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安悅獻(xiàn)舞旭心蘇
當(dāng)然,說成婚就成婚也沒有那么快,吳平忠得知吳穎同意后,就去鎮(zhèn)上找先生算了個日子,說正月初九是嫁娶的好日子。
回家后,吳平忠就挽留亓官銘歌?!柏凉傧壬?,我知你無意留下,但我跟穎兒的婚事是你撮合,且我跟穎兒舉目無親,只得你這一個朋友,再怎么樣,你都要做我們的主婚人才行?!?p> 眼見著還有半月時間,也不太長,何況自己的傷勢還沒有盡好,亓官銘歌也就答應(yīng)了?!叭绱?,就叨擾平忠兄了?!?p> 轉(zhuǎn)眼已是新年,街道上鞭炮四起,如往年一樣,皇城大都的人們紛紛涌上街頭,只圖遠(yuǎn)遠(yuǎn)見上一眼入宮獻(xiàn)舞的秦蝶兒,然而今年,人們看到豪華的軟轎上坐著的人依然由紗巾半掩面容,露在外面的一雙眉眼卻是漠然,根本沒有了媚眼如絲的神態(tài)。
秦蝶兒那媚眼橫生的模樣每每讓人不能忘懷,好多男人為此夜不能寐,可這一見,讓所有的人都感到失望,都猜測今年入宮獻(xiàn)舞的人已不再是秦蝶兒了。
安悅聽著百姓呼喊秦蝶兒的名字毫不在意,她只冷眼望著宮門,那里,是她該去的地方。
秦蝶兒走后,她接管了舞樂館,館里的舞娘說,白羽華珍服乃陛下親賜,入宮獻(xiàn)舞必穿白羽華珍服,這很大程度限制了安悅,她本想跳一曲劍舞,好持劍入殿伺機(jī)行刺拓跋承旭,可若要穿白羽華珍服,就必得跳跟鳥雀有關(guān)的舞蹈了,是以,她根本不能藏下劍或匕首,于是,她只能在其它地方下功夫,她去首飾鋪打造了一根尖利的發(fā)簪,她想,如能靠近拓跋承旭,她就拔下頭上的發(fā)簪當(dāng)匕首使,一樣可以有機(jī)會刺殺拓跋承旭。
宮門越來越近,她的心情也越來越迫切,拓跋承旭,曾經(jīng)的摯友,卻是害死陳彥的兇手,今日,這多年的紛擾恩怨就該了結(jié)。
暮色降至,王公大臣已經(jīng)就座,掌事太監(jiān)潘云給拓跋承旭斟了一杯酒,拓跋承旭執(zhí)起酒杯面向眾臣?!霸絿斜娗漭o佐國泰民安,眾卿勞苦功高,朕敬諸位臣公一杯?!?p> “愿我越國長治久安?!敝T位官員回敬。
歷年來都需要的表面致辭,拓跋承旭宣布宴會開始。“今朝新歲已至,眾位卿家不必拘謹(jǐn),定要開懷暢飲,歡度今宵,不醉不歸?!?p> 建王拓拔承炎率先向拓跋承旭和于婉敬酒?!氨菹拢嫉芫茨突屎笠槐?,祝陛下皇后新歲安康?!?p> 拓跋承旭和于婉向來配合得很好,兩人對視一眼,舉起酒杯。“建王有心了。”
三人喝過了酒,拓拔承炎又說:“聽聞今年入宮獻(xiàn)舞的非是秦蝶兒,而是她的傳人,名叫莫依,這莫依姑娘深得秦蝶兒喜愛,秦蝶兒甚至把她一生心血的舞樂館都交了莫依姑娘打理,想來這位莫依姑娘技藝非凡?!?p> 聞言,殿上有些人因見不到秦蝶兒跳舞而面露失望,有些人因能看新人跳舞而有興趣,拓跋承旭都一一看在眼里,可于他來說,沒有一絲興致,只不過在人前,不管帝后還是兄弟,總要有一副和睦的樣子?!笆菃幔藓芷诖?。”
拓拔承炎一心想跟拓跋承旭靠近,不放過任何能和他說話的機(jī)會。“那臣弟便傳她上殿獻(xiàn)舞了?!?p> 拓跋承旭頷首,立馬,殿外就有傳事太監(jiān)尖銳的嗓音喊道:“舞樂館莫依入殿獻(xiàn)舞?!?p> 樂師奏響樂曲,安悅孤身踏上大殿的臺階,因擔(dān)心自己事敗連累舞樂館里的人,她決意一人獨舞。
她輕紗半掩面容,額間點綴花鈿,白羽華珍服的軟羽在寒風(fēng)中輕飛,映稱著殿外的冷清和殿內(nèi)的喧囂,她一襲白衣身姿,煢煢孑立。
她邁步進(jìn)入殿內(nèi),目光直向玉階之上的拓跋承旭。
而拓跋承旭本就無心看什么跳舞,在他眼中,只有安悅紅衣翩飛的模樣才是他心里的一支舞,也是唯一想看的舞,便再也無心其他人的舞姿了,因此,這時安悅已經(jīng)入了殿,他也只是略微掃了一眼,因隔得很遠(yuǎn),安悅又以紗巾蒙面的緣故,他并未認(rèn)出這就是安悅。
可坐在下方的慕容愉和謝全隔得很近,謝全也一時沒有認(rèn)出來,可慕容愉跟在安悅身邊多年,在安悅走進(jìn)殿的那一刻,光憑她的身姿,慕容愉就一眼認(rèn)出了安悅,呆愣道:“安悅。”
謝全坐她身側(cè),聽到她口中似乎在叫安悅的名字卻又聽得不太真切,遂問:“小愉,你說什么?”
