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翻手為云
周圍諸子以及學(xué)子聞樂毅之語,無不悲憤不已,即悲王蠋之不幸,又恨齊王地之遠(yuǎn)賢臣而親小人。
就在此時,稷下先生衛(wèi)郁大喊道:“昔日孟子有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暴君田地,殺魏幸,斬陳舉,戮狐咺,矜功自能,良言不進(jìn),忠言不聽,桀紂之君,不外如是。
為這樣的君王效忠,簡直就是荒謬,簡直是恥辱,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p> 說罷,衛(wèi)郁來到樂毅面前,拜道:“相國,在下不才,愿效法鄒子(鄒衍),棄暗投明,還請相國收留?!?p> 學(xué)宮諸子、學(xué)子見此,有的難過的撇過臉,有的悲泣的長長的一嘆,有的露出意動之色,更有甚者,還有十余早有打算投靠燕國的人走到樂毅身前:“我等不才,愿為相國效力?!?p> 樂毅見此,微微一笑,立即扶起最先投靠的衛(wèi)郁,然后開口道:“諸位免禮,齊國學(xué)宮群賢,毅聞之久矣,恨不能與群賢共事,今諸位不以毅愚鈍,愿共謀大事,這正是毅的榮幸,也是燕國之幸?!?p> 一時間,樂毅與眾人相談甚歡。
未幾,樂毅帶著眾人,在學(xué)宮諸子以及學(xué)子的相送下,即將離開學(xué)宮時,一個燕將來報:“相國,不好了,剛剛斥候來報,護(hù)送唐子回燕的隊伍遭到齊人刺客伏擊。結(jié)果,唐子當(dāng)場身死,護(hù)送唐子的士卒也傷亡大半,而刺客大部被殺,少部逃亡不知所蹤?!?p> “什么?唐子死了。”樂毅臉色一變,摸著胸口哀道:“我之前知道唐子在臨淄比較為難,所以才送唐子回燕,不想,卻···卻是害了唐子性命。
唐子之死,其罪在我,是我害死了唐子??!”
說罷,樂毅臉色一正,喝道:“傳令,立即派人查找伏擊唐子的刺客,一經(jīng)查實,無論是誰,都要給唐子陪葬?!?p> “諾?!?p> “傳令,讓人收斂唐子尸首,送回燕國,厚葬之?!?p> “諾?!?p> “唉,走吧,回營,我要上書大王請罪?!?p> “···”
唐子被殺的消息傳出后,齊人無不拍手稱贊。
不過,也隨著唐子的死亡,齊人對唐子的恨意瞬間宣泄一空,順帶對燕軍的抵觸也漸漸消散,同時,臨淄群臣百姓將齊國的所有悲劇全都栽到齊王地頭上,對齊王地的恨意更深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另一邊,樂毅回到軍營,看到唐子的尸首,臉色微黯,在心中默默道:“唐子,抱歉,我騙了你,其實我要殺的人是兩個。你雖為我內(nèi)應(yīng),有大功于燕,但你的行為也遭到齊人的敵視。
臨淄為我燕軍所破,齊人最恨的人有兩個,其一是齊王地,另一個就是你了。齊王地是齊人,需要吸引齊人的仇恨,所以他不能死。而你是我燕人,也會為我燕軍招來仇恨,所以你不能活?!?p> 想著,樂毅又搖了搖頭:“其實我給過你機(jī)會的,也提醒過你,可是你貪婪大王的賞賜,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論功勞,蘇子(蘇代)的功勞可比你大多了,可是蘇子現(xiàn)在還呆在趙國邯鄲,不僅不敢回燕國,甚至都不敢出門。
利令智昏,愚蠢至此,此你所以死也?!?p> 想著,樂毅長嘆道:“唐子請你放心,你對燕國的功勞,無論是大王還是我,都不會忘記的,大王必善待你的族人。”
周圍燕人聞之,即感動又哀之。
此時,屈庸來報:“將軍,探子來報,今日廣益那邊又有兩萬齊國援軍趕到?!?p> “嗯???”樂毅一怔,眼睛冒出一陣殺機(jī),道:“暫時不必理會?!?p> 說罷,他又吩咐道:“傳令,立即以本將的名義,向臨淄城中所有齊國卿大夫、學(xué)宮諸子、民間諸賢發(fā)請?zhí)?,就說本將今夜要與齊國群賢共商治理臨淄的辦法?!?p> “諾。”
不久,請?zhí)麄鞯礁魅耸种?,眾人皆驚。
“燕相樂毅相請,去嗎?”
“去,連大士田通都降了,當(dāng)往。”
“燕相樂毅相請,去嗎?”
“去,相國禮賢下士,我怎能不去。”
“燕相樂毅相請,去嗎?”
“去,大王昏庸無德,燕王明而燕相賢,去?!?p> “燕相樂毅相請,去嗎?”
“去,齊王地親小人而遠(yuǎn)賢臣,燕相尊賢重士,去也?!?p> “燕相樂毅相請,去嗎?”
“去,怎能不去,他樂毅連我齊國公認(rèn)的大賢,身為太傅的王蠋都敢殺,更何況是區(qū)區(qū)的我,真當(dāng)他樂毅殺不得人嗎?
若是就此身死能有益于國,那死亡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我擔(dān)心的是,即便我死了,也要被樂毅利用起來。
與其如此,還不如留此有用之身?!?p> ······
溡水南岸齊軍大營。
太傅王蠋寧肯自殺也不肯接受燕國高官厚祿的消息傳來,諸將士皆悲之。
眾人心中的悲意還未散去,學(xué)宮的事情以及樂毅邀請齊國群臣諸賢議事且齊人皆應(yīng)之的消息傳來,眾人聞之,無不驚恐不已。
司徒王益震恐道:“太厲害了,已經(jīng)到了非人的程度了。投靠他,能為其所用,不投靠他,也能為其所用,大···”
說著,王益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田冀,咽下一口口水道:“活著的敵人能為其所用,連死了敵人,也能為其所用。
咱們要立即有所行動,不然,不等咱們嚇到燕軍振奮人心,而臨淄百姓就歸附樂毅了?!?p> 大司田宋渙附和道:“公子,司徒所言極是,我們必須要有所行動?!?p> 此時,田單有些為難的道:“司徒與大司田說的是,只是,我們現(xiàn)在也很為難。
廣益這邊,經(jīng)過數(shù)日的收攏潰軍,現(xiàn)在也不過六萬之眾,加上我們偽裝的七萬人,也才十三萬人,而且還都不是精銳,就憑這一點人,想要振奮臨淄群臣百姓之心,甚至嚇到燕軍,顯然是不可能的。
還有臨淄那邊,我們的人才進(jìn)入臨淄沒多久,而燕軍對臨淄群臣的控制甚嚴(yán),而臨淄群臣也都呆在家中,閉門不出,我們難以快速接觸群臣,讓群臣為我們提供臂助。
此時此刻,我們想要在臨淄鬧出動靜,不是想就能行的,還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