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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家的花樣阿姨

第六章 再見,小蘭

柳七家的花樣阿姨 菩十 3803 2020-11-14 10:36:27

  日子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又到了年關(guān)。

  柳七還記得去年過年前,自己還興沖沖地給阿姨準(zhǔn)備年貨和紅包,今年卻已經(jīng)全然沒有這興致了。

  自從上次的散步驚魂事件后,劉小蘭和家里的關(guān)系就一直別別扭扭的,再也沒有剛開始的融洽了。

  也許是因為柳七沒有接工傷補償?shù)牟纾植蛔寗⑿√m天天帶鬧鬧“曬太陽”,劉小蘭就天天顯得蔫不拉幾陰陽怪氣的。

  鬧鬧已經(jīng)1歲多了,已經(jīng)開始搖搖晃晃地走路,也會喊爸爸媽媽了。柳爸柳媽越來越喜歡這個老二,到家里來陪鬧鬧玩的時間越來越多。

  只要外公外婆一來,劉小蘭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有時說是要出去買點東西帶回家去,有時說要去剪個頭發(fā),有時又說要去隔壁社區(qū)醫(yī)院配個藥,經(jīng)常一出去就是半天。

  這操作連一向與小蘭相聊甚歡的柳媽都看不下去了。柳媽逮到機會就跟柳七說:“你得管管小蘭,她這絕對是消極怠工?!?p>  柳七兩手一攤道:“我怎么說?不許買東西?不許剪頭發(fā)?不許看病配藥?”

  “那么這些事情不能上班時間做的呀!”

  “那么你說什么是她下班時間呢?”

  “那么,那么她也不能我每次來都這樣伐啦!”

  “那么,我不讓你來?”

  柳媽和柳七你一句我一句,越說越無奈。住家阿姨這種工作,除了明確的每周做六休一,其他時間到底幾點到幾點是上班時間,這本來就很模糊。阿姨的工作,就是生活啊。這些人之常情的事情,不同意就是東家不講道理,同意了,這一消失半天時間,你是跟阿姨較勁好呢還是較勁好呢?

  最讓柳七窩火的,還不是她動不動出去溜達(dá)的事情,而是她暴漲的八卦技能。雖然現(xiàn)在她在小區(qū)里溜達(dá)少了,但是她的電話微信越來越多,而她最感興趣的就是收集員工福利大全。

  自從柳七把工傷補償懟回去了之后,劉小蘭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激活了某項功能,說起這些事再也不像之前那么扭扭捏捏期期艾艾的,而是見縫插針,無比順暢。

  柳七收個快遞,拆開來是一套化妝品,劉小蘭就在旁邊嘖嘖嘖地說道:“前兩天我表姐說她東家送了她一套護膚品,好像就是這個牌子的,寶媽你也用這個啊,真不錯?!?p>  柳七付個電話費賬單,劉小蘭瞄一眼又嘖嘖嘖:“現(xiàn)在的電話費還是貴呀,不過像你們這種公司里的員工,電話費應(yīng)該公司都報銷的吧?”

  柳七買套西裝,劉小蘭熱情贊揚道:“噢喲寶媽,你的身材真不錯。這套西裝蠻像我一個小姐妹的工作服的,她說她老板一年要給她發(fā)好幾套來,春夏秋冬都有的?!?p>  反正柳七越不搭茬,她就說的越起勁。柳七覺得,劉小蘭收集的那么多信息,倒是給她制定公司里的福利制度提供了很多靈感。

  就這么一直到了將近過年放假前,柳七想來想去,還是給劉小蘭準(zhǔn)備了一個5000塊的過年紅包。不管怎么說,也是辛苦了一年,也算對得起她收集的福利信息大全。

  臨休假前一晚,柳七打算吃完晚飯就把紅包派給她,讓大家開心過年。吃晚飯的時候,劉小蘭又開口了:“寶媽,我聽小姐妹說,現(xiàn)在一般公司里員工都要至少要發(fā)13薪的,說是勞動法規(guī)定的哦,是不是這樣的?”

