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蹤是李氏獨(dú)門秘技,以隱符的方式悄無聲息地將之留在他人身上,用以追蹤;凡是李氏之人皆能辨認(rèn)、追蹤到其具體方位,亦只有李氏之人能解。
故此,李青鳳輕而易舉地便在西南某山頭找到了星河派一行。
西南多密林,李青鳳與敏敏隱于樹叢中,看著他們一一從眼前經(jīng)過。
昭容走在最前頭,邊勘探著前方路況邊強(qiáng)硬地命令著:“大家要格外小心,叢林草木密集,最易隱匿妖物;記住,我們要找的是樹妖,不可隨意招惹其他妖物。樹敵太多于己不利?!?p> 其他師弟妹們連連稱喏。
“連我們都發(fā)現(xiàn)不了,還想發(fā)現(xiàn)什么妖物?”待星河派眾人走遠(yuǎn)后,敏敏搖搖頭道。
“你我身上并無邪氣,對他們也沒有任何敵意,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崩钋帏P看了一眼毫無異常的鳴竹,繼續(xù)道:“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平日里修煉習(xí)慣的人,警覺性會比常人高許多,不要跟太近了?!币恢北蝗硕⒅?,也會如芒在背吧?
敏敏感到奇怪:“小姐不去打聲招呼?”
李青鳳搖搖頭:“他們下山是有任務(wù)的,我若此時靠近,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痹摫芟舆€是要避嫌的,她只想弄清鳳玦的來歷,其余不能摻合太多。
敏敏細(xì)想想也覺得不劃算:“也是,一起殺的妖,應(yīng)該算星河派的功勞呢,還是算小姐的?”
天色漸晚,星河派眾人在林中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所謂的樹妖。但昭容認(rèn)為,妖類喜在夜間出沒,便決定當(dāng)晚埋伏在山上。
既要在山上探虛實(shí),自然也不是傻傻地守株待兔。昭容根據(jù)各自的長處開始安排任務(wù):“鐘玥的輕功好,到樹上查看周圍的情況,有何異常立即示警;昭儀劍術(shù)靈活,遇敵時為先鋒;我會緊跟著你,前后夾擊?!?p> 鐘玥及昭儀皆領(lǐng)命并藏身兩處,昭君迫不及待地問道:“師姐,那我呢?……我們呢?”差點(diǎn)忘了鳳玦。
昭容冷哼一聲:“你們?若一會打起來了,你們看見有空閑的角落,便去刺一劍;若沒有,就在一旁待著。”說完便尋了一棵大樹,伏在樹腳下,靜心聽著周圍的聲音。
昭君訕訕地垂手而立,鳳玦安慰道:“師姐只是念我們靈力低,讓我們呆在后方,免遭妖物侵襲?!?p> “我也明白,可話從師姐嘴里說出來……”怎么聽怎么別扭。
不遠(yuǎn)處,敏敏正百無聊賴地伏在樹枝上,逗著巢中羽翼漸豐的雛鳥。不多時,一只親鳥銜著食物回巢,敏敏識趣地收回手指,出神地看著親鳥投喂完,再替雛鳥整理了羽毛,然后將三只雛鳥攏于翅下,雛鳥嘰嘰喳喳了一會,便不出聲了,想必是睡著了吧。約摸過了一刻三分,又有一只雄鳥飛來,見此情景,與前一只親鳥分享了嘴里的食物后,小心翼翼地擠進(jìn)巢中,一家五口相依相偎著進(jìn)入夢鄉(xiāng)。
敏敏神情復(fù)雜地看了一會兒,又豎起耳朵聽了一陣——遠(yuǎn)處的林鸮不叫了,便轉(zhuǎn)頭壓低聲音對李青鳳道:“小姐,北邊的林中有異動,我先下山了?!?p> “好,小心些?!泵裘粲鍪聲扰?,然后回到來時的路上等著;這次起碼還打了聲招呼,以往都是嗖一下就不見了。這幾年,李青鳳也習(xí)慣了。
