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將所有感知放在腳下,背貼著船壁一步一步小心挪動,短短不到兩米的距離,眼看再幾步路就能踏上平坦的甲板,漆黑的夜色之中卻傳來一聲殺氣騰騰的喝斥:“站?。∧膩淼男≠\竟敢擅闖?”
對方不講武德,才警告完,黑暗中白芒一閃,竟有利刃破空而來。
慕榕縮著頭躲過這凌厲的一擊,腳下卻滑了一交,幸好對方只是虛晃一招,刺探她的虛實(shí),慕榕勉強(qiáng)站穩(wěn),牢牢將食盒抱在懷中,咬牙道:“住手!小爺不是賊!”
再敢出手休怪她不客氣!
隱在暗處的黑衣暗衛(wèi)大吃一驚,這聲音、這囂張的氣勢、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套路,不是他家王妃又能有誰?
慕榕估摸著來人多半是墨王府的暗衛(wèi),正要表明身份,江面上突然起了風(fēng)浪,船身一個顛簸搖晃,她一句臥槽都沒來得及喊出聲,人就猝不及防被甩了出去,跟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直直往下墜。
“公子危險!”隨著暗衛(wèi)一聲驚呼,慕榕前世今生的畫面都在腦海里跑了一回,“如果可以我下輩子想當(dāng)個好人”人生最后遺愿還沒許完,手腕就被牢牢的拽住。
然而她懷里的食盒就沒這么幸運(yùn)了,從半空中直線墜落,“噗通”一聲消失在漆黑的江面。
慕榕暗道好險,如果暗衛(wèi)沒抓住她的話,恐怕食盒什么下場她就什么下場。
對方身手了得,輕松地把她拉上船,足尖在船舷上輕點(diǎn),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甲板上。
慕榕還沒站穩(wěn),嘴里就連珠炮似的先發(fā)制人:“兄弟謝了,大恩大德感激不盡,雖然我也是被你嚇著了才差點(diǎn)摔死,不過只要你嘴巴緊點(diǎn)兒別告訴你家主子,這帳就一筆勾銷了?!?p> 對方默不作聲,環(huán)在腰間的臂膀還箍得更緊,慕榕心中一涼,緩緩抬眼,對上一雙熟悉至極的幽邃眼眸。
男人眼中正醞釀著滔天怒火,差點(diǎn)把她燒得連灰都不剩。
“妳,不要命了?”清冷嗓音如淬了冰的利箭,颼颼狂射,慕榕遭到二度驚嚇,還沒感受到死里逃生的喜悅,就又往黃泉路上邁進(jìn)了一大步。
慕榕張了張嘴,很想恭喜墨云霄沒成為鰥夫,但這話一說出口,恐怕被生吞活剝都是輕的。
......“糟糕我的食盒!”慕榕想起此行的目的,后知后覺地驚叫了一聲,掙脫墨云霄的鉗制,趴在欄桿邊上遙望著滔滔江水,恰似她的懊惱悔恨一去不回頭。
白忙一場??!
“這就是妳的解釋?”墨云霄氣得心肝肺都疼,素來冷靜的腦袋像被馬蹄踐踏過一樣亂糟糟,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壓根兒不知方才的處境有多危險!
要不是他聽到船舷邊的騷動,直覺驅(qū)使著他還來不及思考就出手救人,此刻慕榕已經(jīng)掉到水里。
江水表面上看起來平靜,但底下卻暗流涌動,還有兇險的漩渦,失足落水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慕榕倒是膽大的很,還敢企圖串供瞞著他!
慕榕背脊拔涼拔涼,好同情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一轉(zhuǎn)身凄慘地?fù)溥M(jìn)他懷里,“霄,我好冷?!彼蓱z兮兮地抽了抽凍得通紅的鼻子,猛往他懷里蹭,墨云霄卻無動于衷,凌厲的目光幾乎要將她瞪穿。
撒個嬌就想把這篇揭過去,門兒都沒有。
“跟我進(jìn)來。”墨云霄語氣森冷,恐怕飄著浮冰的冀水都自嘆不如,慕榕一個激靈,連忙搖頭,“我......我覺得有什么話就在這兒說,突然也不那么冷了?!?p> 開什么玩笑,要是被盛怒的男人帶到房里,肯定會被體罰到哭爹喊娘——必須直接打上馬賽克那種。
她把墨云霄拽到船首,靠在他方才眺望遠(yuǎn)方的欄桿,后退了兩步,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蕭哥哥,方才是我不好,在這兒給您賠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保證不會再犯這么低級的錯誤,翻窗爬墻什么的,此生再也與我無關(guān)!”
墨云霄冷冷地望著她,看不出信還是不信,半晌才拂袖轉(zhuǎn)身,語氣淡淡,“算了?!?p> 長指拈起白玉酒壺,原本溫?zé)岬纳B渚埔呀?jīng)涼透了,他渾不在意的仰頭一飲而盡,借此理一理被小王八蛋擾亂的思緒。
慕榕一愣,突然慌了。
她平常不管怎么鬧騰,墨云霄多半都縱著她,雖然也有玩脫了惹惱他的時候,但撒撒嬌就沒事了,從沒像現(xiàn)在一樣冷冰冰的不理人。
難道還真讓朱兒說中了,她仗著墨云霄的疼愛,肆意妄為,結(jié)果陰溝里翻船了?
不遠(yuǎn)處的琵琶逐漸漸低沉滯澀,像冰面下的水嗚咽地流動,也像是獨(dú)守空閨的女子借此傾訴心意,蕩氣回腸。
慕榕怔怔地聽著,據(jù)說夢佳善于彈奏琵琶,多少男子豪擲千金只為聽她弦上說相思,這位在江上彈奏琵琶曲之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墨云霄站在這兒飲酒聽曲,若有所思,渾身挾裹著牢不可破的孤寂,自成天地,是她難以涉足的世界。
他背負(fù)了多少,愿意顯露出來的又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曉。就算是最親密的愛人,如果他不愿說,她又如何能猜得出?
既然他想靜靜,慕榕也不打算胡攪蠻纏,死賴在這兒找不痛快。
就是可惜了那些夜宵,也白費(fèi)了自己一番心意,差點(diǎn)連小命都搭進(jìn)去。
慕榕嘆了口氣,如他所愿轉(zhuǎn)身就走......這艘船八字跟她相克是吧?偌大的甲板,哪里才是回房間的路?特么的總不會要原路翻窗回房吧?
她像無頭蒼蠅似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無計可施,正想隨便抓個暗衛(wèi)來拷問,墨云霄隨手將酒瓶子一扔,“不是來找我嗎?又想上哪兒去?”沉靜的嗓音依舊淡漠,還帶著淡淡的嘲諷。
慕榕耐心全失,酸不溜丟地說:“喔,原本是給你送夜宵來的,不過現(xiàn)在沉江喂魚去了,你就在這兒喝你的酒聽你的琵琶做個美夢,當(dāng)我沒來過。”
她賭氣說完就握著欄桿往外翻,只要不長眼的暗衛(wèi)別再出手偷襲,她可以一鼓作氣原路折返,回去溫暖的被窩睡大頭覺。
……墨云霄徹底無語。
方才還信誓旦旦保證她不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難不成她的承諾比低級更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