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各國局勢意未明
下朝后,祝北辰回御書房繼續(xù)批閱奏疏,掌事太監(jiān)黃德?lián)乃纳眢w吃不消,奈何他又不聽勸,便悄悄讓一個小內(nèi)侍去通知了皇后宋臻。
宋臻趕到時,見他臉色發(fā)白,嘴唇污紫,連忙說道:“陛下,臣妾聽聞您在朝上吐血了,現(xiàn)在怎么還強行批閱奏疏?該請御醫(yī)前來問診,好好休息才是?!?p> 自宋臻表明心意后,祝北辰也對她放下了芥蒂,甚至,還在她的真心相伴中找到一絲慰藉,認(rèn)為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半逕o事,皇后不必?fù)?dān)心?!?p> 知他執(zhí)拗,宋臻也管不得其它,吩咐黃德?!包S公公,去傳御醫(yī)來?!?p> 黃德領(lǐng)命離開,宋臻走到祝北辰身邊,知自己無論怎么勸誡他也不會聽,如此,便與他同進(jìn)退,共分擔(dān)?!氨菹拢蝗绯兼獛湍?,您再行批閱可好?!?p> 她的善解人意令祝北辰感懷,環(huán)眼身周,除她一人也無人可以傾訴,一時,心中的恨和不甘通通涌上心頭,竟丟下奏疏,望著她說道:“皇后,你知道嗎,自小,母妃就丟下我一個人撒手西去,讓我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里艱難生存,父皇嫌我母妃身份卑微對我并不喜愛,祝北冥又處處防備我,忌憚我,怕我搶了他的太子之位,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祝安悅也對我處處壓制,可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而已,但我卻漸漸發(fā)現(xiàn),在這至尊皇權(quán)面前想要安穩(wěn)一世終是不能,我只好為自己謀劃,到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勢力,可祝北冥在我沒有任何倚仗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忌憚于我,又怎會放過逐漸強大起來的我,如此,讓我明白,我和他之間勢必只有一個能活,所以,我奪了他的皇位,成了燕國皇帝,我以為,我吃過很多苦,有勵精圖治的決心,就可以治理好燕國,可是,無論我怎么努力,燕國卻是在我手中越來越弱,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強取這皇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然,現(xiàn)在的燕國豈會內(nèi)憂外患?”
他眼中全是血絲,有隱忍著的淚,連自稱都改了,可想心中有多難受,那些被他隱藏在心底的脆弱,在這一刻全都展現(xiàn)在宋臻面前,連忙抱著他。“人活一世皆為求生而非求死,陛下,這不是您的錯,若您不做此選擇,現(xiàn)在就只有祝北冥而沒有您了?!?p> 祝北辰卸下了強加在身上的偽裝,只有滿心的自責(zé),靠在她的胸口說道:“可終究是我,造成了今日局面?!?p> 宋臻輕撫著他的頭,就像哄小孩兒一樣。“陛下,您在登基之后向來勤勉,只為富強燕國,可您不是神,焉能預(yù)知未來,您又怎會知道會發(fā)生寇亂民變之禍?所以,您不要把這些責(zé)任強加在自己身上,在臣妾看來,您是最盡職,最英明的皇帝?!?p> 祝北辰仰頭?!澳惝?dāng)真如此看我?”
宋臻微微淺笑?!俺兼桓移劬??!?p> 不多久,御醫(yī)前來看診,祝北辰也沒有推拒,診后論道是肝火愈盛,心脈郁結(jié),需修心養(yǎng)性,切勿動怒,再加以湯劑調(diào)和,便無礙了。
之后,宋臻日夜親自服侍,他書寫時便給他研墨,他欲發(fā)火時便從旁勸解,他批閱奏疏時便與他念誦,盡量幫他分擔(dān)壓力,兩人之間進(jìn)而愈發(fā)有了感情。
而謝全趕到蜀國承安寺并未見到安悅,又前去流年客棧打聽,方知安悅已經(jīng)回宮,還得知了燕國的青州已經(jīng)被蜀國攻占,便又回到越國,將詳情一一告知拓跋承旭。
拓跋承旭得知后只慘然一笑,看來,自己果真多想了,安悅一回蜀皇宮蜀國就攻占了燕國青州,說明蜀國皇帝陳彥確實是在幫安悅復(fù)仇,以此來討安悅歡心,既然陳彥可以如自己一樣真心對待安悅,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應(yīng)該放手了?
見他神色凄然,謝全擔(dān)憂道:“陛下,想來安悅公主已經(jīng)有了她的選擇,您也不必難受?!?p> “朕無事?!蓖匕铣行駸o力的搖頭?!鞍矏偘埠茫薇阈陌?。”
謝全垂首不語,心中卻是萬語千言?!菹?,您如此心系祝安悅,她卻未必知曉您的心意,您可甘心?’半晌后,他才提議道:“陛下,眼下蜀國已向燕國用兵,自然,燕國是我越國的敵人,可哪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利益,如今蜀國強盛,萬一滅了燕國,恐怕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越國,我們不如同燕國聯(lián)盟,不讓蜀國有機會坐大,方可保越國無虞,還能從蜀國分一杯羹,何樂而不為呢?”