李青鳳早已發(fā)覺北邊的異動,只是夜晚深林總有捕食者出沒,且距離太遠(yuǎn),因而未敢斷定對方是沖著這里來的。
待敏敏走遠(yuǎn)后,李青鳳便悄然無息地往北邊而去。越往北走,鳴竹便越亮,李青鳳淡定地施法掩蓋住鳴竹的光芒,蹲伏于樹枝上看著前方樹木的晃動愈來愈近。
李青鳳瞇著眼睛方才在黑漆漆的枝椏下,模模糊糊地看見一道灰色的影子在樹叢中橫沖直撞而過,待李青鳳看清它粗壯肥大的身軀,以及粗短的四肢時,它已直奔星河派的“包圍圈”而去。
看來,它是有目標(biāo)的。
既然早有準(zhǔn)備,想來也能輕松解決這個小麻煩。李青鳳繼續(xù)盯著那妖來時的方向,那里就是大本營嗎?除了這先鋒,是否還有后手?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將李青鳳的思緒拉了回來,叫聲過于驚悚,難以辯認(rèn)是誰的聲音。思及鳳玦靈力低此事,李青鳳連忙趕了過去。
李青鳳飛奔至戰(zhàn)場時,只見那妖物身形已漲了數(shù)倍,竟有兩人多高,此時正不知撲向何人。李青鳳來不及尋找鳳玦所在,忙先將一道捆仙繩丟出,將妖物暫時縛住,隨后又以另一道捆仙繩當(dāng)作鞭子使用,一頭纏著妖物欲行兇的右爪,一頭握在手中以作牽制。李青鳳抽空看了一眼妖物出手的對象,見是一臉驚恐萬狀的昭君,頓時松了口氣,問道:“鳳玦呢?”
昭君剛剛才逃出生天,還沒緩過神來,并沒有回答。但此時有一人過來將他扶起,李青鳳的問題便有了答案。
李青鳳飛速閃身,將幾道定身符貼在妖物的后背前肢以及前胸。
“這是什么妖物?”昭君驚魂未定。
李青鳳答道:“豬獾?!彪m然個頭變大了十?dāng)?shù)倍,但基本特征還在,要辨認(rèn)也不難。
那獾妖不甘被束縛,正拼命想要掙脫捆仙繩及符咒。李青鳳又貼了一道定身符在它腦袋上,躁動方才平復(fù)些。
鳳玦施禮道:“多謝李姑娘出手相助!”
“這是我星河派的獵物,李氏要與我等搶奪不成?”李青鳳還未辭謝,昭容便怒氣沖沖地截住了話茬。
李青鳳聽她氣息不穩(wěn),想必方才也惡斗了一番,便不與之計較,道:“李氏無意與星河派爭搶,從前如此,今日如此,日后亦如此。只是此妖身帶妖毒,留不得;請昭容姑娘除之?!?p> 昭容提劍賭氣地道:“妖自然是要除的,卻用不著你假惺惺地幫忙!”
說著便挑劍將捆仙繩斬斷,又將定身符劈碎。
“別……”鐘玥來不及出言阻止,昭容已完成了所有動作。
大家都知道,獾妖在纏斗時已被激怒,才會將身形變大以求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后又被李青鳳定住無法動彈,它的怒氣只怕到了頂峰,此時爆發(fā)他們定然難以匹敵。
“跑!”李青鳳當(dāng)機(jī)立斷,“別愣著,快跑!”
星河派眾人看著正與獾妖打得不可開交的昭容,左右為難。
“快跑!我來殿后!”李青鳳再次催促道。
鐘玥沉思片刻,道:“我等難與此妖匹敵,先撤?!?p> 其他人想起剛才差點(diǎn)命喪黃泉,便跟著鐘玥往山下撤去。
昭儀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昭容:“可昭容師姐……”
李青鳳自告奮勇地道:“你們先走,我去幫忙將獾妖引開?!?p> 剛才李青鳳可是輕而易舉地便將妖定住了呢,他們也放下心來。
李青鳳一道裂骨符打在獾妖背上,黃紙隨即化為灰燼,看來此符作用不大。李青鳳只得將棲梧出鞘,飛身上前刺去。
鳳玦邊跑邊回頭看著李青鳳的劍被昭容格開,并聽到一聲怒喝“滾開!少管閑事!”