慕容愉只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安悅,眼中全是不信?!安豢赡?,這絕不可能?!?p> 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只是這一舞娘出現(xiàn),她的目光就膠在了她的身上,不由也看向安悅,這一看,卻讓謝全也回想起了很多往事,只是謝全到底沒有常見安悅,心里很不確定,盡是猜疑?!八前矏偣??”
兩人都被安悅的出現(xiàn)震驚,安悅也在席間發(fā)現(xiàn)了他們,只是安悅不敢看慕容愉,怕暴露身份,只緩緩跟著音樂跳起舞來。
輕盈的身姿,柔軟的身體,比秦蝶兒更為靈動自然的形態(tài),令殿上的人無不驚嘆,就連那些曾因不是秦蝶兒獻(xiàn)舞而失望的人都露出了驚艷的眼神。
于婉亦是看得驚訝不已?!氨菹拢@秦蝶兒的傳人可謂是青出于藍(lán)啊?!?p> 聽得聲音,一直心不在焉的拓跋承旭這才看向大殿上跳舞之人,瞬間,拓跋承旭就再也移不開眼睛,那一樣的身影,一樣的舞姿,是深深刻畫在他腦中的記憶,他當(dāng)下站了起來?!鞍矏?!”
好在,大殿上有音樂,群臣也被安悅的舞姿吸引,所以,并沒有人聽到他說什么,他叫過安悅的名字后霎時清醒過來,這些人雖不認(rèn)識安悅的長相,可安悅這個名字卻是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誰,她是燕國公主,又是蜀國皇后,若此時殿上跳舞的人果真是她,如此,帶給她的必將是一番爭端。
強(qiáng)自讓自己狂亂不已的心鎮(zhèn)定下來,拓跋承旭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所見之人是自己的幻覺。
群臣雖沒聽見他說什么,和拓跋承旭同桌的于婉卻是聽得清楚,心中驚異,祝安悅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怎么可能會到越國皇宮來獻(xiàn)舞?
一曲舞罷,殿上之人沉浸在安悅的技藝當(dāng)中,隨之響起雷鳴掌聲和贊嘆,久久不絕,只有拓跋承旭和慕容愉及謝全三個人依然只顧看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安悅卻是望著玉階上的拓跋承旭,她知道,他已經(jīng)在猜疑自己是誰了。
拓拔承炎見此,以為拓跋承旭被安悅的舞姿迷住,就笑說道:“陛下,看來,這莫依姑娘的技藝已勝過了秦蝶兒?!?p> 莫依?
這個名字令拓跋承旭微微皺眉,她叫莫依?究竟是安悅另起的名字,還是真的就是另一個叫莫依的人?她只是跟安悅長得相似而已。
萬一是后者,自己要如何面對?
拓跋承旭壓抑住心里的害怕,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才說道:“進(jìn)前來?!?p> 安悅知道機(jī)會來了,一步步往拓跋承旭的方向走去,近一點,再近一點,近到自己可以用頭上的發(fā)簪,刺穿他的胸膛。
沒想,將將到玉階之下,拓拔承炎跑了過來。“莫依館主,你這一曲舞當(dāng)真只應(yīng)天上有,想必你是天宮仙子落入凡塵,可否摘去面紗,讓我等一觀你的真容?”