他說的不無道理,拓跋承旭思忖,卻依然說道:“可安悅是蜀國皇后,朕不想安悅陷入困境,再看看將來的局勢如何,另行計議。”
他對祝安悅之心已經(jīng)到了凌駕于家國之上的地步,謝全很是著急,卻無可奈何。
張釗領(lǐng)兵到達(dá)瀘州,接管了方博麾下所有將士,并帶去朝廷對方博的處置,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因此并未重罰,只將方博貶為昭武校尉,罰奉兩年,繼續(xù)在軍中任職。
張釗上任后加強修筑防御工事,訓(xùn)練軍士,準(zhǔn)備和蜀軍大干一場,可誰知蜀軍占領(lǐng)青州后只時不時帶領(lǐng)一小波隊伍前來騷擾,見一打起來又趕緊撤退,張釗為此煩不勝煩,卻又不敢領(lǐng)兵前去攻打青州,以防中計,損傷兵馬,只好采取堅壁清野的作戰(zhàn)方略抗擊蜀軍。
蜀軍擾亂,張釗堅守,雙方就這樣耗著,時間一晃,兩年過去。
石阿牛帶著手下人馬在全國各地流竄,好在他出生貧民并未搶掠百姓,只是,他每走到一個地方就將當(dāng)?shù)氐墓俑碱I(lǐng),取其庫銀,開倉取糧,還把一部分糧食分撥給當(dāng)?shù)匕傩眨源藖慝@得民心,漸漸的,他的隊伍愈發(fā)強大,有了聲勢,卻讓燕國陷入了更加困頓的境地。
劉定宇一直沒有回京,在通州,兗州等地慢慢安定過后,便向朝廷請旨平民變,而石阿牛和朝廷周旋了這些年也沒有投降,是以再用招安之計已不能夠,否則時間一久,只怕石阿牛的隊伍會越來越壯大。
得到朝廷批準(zhǔn)后,劉定宇領(lǐng)兵去剿石阿牛,可各地駐軍已經(jīng)不能隨意調(diào)動了,他能帶走的兵力不過四千,于是,他赴德州招兵六千,組了一支一萬將士的劉家軍親自指揮。
德州地屬沿海,當(dāng)?shù)匕傩粘D暌圆遏~為生,可海上變幻多測,時有一出海就回不來的事情發(fā)生,加上偶爾還會遇上海盜,但要養(yǎng)家糊口又必須出海捕魚,因此,德州的百姓在艱難困苦中求存,不畏死的精神早已深植骨髓,有了這支軍隊,劉定宇可謂是信心十足,勢要把民變平定。
劉家軍裝備精良,每名士兵都配有一匹戰(zhàn)馬,使劉家軍作戰(zhàn)迅猛,用以對付四處流竄的民兵最合適不過,在往后的戰(zhàn)斗中,他憑借自己的這一支親軍所向披靡,很快,劉家軍的聲威傳遍大江南北。
蜀國的朝堂上,靖王陳煥忍不住問道:“陛下,兩年前以邊境動亂為由出兵燕國,并攻占了燕國邊城青州,由兩萬重兵駐守,其中所耗錢糧巨甚,然我軍卻不采取任何行動,陛下究竟所謂何意,還請示下?!?p> “怎么,靖王對朕的做法有質(zhì)疑?”陳彥冷冷看他一眼。
對于這位兄長的狠戾陳煥向來畏懼,連忙伏低叩首?!俺嫉懿桓?,臣弟只是覺得耗費巨大又沒有得到利益,是以有些著急,臣弟也是為國憂心,望陛下恕罪?!?p> 陳彥朝下首的唐翔挑了挑眉?!澳銇砀嬖V他朕是為何意。”
“是,陛下?!碧葡柁D(zhuǎn)身對陳煥說道:“靖王,陛下此行是在消耗燕國國力,試想,如今燕國內(nèi)亂不止,若邊境長久耗費巨甚定然不支,以現(xiàn)下來說,我蜀國除了青州是沒得到什么利益,可長遠(yuǎn)看來,燕國一旦國力耗空就再無法支撐戰(zhàn)事,屆時我軍再領(lǐng)兵攻取,豈非長驅(qū)直入?”