“你打不過的,快走!”李青鳳好言相勸。
“你就能打過?”昭容稍一分神,便被獾妖一掌將劍拍飛了。此力道不小,余震令昭容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李青鳳見狀忙接替上前迎敵,趁獾妖的注意力在昭容身上時,一劍刺進(jìn)了其腹部,并橫劍劃了一道。獾妖巨痛不已,而兇手就在身前,便抬爪揮去。因離得太近,李青鳳避之不及,腰腹不慎被利爪劃傷。
李青鳳以劍撐地,騰出左手緊急封住了傷口附近的章門、太乙、氣穴等,以防妖毒快速地侵入全身;又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對昭容道:“還不快走,想死在這里嗎?”
昭容聞言,便起身尋到自己的佩劍,心中有些不忍:“你……好自為之……”說完頭也不回地向鐘玥他們追去。
叢林密集,又是夜晚,昭容好不容易才追上鐘玥等人。
“昭容師姐,李姑娘呢?”鳳玦見昭容身后并無李青鳳的身影,忙問道。
“她……”昭容的眼神閃躲著,李青鳳突然出現(xiàn),定是一路跟著他們過來的,想必是為了鳳玦。此時絕不能讓鳳玦知道她受了傷,為了這意有所圖的女人返回去送死,不值得。“她要我先走。她靈力高深,區(qū)區(qū)小妖奈何不了她,應(yīng)該很快便會追來……”
“我們幾人合力都降不了,何況她一人?”鳳玦說著便急急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鳳玦!”鳳玦靈力低微,昭容實(shí)在放心不下,只得吩咐其他師弟師妹先回到落腳的小鎮(zhèn),自己連忙跟上鳳玦。
二人怕驚動了那獾妖,不敢高聲呼喚,只能靠肉眼在黑暗中尋找。但一路尋到昭容與李青鳳分開的地方,也未見她的蹤影;昭容已明顯感到了鳳玦的焦慮以及擔(dān)憂。
“你看,妖也不見了;也許李姑娘已收了這妖,去尋我們了?!闭讶萦懞冒阈⌒囊硪淼夭聹y到。
“若是去尋我們了,一路找來為何不見人影?”
“許是……走了別的道?”
也不知鳳玦是否相信她的話,卻只見他皺了皺眉,沒再說什么便往一旁走去。昭容只好繼續(xù)跟著。
又靜靜地尋了不多時,鳳玦聽得右方的樹叢中似有人聲,忙示意昭容噤聲悄悄靠近。只見樹叢的那邊有一男子伏在地上低聲說著什么——離得太遠(yuǎn)聽不清;隨后半伏著解開地上某人的腰帶,將衣物褪去——雖是黑夜,但鳳玦卻清楚地看見了地上那人腰間的白綾,心中頓時義憤填膺。昭容似乎也認(rèn)出那是李青鳳,連忙捂住嘴巴以免驚動前面的人。
“鳳玦,我們走吧……”昭容拉了拉鳳玦的衣袖,低聲道:“明明方才還在除妖……這實(shí)在是……不堪入目有傷風(fēng)化?!?p> “不對,李姑娘似乎動不了。”
昭容再仔細(xì)看去,李青鳳躺在地上確實(shí)未曾動彈。正疑惑之際,鳳玦已飛身至樹叢外,昭容暗道不好,連忙跟上。
半伏在地上的男子在鳳玦飛身閃現(xiàn)之際,一手迅速地將李青鳳用衣物遮住,另一手隔空一掌將鳳玦打飛;又脫下自己的外衣將李青鳳裹著,同時抽出原本放在地上的寶劍,劍鋒直指鳳玦;整一套動作如行云流水般順暢,劍鋒抵住鳳玦喉嚨時,也不過用了一瞬。
“小揚(yáng)?”
“誤會!”
那男子與昭容同時開口道。
“我等乃星河派弟子,只是路過此地,并無惡意。”昭容急忙解釋道。
“登徒子,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鳳玦補(bǔ)了一句。
“星河派?趁人之危?”那男子扯了扯嘴角,繼續(xù)他的問題:“你竟不認(rèn)得我?你當(dāng)真不是小揚(yáng)?”