  聽到這話,柳七內(nèi)心一股無名火噌地往上竄,長期按捺下來的不滿此時開始排山倒海。她輕輕放下筷子,說道:“勞動法沒有規(guī)定13薪,勞動法只規(guī)定了未經(jīng)請假批準(zhǔn)離開工作崗位,算作無故曠工,應(yīng)當(dāng)扣除礦工期間的薪酬,情節(jié)嚴(yán)重造成雇主損失者雇主有權(quán)追償。勞動法也沒有規(guī)定雇主一定要給員工任何福利,員工福利是雇主為了激勵員工或者嘉獎員工的優(yōu)秀表現(xiàn)而額外支付的費用。勞動法還規(guī)定,員工所有勞動所得必須繳納個人所得稅,由雇主代扣代繳。你有什么對勞動法不了解的,歡迎咨詢!”說完,柳七扔下沒有吃完的飯,走進(jìn)了房間。

  劉小蘭一時呆住了。在柳七家住了一年多,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柳七這樣的神情和語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蘇放看到這架勢,知道柳七肯定是氣壞了。他安撫了一下默默,讓她好好吃飯,自己也扔下飯碗,走進(jìn)了房間。

  房間里,柳七正在手機上噼里啪啦打字,看到蘇放進(jìn)來,停下來說道:“老公,我受不了這個劉小蘭了,我要換阿姨!”

  “換,堅決換!”蘇放毫不猶豫地說道:“不管什么阿姨,讓我老婆不高興了就必須換!”

  “你別貧嘴,你看看她那樣子,我簡直感覺自己天天在被她索債,還勞動法勞動法,她懂個什么勞動法,還有完沒完了!”

  “對,簡直豈有此理!”

  “明天就跟她說吧,反正她要回去了,回去了就別回來了?!?p>  “好,明天一早就跟她說。”

  “你說?!?p>  “啊?為什么是我?不是一直你在跟她溝通的嗎?”

  “我不想跟她說話了!”

  “那好吧,我說就我說?!?p>  第二天,柳七和蘇放都起了大早。劉小蘭已經(jīng)大包小包都整理好了,從頭到腳都換上了她前幾天出去逛街買回來的新衣服??吹剿麄z從臥室出來,仿佛昨天啥事也沒發(fā)生過似的打了個招呼。

  蘇放咳了兩聲,然后說道:“小蘭阿姨,你先坐一下,我們有事跟你說。”

  一聽這話,劉小蘭還以為要給她過年紅包,樂呵呵地坐了下來。

  蘇放繼續(xù)說道:“是這樣的,我和小韻呢非常感謝你這一年多照顧我們家鬧鬧,包括也照顧了我們。但是呢,鬧鬧現(xiàn)在也一歲多了,我們想呢接下來讓外公外婆幫忙帶,所以……你過完年可以去看看其他工作機會?!?p>  劉小蘭頓時瞪大了眼睛,半天才說:“你們這是辭退我了?”

  蘇放的說辭是他倆昨天晚上商量好的,既然要分道揚鑣了,還是找個體面點的理由,不用把話說得太赤裸裸,彼此留幾分余地。

  結(jié)果劉小蘭沒有接過這個臺階。

  蘇放只能嘆口氣說:“可以這么說吧。這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對吧。”

  劉小蘭突然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拍,眼淚刷一下流下來,悲憤地說:“你們也太狠了吧,這大過年的說辭退就辭退啊,啊?我辛辛苦苦幫你們帶了一年多的孩子,你們就這樣對我的?”

  蘇放愣住了。在他和柳七彩排的劇本里,沒有痛哭流涕這一出。

  柳七也沒想到,劉小蘭的反應(yīng)有這么激烈,平日里她最多陰陽怪氣一些,倒從來沒有顯露過這樣潑辣的一面。

  柳七接過蘇放的話頭說道:“小蘭,你也別把話說成這樣啊,用一個人和辭退一個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看家政公司給我的阿姨履歷里面,也大多是一年兩年的,也沒看到哪個阿姨一輩子在一家人家里做的吧?現(xiàn)在通知你,你不是正好回去過年嗎?過完年再找不是正好嗎?一點也沒耽誤你的事情啊,你沒必要那么激動?!?p>  沒想到話音未落,劉小蘭更激動了,聲音陡的提高了一個八度:“誰說沒耽誤的?你們也算的太精了吧????過年我本來是帶薪假的,國家規(guī)定的,過年你們應(yīng)該給我發(fā)獎金的,你們都想賴掉了?好,你們辭退我,你們付我辭退補償金,勞動法規(guī)定的,N+1,懂不懂?賠我兩個月工資!不然你們別想就讓我這么走!”

