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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云

動之以情

如暮之云 夏樹冬雪 2090 2021-12-25 12:42:48

  墨天騏驀地回神,視線落在御案一角,那兒有三樣物件,皆是他懸在心上難以決斷的麻煩,一是從朱遠家里找出的絲帕,藏有云妃和其他嬪妃們無端殞命的秘密,墨云霄出征前悄悄地還了回來——用意不言而喻。

  二是墨景淵告御狀,指控墨王并非皇族中人,鬧得沸沸揚揚之際,慕太師搬出先帝遺旨,為墨王正名,而附帶的一紙書信,堵住了最大反派——太后的嘴,讓她改口承認十三身上確確實實流著純正的皇族血脈。

  第三樣麻煩物,就是從那封信衍生而來——慕太師辭去官職的奏折。

  若是放在過去,慕太師就算天天嚷嚷著要甩手不干,墨天騏也當這老頭子只是鬧脾氣,從來不當一回事。

  但此一時,彼一時,墨天騏從永安方丈口中得知,自家那混帳六皇子,設局誘捕墨王妃不成,逼得她跳崖——要是泄漏出去,恐怕慕太師不是遞辭呈而已,天下讀書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沒半個京城。

  墨天騏頭疼地揉揉額角,皺眉道:“快宣?!?p>  慕太師有見君不拜的禮遇,此刻卻一絲不茍的行了稽首禮,緩緩叩首到地,稽留多時,手在膝前,頭在手后,是九拜中最重的禮節(jié)。

  墨天麒心中一咯噔,緩聲道:“太師平身,賜座?!?p>  “謝皇上?!蹦教珟煆娜萏故幍刈?,神色平靜,一如他過去在動蕩中支撐起朝政的每一日。

  天圣國之于他,是密縫在骨肉里、卸不下的重責,于是那個懷抱熱血出山入世的少年,被打磨成今日的模樣,宛如一座經(jīng)年風吹雨打的石雕,早已去掉年輕時的尖銳棱角,只余縱橫半生的睿智,站在悲天憫人的高度,與君王遙遙相對。

  墨天麒嘆了口氣,開門見山地說道:“四方硝煙再起,邊關戰(zhàn)事未平,太師是國之重臣,朕的左膀右臂,此時告老還鄉(xiāng),豈不是讓朕寤寐憂心嗎?”

  慕太師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對于自己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君王,有贊賞、有敬服,也有過不以為然的針鋒相對。但眼前兩人不似君臣,反而像相交多年的老友,說話也敞亮了。

  “臣猶記得離開青鳶山、初到京城那一日,當時陛下還是太子殿下,親自在城外相迎。臣當時心想,陛下心懷鴻鵠之志,以家國為己任,此乃天選之人,不可怠之。時光倏忽,二十幾年過去了,天圣國前所未有的繁盛強大,即使邊關戰(zhàn)事再起,也不過小打小鬧,有墨王殿下在,不足以為患。”

  慕太師清清淡淡地說道,“知遇之恩,當鞠躬盡瘁以報,臣傾盡一生所學,未有一日敢懈怠,如今臣斗膽懇求陛下垂憐,允臣攜妻兒子女回歸故土,余生隱居山林,不再過問世事?!?p>  妻、兒、子、女。

  墨天麒默默咀嚼了老師言中之意,不禁浮現(xiàn)一絲怒意,“依太師所言,是朕的朝堂容不下慕家了?且不說慕安慕易,慕榕已入皇家玉牒,乃是皇室中人,太師此言,置十三于何地?”

  “微臣不敢?!蹦教珟熈门燮鹕恚瑥娜莨蛳?,直面天子之怒,“墨王殿下乃是人中龍鳳,與小女共結(jié)連理,實屬慕家之幸。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乃人間至痛,微臣斗膽,求陛下開恩,將榕榕除名吧。”

  一時之間,御書房的氣氛凝滯。

  君臣相之間橫亙著心知肚明的事實——墨景淵身為皇子,就算膽大包天謀害墨王妃,如今依舊好好的軟禁在某一處戒備森嚴的宮殿,做一只錦衣玉食的籠中鳥。

  可慕榕何辜?

  慕敬一手修訂的天圣律法,真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給被迫墜崖的慕榕一個公道嗎?

  他雙手奉上無愧于心的前半生,以及慕榕所遭遇的不公,為慕家向君王求一個遲來的善終。

  換作是旁人,敢出此狂言,就算不掉腦袋,也得拉出去打板子,可他偏偏是慕太師,一根拔不得的定海神針。

  良久,墨天麒才澀聲道:“太師夫人......安好否?”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和緩下來。

  福全公公連忙上前將慕太師攙扶起來,慕敬微微一嘆,“回陛下,媛兒她思鄉(xiāng)心切,抱恙已久,至今......仍不知情?!?p>  父喪之痛太過沉重,這大半年來,蕭媛一直纏綿于病榻,若是再告訴她慕榕墜崖的事,無異于徹底撕裂一個母親的心。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慕敬一生沒貪贓枉法,沒坑過國家半錠不該得的銀子,自始至終窮得心安理得。如今他心愛的妻子久病不愈,這天下大任也該換壓在別人肩上,否則他還有什么臉去見蕭常?

  墨天麒靜靜地摩挲雕龍玉扳指,良久才又開口道:“太師,朕也不瞞著你,前些日子暗龍衛(wèi)得到消息,十三帶著慕榕滯留邊關,看來是安然無恙,你可以放心?!?p>  若非如此,恐怕那操蛋六皇子也沒命在暗龍衛(wèi)重重“監(jiān)視”之下,當一灘坑爹的爛泥。

  墨天麒溫言安慰了幾句,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太師與夫人鶼鰈情深,若是放心不下夫人的病況,朕允你告假在家便是。慕安、慕易一文一武,皆是國家棟梁之才,前途不可限量,又何須逞一時之氣,誤了孩子們的前程?”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jīng)不是君臣之間的談判,而是動之以情了。墨天麒親自給個臺階讓彼此有后路可退,慕敬就算多想立刻啟程回老家,也不能不給皇帝這個面子。

  “謝皇上隆恩,臣銘感五內(nèi),肝腦涂地無以為報?!蹦骄纯谥信苤偾?,心里分明不是這么想,這恩謝得不情不愿。

  墨天麒忍不住瞪了慕太師一眼,都說這老家伙清風明月似的高潔,一但扯到蕭媛,就是個死心眼的老王八蛋!

  他是坐擁后宮三千的帝王,就算想獨守一人也有心無力,便看這些立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品種特別不順眼——家里有個十三,朝中有個慕敬,一個個都在戳他的心、礙他的眼。

  墨天麒揉揉額角,倦意涌上,擺手道:“朕有一事,還望愛卿分憂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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