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子的話,比徐謹又明顯深了一層。
道很玄妙,每個人都可以談一談自己對道的理解,甚至那些入道之人,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他們接觸到的‘道’,到底是個什么,
但是,這也是虛的,說得再清楚再明白,都屁用沒有。
如何才能把虛無的道,變成實實在在的‘神通、道法’,把玄妙的道,變成可以觸碰到的道門,并且推開這道門走進去,這才是有價值的。
告訴你怎么造原子彈,你還是不會造;告訴你通過怎么樣的方式訓練,才能成為世界冠軍,最后世界冠軍,依舊只有一個。
說到底,還是要自己去體會,自己琢磨出來。
“老神仙……”方覺開口。
“休要這么叫?!庇^星子擺擺手,道:“這三個字,凡夫俗子叫叫也就罷了,你要是這么叫,我的面皮也要燒起來。哪里有人敢稱神仙二字?你叫一聲道長便好?!?p> 方覺笑笑:“道長,你剛才帶我來此處,用的是什么神通?”
“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縮地成寸罷了?!庇^星子微微一笑:“你且看好?!?p> 說著,身形微微一晃。
只見不算大的茶室之中,好像憑空起了一陣風,
觀星子一變二,二變?nèi)?,三變四……在茶室里,多出了好幾個一模一樣的觀星子,用相同的姿勢,出現(xiàn)在茶室各處。
在方覺眼中,觀星子身上并未出現(xiàn)徐謹那種抖動,
而這幾個觀星子,第一眼看去,竟然都是真的,再看,又完全不存在,只有隔著一張茶案,坐在對面的那個是實體。
再次光影一閃,只剩下面前這個。
“可看明白了?”對面坐著的觀星子撫須笑問。
方覺沉吟片刻,微微皺眉:“道長可有金身?”
“金身?何為金身?”這次輪到觀星子一愣。
“指的是肉身堅固,磨練不壞?!狈接X說。
“肉身哪里會不壞,百年修行下來,無非也就是一具皮囊?!?p> 觀星子搖搖頭:“我有位師兄,修的是武道,肉身倒是極為堅固,但也遠遠達不到不壞的地步,老道我修行這些年來,肉身倒是頗受了些滋養(yǎng),但只是稍稍有活力一些,比起師兄還要差許多?!?p> “那就奇了?!狈接X皺眉。
當初對徐謹,他就有這個疑問,
徐謹抖動的頻率驚人,普通強度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住,早就散架了;
觀星子縮地成寸,本質(zhì)上,不是縮短了空間,而是提高的移動速度,而且是極大的提高,以至于出現(xiàn)了殘影,從肉眼看,就是‘好幾個人’,
這樣的速度下,就是鋼鐵也會和空氣摩擦出火花,何況肉身?
全身骨肉恐怕早就碎了。
他又沒有什么金剛不壞……
“等你明白之時,恐怕便是入道之日?!?p> 方覺也有點無語,
徐謹吧他自己還沒入道,可是觀星子已經(jīng)是入道許久的高人,卻偏偏就是不肯說,非要自己去想,
無非是說了也沒用,道門畢竟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門,說得再多,還是要靠著自己去‘找到’,說一千道一萬,也是‘虛’的,沒有辦法幫助自己成為‘實’的。
理解歸理解,卻多少覺得這些得道高人,有些故弄玄虛。
不由得產(chǎn)生了一個奇怪念頭,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得道,必要將之廣布天下,人人可學。
……
……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知府衙門派人送來了方覺的行囊,包括鴻羽劍和他隨身攜帶的銀子。
徐謹也來了,還帶來一個人。
月玲兒。
這人不是徐謹要帶的,而是觀星子點名要的。
“老大人,這位姑娘在牢里,受了不小的罪,身上的傷勢,可以養(yǎng)好,只是容貌……”
徐謹也不曉得堂堂欽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和一個青樓女子,到底有什么關系,竟然點名要這個女人。
只是月玲兒被關押在江陵大牢的時候,受了大刑,傷勢很重。
錢敬肅從方覺身上拿不到口供,一時半會,又不好朝他直接下手,于是把主意打到了月玲兒身上,昊律明文規(guī)定,沒有主犯的口供,若是有足夠的人證、物證,和從犯口供,也能定罪。
所以,沒有背景的月玲兒,就成了重點突破對象。
“徐大人,有勞你帶我去瞧一瞧?!庇^星子微微稽首。
“好,人就在側(cè)廂房?!?p> ……
再次看見月玲兒的時候,和當初那個眠月樓紅姑娘已經(jīng)判若兩人。
或者說,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像一個人,
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拔去,腫得像是蘿卜,薄薄的被子下的身軀不知有多少傷,血漬浸出來,染出了一片一片的暗紅。
半張臉,像是被烙鐵烙過一般,腫得不像話,流出膿液。
人在昏迷之中。
方覺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
逢場作戲的事他做過很多,對于面前這個青樓女子,也談不上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一夜夫妻百夜恩這種話,他這個年紀,早就無感了。
只是,覺得這樣不該這樣。
“當年六王爺在觀風臺任職過一段時間,徐大人,老夫也不瞞你,這女子,乃是一名觀風使者?!?p> 觀星子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一邊掰開月玲兒的嘴,放入丹藥,一邊淡淡的說:“江陵城的風土人情,許多便由她送入觀風臺,此番遭此大難,我準備將她調(diào)回京城將養(yǎng),也算是酬其功勞了?!?p> “觀風使者?!”徐謹驟然一驚,看向觀星子的眼神,已經(jīng)和之前有所不同,帶著幾分敬畏。
方覺也是十分的意外,
觀風臺早就被削權(quán)削得幾乎銷聲匿跡,可是誰能想到,自己身邊竟然就有觀風使者?
“徐大人莫驚,你的官聲操行,向來是好的?!庇^星子淡淡的說。
“不知老大人在觀風臺擔任何職?”徐謹沉聲問。
“觀風臺由國師統(tǒng)領,我們這些弟子嘛,自然要為師分勞,都掛著一些閑差?!庇^星子淡淡一笑。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方覺忽然開口了:“江陵知府的師爺,是不是也是觀風使者?!”
觀星子看了方覺一眼,搖頭苦笑。
看破便罷了,何必要說破,還當徐謹?shù)拿嬲f破?月玲兒受了傷,已經(jīng)無法在眠月樓繼續(xù)任職下去,調(diào)回京城,說出來,能對江陵官場起到震懾作用,那師爺卻沒有暴露,還可以繼續(xù)‘潛伏’。
徐謹嘴角一抽抽,回想起當年觀風臺的威風來,不由生起一抹恐懼,這幫人還真是無處不在。
“既然如此,那錢敬肅所做所行,觀風臺必然知曉。敢問老大人,他該當何罪?”方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