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么,大哥,你信基督的么?”健太問身邊說話的那個路人。
“哪里哪里,就隨口說說,才沒那份閑心信洋鬼子的那些神神鬼鬼,”路人笑著說,“再說了,這年頭,信啥也不如信錢好使,有錢啥都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那打鬼子的嘎子來到錢的面前,也得變成龜田,開個直播,專門坑老鐵的錢?!?p> “嘎子么...”健太愣了一下,聯(lián)想到那一部很久以前播出的抗日電視劇,回憶起那個叫做蘆花蕩的地方,忽然覺得有些無言以對。
要是那蘆花蕩真的存在,想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房地產(chǎn)商鏟掉了吧,隨后在那塊地皮上大興土木,建造一棟又一棟堅硬而又昂貴的高樓。
“你說是為啥呢,現(xiàn)在咱們國家福利這么好,生病了有醫(yī)保,退休了有社保,”那位路人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輕車熟路地就開始談?wù)撈饑掖笫聛砹?,“得了小病小痛,不愁沒得治,得了大病,那也是命該如此,估摸著治了也有相當(dāng)?shù)臋C會是要死的,倒不如干脆不治算了,省得折騰,余下的日子吃好喝好,安安靜靜地呆在家里等死好了?!?p> “不能這么想,得了大病也得去治吧,因為機會渺茫就直接放棄,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健太輕聲說,“這世上,總有那么一兩個人是念著你能一直一直活下去的吧?”
“你說的也是,”路人大哥嘆了口氣,“但命這種東西,輪不到你來決定的啊,你看看這些貓啊,這些狗啊,我敢擔(dān)保,十只里頭,有九只都在它們主子的朋友圈里出現(xiàn)過,一口兒子,一口女兒的那樣喊,整的就跟是親生似的?!?p> “可到頭來呢,碰上了這么一個有著惡趣味的土豪,”他幽幽地說,語氣像是在譏諷,又像是在嘆息,“還是要被賣掉,然后再被殺掉?!?p>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過多兩天,這個廣場又會辦一個美食節(jié),今天在這里賣掉的貓狗的主人,在那天,可以憑借貓狗的賣身契,再次入場,任意吃食?!?p> “而到時候會被吃掉的,”他冷冷地笑,“就是今天他們賣掉的兒兒女女們。”
“怪不得,”健太說,“保護動物協(xié)會的那些人要來這里抗議。”
“但其實沒有道理的對吧,這種集會不過是正常買賣,就跟發(fā)生在菜市場里的買賣一樣,只不過被賣掉的對象是貓狗,而不是那些平常見慣的雞鴨魚肉?!?p> “僅僅是因為樣貌的問題,因為市場里賣的那些動物都沒貓狗可愛,身上還有一股子難聞的屎尿味,所以它們就不值得被同情了呢?”
“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乇恢猓粴⒑?,被擺上餐桌?!?p> “正解,”路人大哥說,“其實,有很多的人是根本不會在意你的想法?!?p> “他們之所以一直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你,終究不過是想從你的身上撈到能夠為他到來名譽,和能夠感動到自己的感動?!?p> “到頭來呢,還真就是感動到他自己而已,對于事實如何,其結(jié)果和過程并不會因此產(chǎn)生多大的轉(zhuǎn)變,況且,他們也不會關(guān)心,不會在意?!?p> “爽了就行吧?!苯√鍪謾C,看了一眼顯示在屏幕內(nèi)的時間。
六點零八分,距離晚上六點半還有好一會兒。
來這里之前,他跟移不移的裝機師傅約好了六點半碰頭,自費買一個路由器給那客戶裝上,一次性解決問題的根源,省得以后又整出啥麻煩事。
但一個路由器光進貨價就得好幾十塊錢,而開一條寬帶的提成,不過是一百多的酬金,扣掉這個,扣掉那個,各種雜七雜八的開支,算起來...今天又是白干的一天。
然而,這種情況不僅僅局限于健太.
幾乎可以說,大部分的外來務(wù)工人員差不多都是這么一個情況,收入剔除吃喝拉撒,以及上繳給房東的租金,剩下的,可以說是沒多少。
在某方面來說,稱之為國酒,不應(yīng)該是茅臺,‘老白干’才符合廣大勞動人民的切實情況,但這又不能說社會制度不好,該給的,國家已經(jīng)可以說是給足了你,需要的保障,國家也在方方面面盡力做到了最好。
論實在的,這里不像外面的那些資本主義國家,人民生病了,政府也不見得會怎么樣地管顧你的死活,公立醫(yī)院基本上是沒有,即便有也需要排上長長的隊,多則幾個月,少則一個星期才能掛得上號,見得了醫(yī)生一面。
所謂,命苦不能怨政府,大概就是這么個道理。
倘若非要責(zé)怪什么的話,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夠努力,不夠上進,不夠聰明,不夠運氣..,等等諸如此類的自身因素吧。
“可要是隨便去小區(qū)里逮兩只流浪狗,流浪貓,抱進去賣給那土豪,”健太一想到了錢,旋即又說,“那土豪不就虧大發(fā)了,倒不如干脆雇人去給他抓好了?!?p> “那你可就太小看這土豪的想象力了,”路人說,“你知道這里跟菜市場買賣動物有啥子區(qū)別么...那個變態(tài)看重的,才不是那些貓啊狗啊的本身,他看重的是那些人附加在那些貓狗身上的感情,換一種層面來看,這與其說這是買賣,倒不如說這是一次涉及到社會學(xué)的調(diào)查。”
“關(guān)于人的感情與金錢之間的兌換比例。”
“呃,大哥,看來你很懂啊,”健太忍不住高看了這位路人大哥一眼,“啥層面,啥社會學(xué)的...我可不懂,我唯一能曉得的就是...”
“光談?wù)摳星?,還真就值不了幾個錢?!?p> “那大哥,你說,他又是怎么看得出感情這種東西的多與少呢,”健太沉吟了片刻,“那種東西虛無縹緲,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能夠偽造的證據(jù)又多了去了?!?p> “任他再怎么土豪,也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已吧,怎么能像那些電影里的神仙道士一樣,可以看破人心,輕易判斷出一個人附加在一只寵物身上的感情的多與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