  柳七這下真是瞠目結(jié)舌。她在商業(yè)場上混了十幾年了,各種斯文敗類見過不少,活的潑婦倒是真沒見過,一時間有點應(yīng)激失靈。

  柳七深吸一口氣,正打算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戳到她鼻梁上去,好好的掰扯掰扯見鬼的N+1,老娘跟你簽過勞動合同嗎?為毛你總是沉浸在高級白領(lǐng)的幻想里不可自拔?卻突然聽到清脆的“啪”一聲,嚇了一跳。

  這次是蘇放把手機拍到了桌子上。他突然一臉兇神惡煞的樣子,右手大拇指摁了一下鼻子,一邊手指頭敲著桌子一邊大聲道:“劉小蘭,你不用擺出這副腔調(diào)來,我老婆斯文人,我可不是!你平時干了什么事你當(dāng)我不知道?我平時懶得管你們女人這些亂七八糟的,你當(dāng)我好糊弄是吧?我跟你說,一口價2000塊,馬上給我走,要是不走,我就叫110了,你剛剛說的話我手機全部錄音了,你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叫敲詐勒索!你找警察去要N+1吧!”說完,蘇放站起身來,瞪著眼睛,俯視著劉小蘭。

  柳七和劉小蘭都傻眼了。

  劉小蘭從未見過蘇放這副樣子。平時蘇放工作關(guān)系,在家時間不多,在家的時候一向和顏悅色的,十足的女兒奴和妻控人設(shè)。這翻起來臉來竟是這副模樣?

  柳七看著蘇放那副“你是個潑婦誰還不是個流氓咋滴”的架勢,差點就要拍案叫絕了,這臨場發(fā)揮能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最贊的是百忙之中竟然還不忘往死里砍價。柳七趕忙收起自己顫巍巍的手指,配合地一副受欺負(fù)小媳婦的樣子走到蘇放身后,和他一起站著俯視劉小蘭。

  三人僵持了大約1分鐘,劉小蘭抹了一把眼淚,氣勢明顯弱下去一截:“你兇什么兇?什么110啊,110管這些事???2000塊也太少了吧?”

  “少也是你自找的。說實話,我老婆本來準(zhǔn)備的不止2000,你要是之前好說好話的,也就給你了,現(xiàn)在我跟你說,不可能!我說2000就是2000,這種事我老婆聽我的!”蘇放有點戲精上頭,柳七配合地在他背后點點頭。

  “你現(xiàn)在要是再不走,把我女兒吵醒了,2000也沒有了你信不信?”

  劉小蘭想了一想,終于氣呼呼地站起身來,啞著嗓子說了句:“走就走!什么金窩銀窩嗎?摳門的要死,我還不想干了呢!”

  她邊說邊起身,開始整理行李。

  蘇放又跟了一句:“小韻,你陪著她收拾東西吧?!?p>  柳七白了蘇放一眼,心想你還沒完了,來勁了是吧?不過她還是老老實實地跟過去,把鬧鬧抱出了房間,在房門口看著劉小蘭收拾剩下的東西。

  過了半小時,劉小蘭東西都收拾完了,把所有的行李都堆到了門口。柳七悄悄地回房間把原來準(zhǔn)備的紅包拿出來,從里面抽出了2000,出來遞給了劉小蘭。劉小蘭面無表情地接過錢,往口袋里一塞,突然停住了在門口。

  劉小蘭說:“我能再抱抱鬧鬧嗎?”

  房里三人都沉默了。剛剛火藥味十足的氣氛沉淀下來,此刻劉小蘭仿佛又變回了剛剛到柳七家時那個勤勞憨厚的阿姨。她對鬧鬧還算是真心疼愛的,帶了一年多,人非草木,這突然要走了,突然發(fā)現(xiàn)以后也看不到這個孩子了,劉小蘭此刻的舍不得,是真心的。

  柳七把鬧鬧遞了過去,劉小蘭把鬧鬧在懷里抱了又抱,最后把鬧鬧還給了柳七,平靜地跟蘇放和柳七說:“寶爸寶媽,我走了?!?p>  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柳七有點恍惚。這一年多的生活,一幕幕閃過眼前,仿佛一場夢,仿佛一幕劇。

  第一位住家阿姨就這樣退出了柳七的生活。

  下一位,會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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