“什么小羊小牛?”鳳玦不解。
“那你待在這兒,放哨?!蹦悄凶邮掌饎︿h,禮貌地對昭容行了一禮道:“在下襄州李氏李青華,懇請姑娘幫個忙……舍妹傷在腰間,我一人不好處理……”
“李青鳳……李青華……妹妹?”鳳玦自覺地背過身去喃喃自語著,明白自己搞了個烏龍。
昭容忙表示義不容辭,隨李青華來到李青鳳身旁。昭容輕輕地將蓋在李青鳳身上的衣物掀開,看到李青華不過是解開了長款的外衣及中衣,里衣只是往上撩開露出了腰側(cè)的傷口,并非他們方才誤會的情況,心中不免有了幾分愧疚。
李青華從袖中掏出一瓶藥水,小氣地只將之灑了幾滴在傷口上,傷口立即流出了黑血,李青華便將他蓋在李青鳳身上外衣充當(dāng)吸血的棉花。許是因為疼痛,李青鳳悶哼了兩聲?!皠跓┕媚飳⑺糇??!闭讶菝ξ站o李青鳳的手腕,以防她誤觸傷口。不一會兒,傷口流出的黑血漸漸變成了紅色,李青華又換了一瓶藥粉,這次他卻大方地倒了半瓶,隨后將李青鳳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上,并請昭容用李青鳳的白綾當(dāng)紗布纏在傷口上。
待昭容整理好李青鳳的衣物后,李青華再次道謝:“多謝姑娘,有勞了!”
“其實(shí)……”昭容忐忐忑忑地吐露實(shí)情:“李姑娘是為了我們才去引開獾妖……然后受傷的,該道謝的應(yīng)當(dāng)是我們……”
“原來如此……”李青華看著鳳玦的背影若有所思。
昭容見李青鳳受了傷,還昏迷不醒,便主動邀李青華一同到前面小鎮(zhèn)與同門匯合。李青華思慮一番便同意了,在問清了小鎮(zhèn)所在之后,用口哨喚來一只夜鶯,從袖中取出一把麥穗,請它給敏敏帶個口信。與李青華交流過后,夜鶯便叼著麥穗飛走了。
“你竟能控制鳥類?”昭容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控制,我只是請它幫個忙罷了?!币蚶钋帏P受傷昏迷著,李青華的御劍術(shù)又不及老五李青秋,只能將她背著,徒步前往昭容所說的小鎮(zhèn)。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昭容十分好奇。
“師姐,每個門派都有不外傳的獨(dú)門秘技,你就不要為難李公子了?!兵P玦怕耽誤了行程,忙打斷道。
“也不算什么獨(dú)門秘技?!崩钋嗳A將背上李青鳳往上顛了顛。
“小心傷口!”在李青華身旁護(hù)著李青鳳以防她掉下來的鳳玦趕緊提醒道。
李青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xù)道:“每個種類的鳥叫聲音調(diào)都不一樣,學(xué)會它們的語言就可以同它們交流了;向它們尋求幫助,視情況而定酬勞?!?p> “就帶句話,還要付什么酬勞?”昭容有些不屑。
“它們得消耗體力去飛,還要找到你想要找的那個人,然后帶話過去;辛辛苦苦干了活,難道不應(yīng)該付酬勞嗎?”李青華覺得為他人的勞動支付費(fèi)用是理所當(dāng)然的。
“難怪……明明斬妖除魔就是修仙者的道義,有些人卻偏偏要收錢……”昭容又開始看不上收錢辦事的李家了。
李青華對此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介意地笑道:“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是道;收錢辦事,也是道。道雖不同卻殊途同歸。”
“利欲熏心談何殊途同歸?”昭容似乎忘了李青鳳奮不顧身地替他們抵擋獾妖時,未曾向他們索要報酬;李青華在得知妹妹因他們受傷后,也未曾要求賠償;她卻一口一句利欲熏心。
李青華也不爭辯,甚至還帶著一副“你說得對”的微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師姐……”鳳玦卻看不過去了,轉(zhuǎn)身將昭容拉住,待李青華走遠(yuǎn)了些,才低聲道:“李姑娘救了咱們兩次,師姐方才的話過于刻薄了。”
