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站在安靜無聲的小廳,聞著屋里一股似有若無的藥味,心里莫名的的恐慌彌漫開來。
”有什么話就在這兒說吧?!彼桓以偬みM一步,雙手微微顫抖,臉色越發(fā)蒼白。
白辰嘆了口氣,“王妃,您方才也瞧見了,夢佳姑娘天天來探望主子,再這么下去,主子傷重的消息,恐怕也瞞不住了。”他滿臉愁容,憂心道:“暴露身份事小,若是引來秦城那群豺狼虎豹,想平安脫身,恐怕得傷亡慘重啊?!?p> 慕榕一怔,半信半疑,“他怎么了?”
哪個重傷的男人能去逛青樓?如此身殘志堅,當她傻啊?
白辰沉重地蹙起眉心:“主子清醒時不讓屬下們吐露時間,就是怕耽誤您靜養(yǎng)......但主子墜崖時傷及心肺,前幾日還拚死動用了內(nèi)力,不慎氣血攻心,筋脈受損,險些就走火入魔。”
動用內(nèi)力......是她險些被馬踩死那日?
慕榕臉上血色褪盡,身形搖搖欲墜,“所以他沒出現(xiàn),不是不想見我?” 心里突然涌上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黯然神傷想著離開秦城、遠走高飛時,墨云霄正在與死神拉鋸——若是此生不復相見,他們的最后一面,竟然如此不堪?
白辰見她神情松動,暗暗吁了口氣,輕聲道:“主子就在里頭,您還是去看看他吧?!?p> 他不忍多言,轉(zhuǎn)身退到門外,和朱兒、青洛一起并肩仰望難得放晴的天。
該做的、能做的,他們都做了,接下來就看王爺王妃能否越過這個坎兒了。
慕榕腳步如有千斤重,慢慢走到床邊。
帷帳半掩,光影交織在男人俊美的容顏,呼吸勻稱綿長,如畫般的景色卻讓慕榕為之心碎。
她在床邊坐下,墨云霄沒有醒。
即使伸手輕觸那消瘦許多的臉頰,他仍一動也不動。
這不像他,一點都不像他......
墨云霄有多能忍痛?
就連胸口中了鐵弩箭,昏迷了整整三天,他都能撐著胸口的血洞,闖進四王府地牢里搶人。
如今他性命垂危,她卻忙著自哀自憐,怨他一走了之,恨他負心薄幸,甚至想斷了夫妻情份,各自分飛。
她究竟是怎么狠下心的?
慕榕后悔了,萬般后悔。
這世上若還有一點干干凈凈的微光,值得好好護在心上,除了墨云霄對她的情意,還能是什么?
最是無語凝噎,慕榕哽咽輕喚:“霄...…”
壓抑在心里的擔憂、恐懼和思念像決堤的河水奔流不止,一股腦兒傾瀉而出。
慕榕輕輕撫摸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感受每一寸跌宕的線條,心如刀割,淚水如斷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霄,我好想你......”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你別拋下我好不好?到哪里都帶著我好不好?”
”我不走了,就留在你身邊,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只要你醒過來,不告而別的帳就一筆勾銷了,連你拐了個女人回家的事兒,我也不生你的氣了,好不好?”
慕榕再也忍不住,趴在床邊崩潰地哭,洶涌泛濫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也刺痛了他堅硬如鐵的心。
墨云霄緩緩睜開眼睛,注視著趴在懷里哭倒長城的小妻子,又是心疼,又是震驚。
”不告而別是我的錯,但我只拐過妳,沒有別的女人?!蹦葡稣Z氣深幽,伸手輕拍她的背脊,“乖,不哭了?!?p> 低沉嗓音沙啞,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
慕榕猛然抬起頭來,淚眼朦朧之中,他眸光深情寵溺,一如往常,仿佛盤古開天以來,他便是為她而存在,從未動搖。
”你醒了?”她傻氣地抹去淚水,似乎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反覆確認:“你真的醒了?”
墨云霄被她呆萌的模樣逗樂了,微勾著唇,“嗯,真的醒了?!?p> 接連折騰了幾日,永安方丈干脆封住墨云霄的穴道,強制靜養(yǎng),沒想到半夢半醒之間,竟聽見沒良心的小王八蛋在身邊哭得傷心欲絕。他一時激動,體內(nèi)真氣游走,連前幾日窒礙難行的經(jīng)脈都沖破了桎梏。
墨云霄抬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膠著的視線怎么也離不開,永遠也看不夠。
”榕榕,妳原諒我了,是不是?”他柔聲道:“不生我的氣了,不能反悔?!?p> “你做夢呢?!蹦介偶t著眼瞪他,翻臉不認人,“漂亮女人說的話不能信,沒聽過嗎?”
墨云霄笑著嗆咳了起來,慕榕趕忙輕拍他的胸膛順氣,嚇得連連追問:“怎么了?哪里疼嗎?要不要緊?”
“咳......沒事。”一綹亂發(fā)垂落在墨云霄臉頰邊,將他英俊的面容襯得更是清冷,眉梢眼角卻全是溫柔,“榕榕,我想抱抱妳,行嗎?”
慕榕正心疼又內(nèi)疚,二話不說就踢掉鞋子上榻,側(cè)身窩在一旁,胳膊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無措地問:“你傷著哪兒了?我碰著傷口怎么辦?”
墨云霄見她如此小心翼翼,心里一陣酸軟,主動將人攏進懷里,低聲道:“我無妨,倒是妳......背上還疼嗎?胳膊好些了?腳踝的傷怎么樣了?”
“都不疼了?!蹦介艙u搖頭,伸手環(huán)著他精瘦的腰,緊貼著久違的溫暖懷抱,強勁的心跳聲震動著耳廓,心也被填得滿滿當當。
這才是久別重逢。
靜靜依偎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覺的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哪兒受傷了?”
“……我說猜的妳信嗎?”墨云霄簡直服了她煞風景的本事,埋首在她柔軟的發(fā)絲,悶聲道:“白辰說妳差點熬干了心血,不宜大喜大悲,我怕見了面又惹妳生氣,便時常在窗外......整宿整宿的守著,才會被老頭子出手封了穴。妳哪兒傷著了,我會不知?”
就算沒有親眼所見,聽朱兒在為她換藥時的叨念,墨云霄就恨不得日日把自己千刀萬剮一回。
他歉疚地輕撫她消瘦的小臉,“榕榕,妳真傻?!?p> 慕榕訝然,不敢想像他撐著一身傷,又是如何在寒夜里孤獨地撐到天明。
“咱倆究竟誰傻呢?”她沒好氣地訓人:“你別整出這么多事兒,我哪來的氣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