素來知道自己這位兄長心機,卻沒想他并不僅僅只是想從燕國得到一些利益而已,他是想奪了整個燕國!不可謂野心之大,陳煥驚恐之余更為心悸,忙道:“恕臣弟狹隘,目光短淺,陛下深謀遠(yuǎn)慮,實乃我蜀國之幸。”
其余朝臣也附和拍馬。“陛下深謀遠(yuǎn)慮,實是千古明君?!?p> 在一群朝臣的迎奉下,陳彥宣布散朝。
悅?cè)A宮失火后,陳彥沒有復(fù)修悅?cè)A宮,一則怕安悅住進(jìn)去后會聯(lián)想到當(dāng)日失火時桑兒死去的情景,再則,帝后同住太和殿豈不更好,何須再將安悅置往別的宮殿,與自己同住,既可顯示安悅的尊貴,又能護(hù)她的平安。
確然,曾經(jīng)那些嫉妒安悅的妃嬪再不敢有任何異議,同時,陳彥的行為也讓世人知道了祝安悅是他的軟肋。
除了上朝,陳曄整日里都同安悅在一起,就算宮妃們心懷妒忌想要謀害,也沒有機會可以接近安悅,時間一久,眾妃嬪也就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安安分分在宮中坐吃等死,也不再期盼得到陳彥寵幸,妄圖借由陳彥使身后的家族壯大繁榮,只望家中安穩(wěn)即可。
回了宮,陳彥見安悅正在陪著陳曄做功課,見自己回來也不理,就只好走過去?!八@么大人了,還要你守著做功課?”
“什么這么大人了,曄兒才六歲而已?!卑矏偲乘谎?,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一邊兒去,別吵著曄兒功課了?!?p> 陳彥心里不悅,卻不是因為安悅,他只是覺得安悅對陳曄太好了些,好得超過了自己,因此,心里竟產(chǎn)生了要將陳曄送走的想法,他悻悻去到一旁自顧喝著茶,好不容易等到陳曄做完功課,安悅竟又認(rèn)真檢查起來,是以,他更要把陳曄送走了。
安悅檢查完功課后牽著陳曄,這才同陳彥說話,話題卻還是在陳曄身上?!柏凉傧壬寱蟽航庾⒄撜Z中學(xué)而,為政兩篇,他都能解出其大致意思,真是了不得?!?p> 陳彥沒有為兒子的天縱奇才感到驚訝,只略微點頭。“如此,曄兒當(dāng)真是孺子可教也。”
“可不是?!卑矏傞_心道,陳曄也有些得意。“兒臣謝父皇夸獎。”
不承想陳彥早有打算?!皶蟽?,你天資聰穎,也是個大孩子了,男孩子長大呢就該頂天立地,哪里還需要母后照顧,這樣,擇日你就遷往東宮,除去晨昏定省,也不必再回太和殿了。”
陳曄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卻不敢在父皇面前哭,只是那小臉上滿是委屈,倒是安悅立馬問道:“當(dāng)年我兄長遷居?xùn)|宮都十八歲了,怎么曄兒這么小年紀(jì)就要去東宮?”
“你兄長被立太子時已經(jīng)十八歲了,但他成為太子后馬上就遷居了東宮,而曄兒自出生就是太子,遷居?xùn)|宮理所當(dāng)然?!标悘┐蚨酥饕??!皼r且男兒越早獨立越早成長,在父母膝下總是有所依賴,不如早早讓他獨自生活,也可早早成才。”
“可曄兒畢竟年紀(jì)尚小,若無人管教,他小小年紀(jì)定會貪玩不思進(jìn)取,長久下去,豈非害了他?”安悅很吃驚他這樣的決定。
“那就讓亓官先生住進(jìn)東宮,時刻管教曄兒學(xué)習(xí)。”陳彥斜眼看她臉色?!斑@樣你可放心了?”
“可是......可是曄兒去東宮,那伺候他的嬤嬤,宮人我也不放心的......”安悅還想說什么,好取消他的決定。
陳彥看她沒有生氣,遂道:“伺候曄兒的人你親自挑選不就行了,哪有不放心的,好了,此事就這么定了。”
安悅無奈,只好作罷,晚上時候,兩人欲就寢時,安悅心里還是不甘,又提道:“你真是的,怎么突然讓曄兒遷居?xùn)|宮,他還那么小,讓我怎么放心?!?p> “你看你?!标悘┥踔梁蠡谧约哼@個決定做得太晚了?!叭湓挷浑x曄兒,有幾時想過我呀?”
“你?......”安悅有一些恍然?!澳闶窃诔詴蟽旱拇??”
陳彥也不掩飾?!澳悻F(xiàn)在才知道啊,你整日曄兒曄兒的,也沒見你提提我?!?p> 噗呲一聲,安悅笑道:“他可是你的兒子呀。”
“兒子又怎樣,打擾了你我共處就是錯?!标悘┮桓崩硭?dāng)然的樣子?!皼r且他本就是太子,遷居?xùn)|宮是遲早的事。”
安悅雖然惱他將陳曄小小年紀(jì)就另遷別宮,可一想都是因為自己便也惱不起來了,只道:“你把自己兒子都不放在心上,也太狠心了?!?p> 陳彥捧著她的臉。“兒子嘛他終歸是要長大的,以后有他自己的生活,對于我來說,你才是伴我一生的人,我的余生只有你,你便是我的一切。”
說來,兩人已夫妻多年,可陳彥從未對安悅有任何煩膩,反而是時間越久越纏綿,情義愈濃厚,安悅也深深感到了他對自己熾烈的感情,他雖將曄兒遷居?xùn)|宮,卻依然讓曄兒晨昏定省,就是為了維護(hù)自己和他的母子情義,他不過是想自己有更多的精力陪在他身邊而已,思及此,安悅也再無所求,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岸家滥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