“她哪里是為了救“我們”?她是為了救“你”!”昭容酸溜溜地道,“就因為你同她的夫君長得一樣,所以她才……不要臉……”
“師姐,此話若讓旁人聽了去,可是要?dú)Ю罟媚锩?jié)的……”鳳玦無奈地道。
昭容不屑一顧:“名節(jié)?在江陵的時候不都聽說了嗎?她可是在招婿呢!若非她提的條件無人接受,只怕早就改嫁了。還名節(jié)……”
鳳玦被懟得啞口無言,只得道:“她終究……是你我的救命恩人……”
“知道了,看在這份上,這些話我不再當(dāng)她面說?!蔽疵怿P玦繼續(xù)說教,昭容甩頭就走。
李青鳳被窗外清脆的鳥叫聲吵醒,睜眼看見的不是野外的樹林,而是一方羅帳。努力回想了一下,獾妖將她抓傷后,還把她掄起拋下了數(shù)次;似乎是六哥及時趕到,她才敢暈過去。
這時,一個充滿磁性的男聲響起:“醒了?”果然是李青華。
李青鳳勉力撐坐起,看了看坐在桌旁拭劍連正眼都不瞧她一下的李青華,回身自己將枕頭墊在腰后。
“敏敏呢?”李青鳳掖著被子問道。
“外面吧?”李青華故作敷衍地道,“你該擔(dān)心的是你自己,被妖抓傷中了妖毒,也不怕入了魔道。”
“這不是有你在嗎?”李青鳳不以為然地道,“再說,魔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陷進(jìn)去的?!?p> “也是,你若是入了魔,我根本不會讓你有醒來的機(jī)會!”李青華劍鋒直直地指著李青鳳,也不知是在威脅她,還是在查看劍刃是否擦得鋒利。停了一會兒,見李青鳳毫不在意面無懼色,又繼續(xù)拿起劍布擦拭劍身?!靶姨?,你皮糙肉厚,且傷口只有寸余未及內(nèi)臟,我又及時給你用了能量水……話又說回來,那個鳳玦是怎么回事?你昏睡了兩天,他都快把這門敲爛了,當(dāng)真不是小揚(yáng)?”李青華的話題轉(zhuǎn)得有點(diǎn)生硬。
“我覺得他是,或者說,我希望他是?!崩钋帏P驚喜的眼神瞬間轉(zhuǎn)為悲傷落寞,“可又希望他不是……”李青華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聽她繼續(xù)說道,“如果他是,當(dāng)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活了下來;如今這局面他又如何承受得住,我怕他會恨自己為什么還活著……”
因一句不存在的“仙門珍寶”而滿門被滅,未婚妻子以身為餌也未能將兇手伏法,反而被嘲“寡婦”多年。為人子未能盡孝,為人夫未盡關(guān)愛;將心比心,李青華也想當(dāng)場死亡。
“不管他以前是不是,現(xiàn)在他是鳳玦,你打算怎么辦?”李青華歸劍入鞘。
李青鳳搖搖頭:“不知道……”
“你不能再尾隨他了,跟我回家住幾天,娘都想你了。”李青華想了想,又道,“對了,我把鳳玦身上的千里蹤解了?!奔幢忝鎸χ钋帏P怨懟的眼神,李青華仍舊不怕死地加上了“不用謝”。
幸虧李青鳳有傷在身,又幸虧敏敏及時趕到,李青華才能全身而退。
敏敏端著一鍋雞肉粥推門而入,李青華趕緊竄到門外,柔聲對敏敏道:“屋里太悶,我出去透透氣?!?p> 敏敏只退向一側(cè)讓出了道路并未答話,似乎看向李青華的眼神還有些閃躲。
敏敏將粥放在桌上,盛了一小碗走到床前,輕聲問道:“小姐,敏敏熬了些粥,里頭加了新鮮的雞肉,你先吃點(diǎn)。”說著便舀了一勺準(zhǔn)備吹涼。
“我自己來?!?p> 敏敏也不堅持要喂,只是勺子攪拌著、對著碗吹了一會兒,方才遞給李青鳳。
李青鳳小口吃著粥,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六哥不會是你搬來的救兵吧?”