拓拔承炎這樣做很簡單,自己這個皇帝兄長不近女色,自己也到了該婚娶的年紀(jì),若安悅生得好看,自己便求拓跋承旭賜婚。
拓拔承炎不是傻子,隨著年紀(jì)漸長,很多事情就都明白了,他是很感激拓跋承旭給與他的一切,可是,這么些年了,他在朝堂中卻沒有任何職權(quán),說明了自己曾依附過廢太后的事情在拓跋承旭的心里仍然是一個疙瘩,自己也不敢與朝廷里大臣的女兒結(jié)親,恐拓跋承旭會疑心自己在朝中籠絡(luò)勢力,如果自己主動與平民女子成婚,或可打消拓跋承旭對自己的顧慮。
這一攔倒使安悅有些錯愕,她不得不停下來,想著要如何脫身,然,拓拔承炎這一提議令拓跋承旭更想知道面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安悅,盯著她露出的雙眼說道:“摘去面紗?!?p> 若摘去面紗,他定然會認(rèn)出自己,安悅垂下眼眸,怕他看出自己的異樣,可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卻又只能照做。
手不由緊握,安悅心下一橫,就算認(rèn)出來又怎樣?自己今日敢來,就沒打算能活著離開,松開了手,緩緩摘去覆在面上的紗巾。
在她抬手摘面紗的一剎,慕容愉近乎就要離席跑過去看她究竟是不是安悅,謝全眼疾手快拉住她?!安还苁遣皇?,陛下自有定奪。”
慕容愉恍然過來,若她真是安悅,自己這般行動必會讓朝臣指摘她的是非,不得已,慕容愉只能坐在位置上,整顆心已慌亂。
在輕紗滑落安悅面頰的一瞬,拓跋承旭似乎不能呼吸,他定定的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不能移開,微張的嘴是他心里僅有的想法?!暗轿疑磉厑??!?p> 他連自稱都不用朕了,群臣很是詫異,再看他的表情,以為這個舞娘是有多么傾國傾城,而同安悅隔得近的拓拔承炎看清了她的樣貌,覺得她年紀(jì)已經(jīng)稍長,雖的確稱得上漂亮,可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至于讓拓跋承旭有這樣的反應(yīng),不禁心里奇怪,卻也不敢開口提賜婚之事了。
機(jī)會再一次到來,安悅舉步跨上玉階,拓跋承旭的目光隨著她的行走而移動,只有這幾步梯子,拓跋承旭卻覺得十分遙遠(yuǎn)。
于婉看拓跋承旭如此癡迷的神情,心里想著,若她真是拓跋承旭心里的那個人,那自己于拓跋承旭來說也沒有了利用價值,如果自己出面將她留下,那拓跋承旭便會承自己一分情,說不定日后能有出宮重獲自由的一天。
安悅一邊走,一邊將手緩緩抬起欲拔下頭上的發(fā)簪,眼睛始終看著拓跋承旭的胸口,就在她的手快要觸及到發(fā)簪的時候,于婉忽然站了起來,笑對她說道:“你叫莫依?”
這一阻,安悅只能把手放下來,行禮說道:“回稟娘娘,民女莫依?!?p> 聲音一出,那嘶啞的嗓音萬般陌生,拓跋承旭只覺自己的心已無處安放,那種得而復(fù)失的心情無法言述。
慕容愉和謝全也是一驚,雖然有極其相似的外形,可聲音卻不一樣,慕容愉眼中一片失落。“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怎可能生還......”
謝全知她想起安悅又難過了,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于婉繼續(xù)說道:“莫依,本宮見你很是喜歡,想做主將你留下侍奉陛下可好?”
朝臣都十分驚異,于婉之父兵部左侍郎于樘敬更是奇怪,陛下明顯對這名女子表現(xiàn)得很是癡迷,為何自己的女兒還要留下她給自己樹敵呢?
現(xiàn)下在眾目睽睽之中想對拓跋承旭動手不易,而進(jìn)了拓跋承旭的后宮就有很多機(jī)會可以報仇,安悅沒有時間多考慮。“民女謝過娘娘。”
“想必你也累了?!庇谕裆駪B(tài)溫和。“小蕓,帶莫依姑娘先去休息。”
小蕓走到安悅身前?!罢堧S我來?!?p> 安悅便垂首跟著小蕓離開,拓跋承旭依然望著她的身影,他心里不斷的想,明明就是同一個人,為何會有不同的聲音?
安悅,是你嗎?還是說,這世間真的有與你如此相似之人?
可自己又怎會認(rèn)錯?你的眉眼,你的身形,你的一切,是早已深刻在自己骨髓里的模樣,僅僅只是不同的聲音,自己就要懷疑?
拓跋承旭確定,我知道,莫依,你就是安悅。
之后的晚宴,拓跋承旭一直處于神思外游,想著安悅終于回到了自己身邊,他的狀態(tài)在朝臣看來竟十分理解,這位不近女色的皇帝難得看上一個女人,盡都道賀他新晉了一名后妃。
慕容愉看出他定把她當(dāng)成了安悅,借敬酒靠近他?!氨菹?,她不是安悅?!?p> “小愉,朕不會認(rèn)錯的。”拓跋承旭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開心和無比激動的心情。
盡管自己也很想安悅能活著,可慕容愉還是說道:“陛下,我親眼見到安悅從蒼山墜入靈渠,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定然尸骨無存,怎可能還安然的出現(xiàn)在你面前?”
若安悅活著,拓跋承旭可以堅持所有,這一句話顯然擊垮了拓跋承旭心里重新筑起的希望,他開始懷疑,懷疑今晚發(fā)生的一切。
見他眼神已變得如早前得知安悅死訊時發(fā)狂的一樣,于婉立即說道:“陛下,臣妾已經(jīng)幫您把她留下了,您忘了嗎?”
拓跋承旭的目光這才恢復(fù)如常?!皩?,你已經(jīng)幫朕把她留下來了?!?p> 慕容愉默默退回坐席,知道自己的話對他造成了打擊,畢竟有這樣一個跟安悅相似的人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于他來說,就是一切,也好,哪怕她不是安悅,只她跟安悅一樣的面容,就足夠讓拓跋承旭不再陷入安悅之死的痛苦,就讓他沉浸在安悅還活著的假象中,或許,他的人生才會真正擁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