檉柳林里連續(xù)射出箭矢,咻咻咻如奪命魔音,瘋狂地收割人命。
林子外的蘆葦蕩成了修羅煉獄,數(shù)百名黑甲兵根本來不及應變,就慘死箭下,轉眼間就被殲滅殆盡。
有幾個漏網之魚,掙扎著想逃出箭矢所及的范圍,卻被無情地一一瞄準格殺,毫無遺漏。
在慕小公子研制的弓弩面前,想逃跑等于自殺。
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遍地都是黑壓壓的尸首。
白辰居高臨下望著慘不忍睹的戰(zhàn)場,表情凝重。
秦城距離皇家別苑不過數(shù)里之遙,守軍快馬加鞭,半個時辰內也該到了。
但他們在這兒跟黑甲兵纏斗許久,至今連一個鬼影子都沒見著,這是為何?
若非主子有先見之明,命陳風帶領連弩手暗中隨行,他們還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至于墨云霄......
白辰捏緊拳頭,望向遠處漆黑的山林,倏地單膝下跪,低聲道:“主子,保重!”
龍武軍分成兩撥,一隊人連夜將傅玫送到西楚交差,另外撥出一小隊保護墨景淵,至于神秘的連弩手部隊,在玄蒼的帶領下早已先行撤離,如鬼魅般消失無蹤。
在此同時,鬼面人追著墨云霄進入雁北山,此處乃是天圣國與西楚國的交界地,山勢壯闊,空谷幽深,堪稱天險,是一道對于天圣國十分有利的屏障。
過去墨云霄領兵馳援秦城,就是在這里絕地反攻,將封無痕兄弟打得爹媽都不認得。
沒想到今晚落難的人卻是他。
鬼面人在銀簪里下了以大量馬錢子提煉的毒藥,只要進入血液,就會渾身麻痺,最后窒息而死。
以傅玫的能耐,自然不可能命中要害,能傷及墨云霄的胳膊,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墨云霄自知毒發(fā)在即,潛藏的冰心毒也在蠢蠢欲動,但鬼面人窮追不舍,他只能提氣護住心脈,以免毒性擴散開來。
雁北山地勢險峻,入冬以來冰封千里,每踏錯一步,就可能墜落深淵。
墨云霄手臂已經沒有知覺,不能硬碰硬,只好凈挑偏僻的山路走,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一處萬仞懸崖——前無去路,后有追兵,打仗時最糟糕的處境都讓他給遇上了。
此一時彼一時啊......墨云霄佇立在懸崖邊,環(huán)目四顧,危峯兀立,猶如一把把出鞘的利劍。
幽微的月光明明滅滅,隱約可見山壁上古藤蟠纏,云海深處一片黑暗,讓人只想得到“粉身碎骨”四個字。
“投降,或者死?!贝謫∩ひ魭吨幧暮L,宛如來自煉獄。
鬼面人長刀出鞘,刀尖鋒芒畢露,閃爍著饑渴的殺意。
墨云霄緩緩轉身,長劍拄地,額間隱約覆著一層薄汗,俊美容顏依舊清冷尊貴,不可一世。
“當年,你也沒有投降?!彼领o地說。
藏在青面獠牙面具下的那張臉,曾經布滿血污,與他并肩殺敵,哪怕已經戰(zhàn)到最后一兵一卒,仍無所畏懼。
他們曾背靠背作戰(zhàn),也曾對酒當歌,立誓守護大好山河。
到如今,只剩解不開的血海深仇,夙世恩怨。
鬼面人眸底恨意噴涌,如熊熊烈焰一發(fā)不可收拾。
“你還有臉提當年?”他一字一字道,仿佛聽到這世上最荒謬的笑話。
“鼎鼎大名的墨王,位高權重,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又怎能體會眼睜睜看著弟兄一個個倒下的錐心之痛?”
鬼面人手持長刀,步步逼近,崖頂強風刮起斗篷,獵獵作響,宛如來自地獄的索命冤魂,語帶悲涼。
“外人只道墨王殿下平定四方動亂,是不可一世的戰(zhàn)神,又有誰知道你冷血無情,視人命如草芥,不惜犧牲無辜的弟兄,好成就你的威名?”
“墨王殿下......當你用鮮血筑起自己的功勛,高居朝堂之上,受萬人敬仰,有想過那些冤死的亡魂,正在地獄里受烈火焚身之苦,哭喊著向你索命嗎?”
鬼面人的刀尖已然抵在墨云霄的胸膛,只要再往前一寸,便會刺入他的心口。
墨云霄卻一動也不動,不知是因為毒發(fā),還是因為鬼面人口中萬惡不赦的血債。
墨云霄直視著鬼面人,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似乎是被他慷慨激昂的演說給逗樂了。
“征戰(zhàn)沙場,誰手上沒染過鮮血,你就干干凈凈,沒殺過任何一個枉死之人?”
他悄悄握緊手中長劍,運轉內力,蓄勢待發(fā)。
“子進,說實話吧,這不是你三番兩次想要置本王于死地的理由?!蹦葡龅卣f道,一語揭破了鬼面人的身份。
“還是你面具帶了太久,已經長在臉上,揭不下來,忘了自己是誰?”
鬼面人一怔,崖頂風聲呼嘯,如幾千名士兵被屠戮時慘烈的哀嚎聲,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是過去或現(xiàn)在。
“住口!”他暴喝一聲,眼中精光乍現(xiàn),“今日,我要為那些枉死的人們討公道,將你挫骨揚灰,用你的血肉祭奠那些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將士們!”
鬼面人掄起長刀,還沒來得及狠狠劈落,墨云霄一抬手,幾道銀光已然破空而出,近距離射入鬼面人的胸口大穴。
他渾身一僵,“哐啷”一聲,沉重的長刀墜落在地,撫著胸膛,滿眼不可置信。
“這是什么?你對我做了什么?”
胸口傳來一陣麻痺劇痛,迅速沿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比起他下在銀簪上的馬錢子毒,還要厲害上百倍不止。
墨云霄揣著袖中的機關,臉上露出一分溫柔的笑意。
前些日子他被墨天騏下令“禁足”,慕榕陪他在王府里閑得發(fā)慌,便重新打造了她第一次送給他的小連弩。
佩戴在手腕上,可以連發(fā)連射,比袖箭的威力強上百倍不止。
慕榕很得意的說了這跟“左輪手槍”的原理相差不遠,雖然不知那是何物,但她既然要求他隨身攜帶,墨云霄也樂得順著媳婦兒的心意。
不僅如此,慕榕還興致勃勃的跟白辰討了強力的麻醉藥劑,淬在小連弩的箭頭上,包準他一箭能射翻一頭母豬。
墨云霄有些同情的看了看鬼面人的慘況,看來榕榕造的這暗器,還真是殺傷力強大啊......
“敗在她手上,你不虧?!彼Z帶玄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