敏敏閃爍其辭:“敏敏是見小姐為情所困,于心不忍……便傳了信符回襄州?!?p> 李青鳳并無責(zé)備她的意思,只道:“雖說你不該因此等小事便去狀告父母,但我還是得謝謝你救了我一命?!?p> 敏敏連忙搖頭:“其實(shí)敏敏原本沒想到……”
“不要以為你救了我一命,我就不會追究你?!崩钋帏P突然變臉,厲聲喝斷道。
敏敏愣住了,委屈的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李青鳳又繼續(xù)道:“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若是想管,就得讓我也管管你的事?!?p> “我的事?”敏敏努力地回憶,也想不起自己還有什么事是李青鳳不知道的,以至于連眼淚都忘了要流下來。
“怎么你回回往襄州傳信符,來的都是六哥?明明家中最無所事事的是三哥才對?!彪m然李老三風(fēng)評被害,但李青鳳也不算冤枉了他。
老三李青陽雖然心細(xì)如發(fā),但他既對修仙之事不上心——以至于劍術(shù)、法術(shù)、靈力還不如老八李青鳳;也看不上李崇明日常處理的繁瑣俗務(wù),整日在襄州城游游蕩蕩,看看哪家需要鎮(zhèn)宅符咒,便當(dāng)場給人畫一個。李青陽在襄州城的口碑不錯,但在李家就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代表,是所有門生的反面教材。
而李青華,雖天賦不及李青葵——大家都不如老大,就誰也別說誰了;但勝在勤奮。無論是嚴(yán)寒抑或酷暑,但凡問起李青華何在,就會發(fā)現(xiàn)他不是去降妖除魔就是在閉關(guān)修煉。所以論修為高低,兄妹中除了李青葵,第二個便是他;而論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連李青葵都得排后面了。
這樣的人物,竟會因李青鳳為情所困就千里迢迢趕來勸阻?想當(dāng)年她聽從父命留在江陵,李青華對此也不過是說了一句“緣起緣滅皆由天定,切勿囿于往日情感,沉溺過深”,卻并未反對。
“敏敏不知……”敏敏連忙搖頭。
“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李青鳳也不繞彎子了,直言道:“六哥是為了你呀!雖然你傳回襄州的信符都有關(guān)于我,但也是你不知該怎么辦的時候才傳的;六哥去江陵不是看我,而是為了免你煩憂。”
敏敏垂下了眼眸,李青鳳看見一滴淚從她的眼中掉到手背上,又被她迅速擦了去。
“敏敏明白……”敏敏低聲承認(rèn),“所以才……盡量躲著……此次若非為了小姐你,也不會再傳信回襄州?!?p> 聽敏敏這話音,只怕是李青華單相思了,但李青鳳仍舊難以置信地問道:“六哥秉性如何,想必你也看得清楚,也不需我多言,可你當(dāng)真無意?”
“六公子自是好的,從他救敏敏時,敏敏便知。”敏敏紅著眼睛無比確定地道:“哪怕要敏敏肝腦涂地粉身碎骨來報答此恩,敏敏也絕不猶豫??伤娌皇敲裘舻囊庵腥??!?p> 李青鳳嘆了口氣,抬手替敏敏擦去淚痕,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把你逼急了。是我一廂情愿,覺得你同六哥也挺般配的,便想著撮合你倆,我以后再也不會了。只是日后,你若有了意中人可一定要同我說。你在我身邊這些年,早就如同我親姐姐一般,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p> 敏敏連連搖頭,伏到李青鳳膝上信誓旦旦地道:“敏敏覺得,同小姐在一處便是最好的歸宿?!?p> 李青鳳撫著敏敏的發(fā)絲,無奈地看向緊閉的房門,門外站著失魂落魄的李青華。
鳳玦再次上樓路遇李青華,但見他臉色煞白,以為李青鳳傷口復(fù)發(fā)了,忙上前問道:“六公子,李姑娘傷勢如何?”
