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攔在車外,雙方一時僵立,她苦苦哀求,情真意切。
“姑娘,這是何苦?!斌滢籍吘故菤⑹殖錾?,并不動容,只給了她一些碎銀子打發(fā)。
江琉在空氣中嗅到一絲藥草氣味,透過細縫,她看到外面的女子手中掩著的白繃帶,藏在袖子里里。
“讓她進來?!?p> 在馬車外交涉的箐藜十分自然地拿下步階:“姑娘請?!?p> “謝大人。”她向馬車中的人行禮,面紗柔柔飄逸。
江琉本以為她長得如方才懇求的聲音那般溫婉,直到她進了馬車,才發(fā)現(xiàn)她長相頗為大氣,還帶有幾分俊朗英氣。
“多謝大人?!彼R進退,行有禮,與此前糾纏的模樣大相逕庭,“小女姓賀,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在江琉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暗中猜測江琉的身份。眼前這人姿容俊秀清俊,在她上馬車掀簾那一刻驚艷不已。身伴婢女、車夫,二人雖衣料平常,但神色寵辱不驚。馬車主人氣度非凡,獨坐挺拔,儀容似世家公子。禮至連貫流暢,令人舒適,賞心悅目,讓她確定了他出身有底蘊。
只是……他從京城來,聽他身旁丫頭的稱呼應在京為官。排除她所想的那些魏都少爺公子,實在想不出他是哪一號人。
完全沒往寒門出身的學子方面想。
“我姓江?!苯饦藴驶?,“天色有些暗了,賀姑娘現(xiàn)在才出京城趕路?”
她神色戚戚,不似作偽:“我并未進京,一人與同行走散后回去尋找竟發(fā)現(xiàn)他們已被劫匪所殺,身上盤纏都被搶走,我途中經(jīng)過京城,走了四五個時辰,尚未停歇,是大人心善允許我與您乘車同行一段?!?p> 江琉看到她的鞋被磨破了一角,纖細的足踝擦出了一絲血跡,身上也有不少傷口,不過都是皮肉受損,不是什么大傷。
江琉:“到了城郊,我恐怕就不能與姑娘同行了。”
她笑笑:“大人能施舍一段路,我已感激不盡?!?p> 直覺告訴江琉這個姑娘有些來頭,不過她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賀姓姑娘沒有壞心,倒是真心想借她的馬車同行。
賀姑娘沒有出格之舉,靜坐休憩,表現(xiàn)得大大方方。
箐藜坐在車頭:“大人,城郊快到了?!?p> 江琉睜眼,賀姑娘向他拜別:“多謝江大人?!?p> “不必,舉手之勞?!?p> “于大人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可于我而言能省下不少力氣,還是要謝一謝大人的?!彼龔托卸Y,款款而動。
箐藜卷上簾擺,她提裙,欲出馬車。
“嘶——”
一支羽箭飛來,馬還沒有來得及受驚,箐藜甩手兩只茶杯,飛箭才落到馬車上,可見力度之大。
江琉對上女子的眼睛。
她一瞬間驚慌,又強制冷靜:“羽箭只怕是沖我來的,連累了大人,若有來日,算我欠大人一個人情?!?p> 她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令:“雖然此前它還沒有什么用,但希望大人能夠收下,此事因我而起,十分愧疚?!?p> 又三支硬鐵箭飛來。
隨后一陣劇烈的雨箭從四面八方穿射而出,馬車是雙層木夾鐵,箭頭射在馬車上就停駐不前。
箐藜神色沒有變化,朝江琉看了一眼,確定她的安全后,便將馬車上密密麻麻的箭拔出回擲,江琉沒想到她臂力如此驚人。
攻勢愈發(fā)猛烈,已經(jīng)開始有暗中的隊伍出來直攻拔劍。
看來是不打算放過她們了。
“授我之命,做干凈些。”
賀姑娘與江琉一同在馬車里,聽到江琉的話內心驚起波濤駭浪。
他到底是誰?
箐藜在馬車外快招架不住了:“是?!?p> 風來,鈴響。
血腥氣罩在地面低低的一層,緩緩升起,暖色斜陽讓稀薄的血氣若隱若現(xiàn),最后形成肉眼可見得紅色霧汽。
是血霧。
忽一陣整齊的刀槍摩擦聲,而后歸于寂靜。
若不是馬車上如蜂巢的箭洞,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箐藜把車簾拉開:“大人,已經(jīng)解決了,一個不剩?!?p> 江琉點頭:“其他的呢?”比如她奉魏君旨意出城鑄弩,要如何隱瞞這輛出行的馬車與她無關、又要怎么讓她們出城的時間與地點交錯開。
箐藜:“大人毋需擔心,善后已經(jīng)在處理。”收拾現(xiàn)場、偽造證據(jù)是殺手的必修課。
況對方人手已經(jīng)死絕了。
江琉移目,語氣重了幾分:“賀姑娘。”
她掩去眼中的驚疑:“大人放心,我對此事定當守口如瓶?!?p> 馬車中陷入平靜,良久,江琉才出聲:“殿下在外人眼中已經(jīng)是個死人,如今沒有身份沒有姓名,僅憑自己回到故國恐怕有些困難?!?p> 她手中緊握著的綢緞忽然落地,呼吸紊亂:“您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罷了。”江琉跳下車,衣擺飄揚瀟灑,揚了揚手中的玉令,“希望殿下信守承諾?!?p> 江琉步行至工匠鋪,剛才暗閣的人出了手,是隨行保護她的人。
箐藜跟在她身后:“大人,剛才那女子要不要……”
“讓她走?!彼氖衷谛渲心﹃敲队衽?,“她是秦國公主?!?p> 秦國公主,秦賀冰。
箐藜皺眉:“詐死逃婚?”
“原本我也是這么以為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她的目光漸漸凝住,“秦國長公主動了手?!眲偛抛窔⑶刭R冰的勢力是長公主的人。
讓秦賀冰欠下她一個人情,不僅是因為秦賀冰與長公主勢不兩立,更因為她遲早要去秦宮一趟——拿回第二張地圖。
大秦長公主攝政,與秦王兄妹并非一母所生。她們并沒有血脈親情,而是與王后所生的秦王兄妹形如仇敵。秦王早就到了能執(zhí)政的年齡,長公主遲遲不放權說不過去,欲將他們除之而后快。
秦賀冰死在魏國,誰也想不到竟是秦國自己人動的手,反而是魏國理虧。長公主借此消滅與自己敵對的秦王兄妹,又能讓秦國對魏國出兵師出有名,借和親之故讓魏國賠償城池。
長公主心狠手辣,據(jù)說秦國上下懼其手段,不敢出其右。但她也確實讓秦國兵弱愈發(fā)強盛,擴大了秦國領土。
秦國之強,強在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