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瀟事件,最窩囊的是馬亦然,他無論如何想不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樣的程度。
他以為讓人把葛瀟叫到刑訊室嚇唬一下,也許她就和盤托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他高估了刑訊室里那幾個屠夫的理解力,“好好問一問”對他們而言就是刑訊逼供。結果害得自己被兵痞羞辱了一番不說,連石梅也受到連累。
傷愈后石梅說耳力受損,無法繼續(xù)做偵訊工作,申請調到檔案室。
馬亦然也覺得這個石梅不是一個有好運氣的人,上次執(zhí)行任務失敗被貶,自己看在電訊班里她成績不錯,好容易把她調來,她又出了這樣的事。
馬亦然挽留他繼續(xù)呆在情報處,整理下電文也可以,無奈她去意已決。他認為石梅執(zhí)意要去檔案室一定是既感激李博浩從兵痞手里救了她,也對李博浩存有愧疚之心,隨她去吧,李博浩也未必會要她。
李博浩把自己抱起來的那一瞬間,石梅的內心是崩潰的。
雖然她無法說話,但是她聽到了李博浩發(fā)自內心的嘆息。他抱自己的時候不是懷有怨恨的拖拽,而是兄長般將她托在懷里,他的懷抱溫暖而安全。
出院后,葛瀟的聽覺很弱,并且一直耳鳴,無法繼續(xù)教課,她不得不辭職到一家書店去做店員。
而博浩也再沒有找過她。那一次的經歷,讓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太稚嫩了,離一名合格的地下黨的距離太遠,她也知道,自己與李博浩走得是兩條截然相反的道路,李博浩是個好人,他對自己的好完全是出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保護,與主義、信仰無關。
所以,他們之間是沒有未來的,既然如此,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是,葛瀟越來越明白,自己一直想走的道路是正確的,是光明的,她期盼著盡快加入革命的洪流之中,為所有被蹂躪、被踐踏的國人去開創(chuàng)美好的新天地。
李博浩很爽快地答應了石梅調入檔案室的請求。石梅包攬了檔案室所有的雜務,沒事時就坐著安靜地看書,兩個人誰都不提起過往,日常相處自在,工作配合默契。
李博浩很快試探出,石梅耳力其實很好,因為他試著在桌面敲擊摩斯密碼,石梅都在不自覺地側耳傾聽,待聽出那僅是兩句唐詩時,便心知是李博浩在試探自己,并且已知自己仍然耳聰目明。
情報處的電臺最近頻繁受到干擾,干擾源清晰,距離應該很近,但是偵聽不到干擾源的發(fā)報訊息,監(jiān)聽者居然知道情報處電臺的所有頻率,這讓馬亦然出了一身冷汗。
馬亦然帶人把站里每一個房間都進行了搜索,重點當然是檔案室和石梅的宿舍,搜查甚至延展到廚房的灶間和門房,卻一無所獲。
“你不要做那些無謂的事情,太危險?!币娛酚忠ド蠋畈┖铺嵝阉?。石梅站立不動,也沒有轉身。
“你要聽話!”博浩繼續(xù)說。石梅慢慢轉身,看著他:“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么?!?p> 博浩一笑:“不需要,如果是犧牲生命就更沒必要。你不了解馬亦然,他既懷疑了你,即便搜不到電臺,他也會讓你消失的?!?p> “葛瀟出事前,馬處長偵聽到一部電臺,他通過近一年的發(fā)報時間記錄,基本甄別出了嫌疑人,我想聽聽他們的進度?!?p> 李博浩心里一動,立刻想到了“拉面王”,他家里就有一部電臺。
“你從哪兒來的電臺?”他問。石梅一笑:“我在街上買了一部破收音機,自己裝的?!薄斑@件事情到此為止,聽話,這是命令!”博浩的語氣不容置疑,石梅的眼中突然汪了淚水,她知道,李博浩始終是這世上除了父母唯一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拉面王”穿了件棉袍,帽檐依然拉得很低。
因為天冷,又是晚上,杏花村二樓沒有客人。酒館前后有兩個門,他每次來都從南門進,博浩則從北面胡同走廚房門進。
“兩條消息,第一是我們的城防圖安全到達;第二......”他頓了頓:“大量絕密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往我方,敵人應該已經察覺了,看形勢他們是要開始最后的瘋狂了。”
博浩照例把自己桌上的一盤菜往他的面碗里撥了一半:“你很可能已經暴露了,馬亦然從來河南站就開始對站里的人逐個甄別,他應該通過發(fā)報時間對你進行過跟蹤,你不在站里那個電臺的頻率可能會出現,而你在站里從未出現過,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撤離了?!?p> “拉面王”埋頭吃面,看不見他的表情。
“拉面王”已經知道自己暴露了,因為他的家和辦公室所有抽屜,都被人打開過。
吃完面,“拉面王”才說:“行,我撤離?!?p> 博浩長舒了一口氣說:“此事宜早不宜晚,馬亦然隨時可能對你下手?!?p> “拉面王”笑了:“怎么了?看不起領導了?”博浩搖頭:“你別掉以輕心,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知道他們的手段?”
“拉面王”淡然一笑:“我心里有數,今天在這不能呆時間長,特務估計就在外面轉悠呢,你先走吧?!?p> 博浩有些擔憂地深深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博浩走后,“拉面王”低頭吃面,等面吃完,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卷好的小紙條,塞進桌子下面的一個縫隙里。從小二身邊走過時,他低聲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