見有外人在,李青華迅速抽離失戀狀態(tài),答道:“無礙,已能起身了?!?p> “李姑娘醒了?”鳳玦心里的石頭放下了一半,“不知在下能否去探望?”
“想去就去吧……”李青華幫忙沖房內(nèi)喊了一聲:“八妹,鳳公子來看你了?!?p> 過了許久,方才聽見屋內(nèi)李青鳳回應(yīng)道:“請進(jìn)!”
此時敏敏將門打開,眼神依舊躲著李青華,側(cè)身向鳳玦行禮道:“鳳公子,請!”
鳳玦并未細(xì)想,一步跨入屋內(nèi),見李青鳳如六公子所言已能自行坐起,高興地道:“太好了,看來李姑娘的傷已無大礙。”
“多謝關(guān)心!”李青鳳回以一笑。
鳳玦彎腰拱手行了個大禮,道:“若非李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我等已葬身那獾妖之手,鳳玦特地前來致謝!”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崩钋帏P有些遺憾,鳳玦只當(dāng)她是救命恩人,恩人受了傷,表示關(guān)心是應(yīng)該的。
鳳玦吞吞吐吐地問道:“此言雖然冒昧,但鳳某仍想問一句……李姑娘為何會在林中出現(xiàn)?”真如昭容所言,是為了他?
“因為你?!崩钋帏P直言不諱。
鳳玦有些不解,但心底深處卻有些欣喜。
“你與我夫君長得十分相似,我覺得你們是同一人……”
李青華知此言不妥,忙出言制止:“鳳兒……”
李青鳳打斷了他:“六哥,此事沒什么好隱瞞的。”又繼續(xù)道:“我找你,便是要確認(rèn)此事;鳳公子當(dāng)真從小便在大青山?”
“李姑娘行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鳳某亦無所隱瞞,”鳳玦如實(shí)相告:“鳳某雖曾因練功不慎受了重傷,以至于失了往日記憶,但家?guī)熍c師兄師姐俱在,他們可以佐證。”
“失了憶?”李青鳳思考著,半晌才道:“不知星河派諸位在此處事了后可是歸程?”
“是歸程?!兵P玦點(diǎn)點(diǎn)頭,“李姑娘是要隨我等回星河派?”
李青鳳彎腰頷首致意,道:“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想探清始末,了我心結(jié),還望成全。”
鳳玦虛扶了一把:“鳳某明白,李姑娘到了大青山,自是受敬重的。”
“多謝!屆時還望鳳公子替我引薦惠弘道長?!?p> 鳳玦有些為難:“這個……家?guī)熢谖覀兿律胶?,亦云游去了,未曾告知去向及歸期,恐怕……”
雖不知鳳玦此言是實(shí)話還是托詞,但李青鳳意已決:“無妨,若惠弘道長不在大青山,那青鳳便在大青山多叨擾些時日?!?p> “李青鳳!”李青華低聲喝道。
鳳玦亦未料到李青鳳會如此堅決,明顯地愣了一下,才道:“這是自然……”
鳳玦被李青華送到客棧的樓下時仍想不通,只好向李青華詢問:“李公子,雖有些冒昧,但請問我真的同……那位,長得很像嗎?”
“是挺像的?!崩钋嗳A點(diǎn)頭道,“舍妹性子執(zhí)拗,加之此事對她影響太大,她不探個明明白白,是不會死心的。只是日后恐怕對鳳公子有諸多打擾,還請見諒!”
“言重了!”鳳玦道,“我們曾路過江陵府,聽過一些關(guān)于李姑娘的傳言,她……也不容易。”
李青華笑了笑道:“傳言真真假假,未必可信。從傳言里認(rèn)識一個人,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p> 鳳玦明白李青華的言外之意,在江陵府外初遇李青鳳時,只覺此女子重情重義可憐可嘆;密林中,她又在危難時刻突然出現(xiàn),救了他們。雖知李青鳳應(yīng)該是如同昭容所言,一路從江陵尾隨而至;亦知她是因他的一張臉才對他另眼相看,可他心中卻無半分瞧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