友,收為己用。
游云子是個聰明人,轉念一想,別看師兄平日不聲不響,這一招,的確更高一籌。
而且對于游云子自己來說,若是方覺成為了客卿,也是好事:之前他輸給方覺,如果方覺承認武功來自于武君山,豈不是說自己連閑云子的徒孫都打不過?
那還有什么臉做這青云九老?
相反,對方若是搖身一變,成為名義上和青云九老平等的門派客卿,那自己輸給對方,相對就說得過去了。
短短幾刻種的功夫,隨著方覺表現出的實力變化,每個關鍵點上的人物的心思,都在不斷的波動、變化,重新調整,以變應變,謀劃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我們青云劍派的客卿長老,不僅每年都受到銀錢供奉,在江湖上若是有恩仇,青云劍派也可以適當出面調解,大話不敢說,這大昊東南幾個省,青云劍派說話,還是有些份量的。”游云子笑道。
“敢問兩位,武君山到底犯了什么事?”方覺問。
游云子猶豫了一下,風云子直接說:“他仗劍行兇,殺傷人命,險些毀掉青云劍派百年交好人脈,我看你一身青衣想必是讀過書的,門派存亡延續(xù)遠比一個人的榮辱重要,這個道理你應該能懂?!?p> “原來如此?!狈接X點點頭,這些事他聽武君山講過,只是不曉得為何許多年前的往事,如今再次提起,還成了他的罪狀。
想了想,道:“既然是貴派內務,我自然不好多嘴,只是武君山是我好友,此次前來,還是要見一面。若是貴派不好交代,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法子?!?p> “哦?什么法子?”
方覺一震長劍,笑道:“不如我憑著手中這把劍,一步步打上后山思過崖,若是沒這個本事,我自然見不到他,怪不得貴派;若是我有這個本事,貴派對那些被武君山殺的人家,也有個交代?!?p> 游云子眉頭立刻皺起,正要開口呵斥方覺不知天高地厚,堂堂青云派,豈是他看見的那么簡單?真以為打贏了自己,之前和風云子又勉強平手,就能橫掃一個門派?
風云子卻伸手制止了他,沉聲道:“好,剛才并未盡興,正好再分高下?!?p> 方覺提劍,緩緩道:“這次,和剛才不同,請你要小心了?!?p> “那我倒要看看,有何不同?”風云子豪氣頓聲,朗聲長笑,挺劍攻來。
只見方覺提劍,用劍尖指著他,兩人距離還有兩三丈,空氣中忽然出現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扭曲,
風云子的面門微微刺痛,如同針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