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就是猛,不是想好了才做,而是做完了才想,基本上是心支配了腦,而不是腦說服了心。
趙林知道我辭職了,讓我去他那里住,我沒答應(yīng),受正統(tǒng)教育這么多年,我還是很保守的。
這個時候趙姐幫了我很大的忙,雖然她也住在租來的房子里,那房子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是非常準(zhǔn)確的,因為剛剛租了不長時間,屋子里空空蕩蕩的,還沒有什么家具搬進(jìn)去,就連說話都能聽到回音,你可以想象到了吧。
客廳里一張簡易的折疊桌靠墻放著,上面擺著一些炊具,兩張塑料凳在桌子下面。主臥里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個皮箱、兩個紙箱在臥室的床邊放著,次臥只有一張單人床,廚房有水池,還有一張課桌,課桌上鋪著報紙,有個電磁爐在上面,整個屋子里也就這些了。
因為是在郊區(qū)租的房,房租不貴,但是不小,兩室一廳,本來她和兒子一人一間,不過她兒子在讀大學(xué),沒放假還沒回來,于是我就用了她兒子的房間。
我把這一年來攢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有一些鍋碗瓢盆,都是這一年來陸續(xù)添置的,還有一套被褥,那是自家?guī)У?,林林總總也弄了兩個紙箱子。
趙姐還在那個工廠工作,每天早出晚歸的,而我也開始了找工作,那個年代可不像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那么發(fā)達(dá),坐在家里發(fā)發(fā)簡歷就可以找工作,當(dāng)年找工作一般是去招聘會,也可以找中介,不過中介口碑不好,騙人的居多,所以都是去招聘會找工作,還有報紙上的招聘信息也可以參考。
所以我每天都會買份報紙,上面既有招聘信息還有招聘會的信息,我開始了在省城早出晚歸的找工作。
沒經(jīng)驗沒特長,工作很不好找,而且我僅僅是大專文憑,職員一類的工作都要求有一定特長,要么外語流利,要么文筆過硬,可是我什么都不突出,招工人的地方很多,可是我又沒有什么力氣,也放不下知識分子的面子,幾天下來,我就急得嘴角起了好幾個大泡。
雖然我每天都買些蔬菜水果回去,這一年多的打工生涯,我還是有了一定的積蓄,可是我不會做飯,每每看到趙姐下班回來,拖著疲憊的身體還要做這做那的,我這心里真不是滋味。
趙林勸我先回老家,我沒同意,家里人并不知道我已經(jīng)失業(yè)了,我不想回去,回去了以后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出來的勇氣,更何況趙林在這里,我哪也不想去。
一個多禮拜的時間,我已經(jīng)面試了五六回了,只有一家同意讓我試用,不過他們公司轉(zhuǎn)正后會頻繁出差,在趙林的勸說下,我想想還是放棄了,我性格內(nèi)向、膽小、自卑,總是天南地北的跑,不停的接觸陌生人,想想還是挺恐怖的。
正當(dāng)我山窮水盡的時候,卻又迎來了柳暗花明的時刻,我初中同學(xué)小賀給我來信說,她在BJ的大學(xué)同學(xué)那有一家家具廠招人,她的大學(xué)同學(xué)問她有沒有興趣,她本人工作不錯,不想去,就想到了我,正好我也是學(xué)這專業(yè)的,就寫信給我,問我有沒有興趣去BJ打工。
我的初中同學(xué)只有兩個好朋友,因為我初中的時候念的是重點初中,當(dāng)時我們班有八十九人呢,因為座位太擠沒少打架,初中的我不但口吃還大舌頭,這就影響了我的交際,所以三年來只交了兩個朋友罷了。
其中一個就是小賀,她寫信給我,問我有沒有去BJ打工的想法,還詳細(xì)的寫了她現(xiàn)在的住址,寫得特別詳細(xì),怎么坐車,怎么倒車,怎么走能到她住的宿舍,她的單位。
她還說BJ特別好找工作,機(jī)會多,工資也高,又說反正我已經(jīng)離開了家鄉(xiāng),到哪打工不都一樣。
她說得令我有些心動,我摸著嘴角的幾個大泡,想著,出來打工都一年多了,老家的單位卻一直沒有通知上班的意思,我也不想面對媽媽那一臉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說什么的表情豐富的臉。
于是我和趙林商量,說我想去BJ看看,趙林沒有阻攔我。還表示了支持,說他有一個項目正在跟進(jìn),走不開,要不就陪我一塊去BJ看看。我最愛趙林的這一點,無論什么時候,都會幫我堅定自己的決定。
我知道我這個人做決定比較難,這叫什么,選擇困難癥,就是在做決定時思前想后的,總是想著最壞的結(jié)果是啥,這個結(jié)果我能不能承受,沒等行動先把自己嚇個半死,但是一旦我決定了,就很少能聽的進(jìn)他人的勸阻,大有一條道跑到黑、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執(zhí)拗,就是撞了南墻也硬磕的瘋子樣。
一九九三年六月十六日,我登上了省城到BJ的火車,只背了一個雙肩背的大牛仔包,里面是一些換洗的衣服和幾本書,其它東西我都留在了趙姐家,趙姐對我說,我家大,東西放我這吧,如果BJ不適應(yīng),你再回來,如果在BJ站住腳了,我?guī)湍汔]過去。
離開省城的前一天晚上,我和趙姐聊了好久,她不說我在BJ會不會找不著工作,而是怕我在BJ不適應(yīng)那的氣候,雖然BJ也算是北方,按理說應(yīng)該和省城區(qū)別不大,不過趙姐有朋友在BJ,說那里的夏天超熱的。
她還說我的性格好,開朗大方,人也大氣,找工作應(yīng)該沒問題,BJ的就業(yè)機(jī)會就是全國來說也是最好的了,總之,趙姐就是給我各種信心,雖然我和趙姐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長,不過趙姐就是和我特別合拍,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矛盾多怯,所以很用心的維護(hù)著我那敏感的自尊。
我真是特別幸運,第一次出來打工就遇到了趙姐這么好的貴人朋友,趙姐讓我相信這人世間還是好人多,萍水相逢也能彼此付出真心,讓這世界在我心中一直是美好的、溫暖的。
趙姐第二天剛好休息,她送我去了火車站,登上開往BJ的列車,坐在硬座上,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偷偷抹淚的趙姐的背影,我不禁淚如雨下,有感動、有茫然、有忐忑、還有無力,各種感覺紛至沓來。
我心是惴惴不安的,為了那未知的前路漫漫,慢慢的我平靜下來,我將義無反顧,“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币郧氨车聂斞傅拿躁J進(jìn)了我的腦海,更何況我走得路并不是沒有人走過,而且許許多多的人正前赴后繼在這條打工路上離開家鄉(xiāng)奔向遠(yuǎn)方。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