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王回京大半年,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冷酷的性格、不近女色的形象深植人心,還曾被好事之人私下臆測——墨王遲遲不娶親,莫非是有斷袖之癖,未來的王妃可能是個男人——綿延數(shù)十里的提親隊伍,百姓的耳語議論此起彼落,人龍越來越長,比出征送行的陣仗還壯觀。
隊伍最前頭的墨云霄一身親王朝服,清冷俊逸的臉龐綴著淡淡的笑意,不久之后,當隊伍在太師府門前停下,墨王翩然下馬,由慕安親自相迎進府,混跡在人群中的墨景淵頓時一臉懵......竟然是慕家!
除了慕榕,慕家哪還有未出閣的姑娘?
究竟是哪位慕公子入了墨王的眼?
皇叔驚世駭俗的戀情終于要見光了嗎?
凝玉軒里,慕榕對府外的紛紛擾擾一無所知,慵懶地任由丫頭們梳妝打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渾然不知其中一個哥哥已經(jīng)成為自己傳說的情敵。
小蕊正要去妙生堂取太師夫人的藥,還沒走到馬廄,就聽見下人們議論紛紛,據(jù)說提親的隊伍看不見盡頭,光是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不僅如此,墨王殿下還帶了宮里傳旨的公公,肯定不會有錯,咱們太師府又要辦喜事啦!
她愣在原地半晌,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其他的丫鬟笑著道喜,她才如夢初醒,匆匆奔回凝玉軒報信。
慕榕一口銀耳羹還沒來得及入口,就聽見小蕊驚慌的聲音由遠而近:“小姐!出大事了!您快來呀!”
她慢條斯理地喝完銀耳羹,優(yōu)雅地擦擦嘴,把瓷碗一擱,才起身一探究竟。
小蕊自從跟著慕陽學醫(yī),性子越發(fā)沉穩(wěn),很少這么咋咋呼呼的大呼小叫,慕榕第一個念頭就是有人上門來尋仇了,心里還有點高興——這時間家里沒大人,終于輪到她翻身作主,大展拳腳了。
奉命守在凝玉軒的青洛越看越不對勁......姑娘一臉殺氣騰騰,主子當真是來提親,不是來尋仇的嗎?
他輕巧地鷂子翻身,飄然落地,閑閑地說道:“姑娘,這是跟誰拚命去呢?”
說起要打架,姑娘雙眼放光,渾身是勁兒,全天圣國也就她獨一份了。
微不足道的小心思被戳穿,慕榕抿了抿唇,順手撈了小蕊一把,拍拍她瘦弱的肩:“怎么了看妳急的,哪個不長眼的家伙上門找麻煩呀?還是爹欠誰家的債了......總不會是貪贓枉法被抄家吧?”
小蕊驚駭?shù)氐闪四介乓谎?,喘吁吁地?shù)落:“小姐,您能不能盼著點老爺好?”
慕榕皮笑肉不笑:“不能呢?!?p> 她松開小蕊,慢悠悠地往外走,越走越納悶——偌大的太師府,竟然連個下人都沒有,難不成真被她烏鴉嘴一語成讖,慕老爹終于為了辦學把這個家敗光了?下人奴仆通通發(fā)賣了?
想想有點凄涼,她正想為慕老爹掬一把同情之淚,就被門口這一幕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慕家總管手里捧著長長的禮單,中氣十足地逐項清點,家里的壯丁忙進忙出,其余的人全圍在門邊看熱鬧,烏泱泱的一片,甚是壯觀。
“赤玉南紅瑪瑙鳳首杯,一對!”
“東海明月珠,百枚!”
“紅玉髓雨花石,百枚!”
“冰種飄花翡翠,百枚!”
“紅珊瑚串珠,百枚!”
“千彩碧璽珠,百枚!”
這要念到何年何月才是個頭呀?
慕榕狐疑地瞅著青洛,“這是做什么?難道我爹不是貪贓枉法,而是升官了?還是大哥終于篡了爹的位,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青洛無語至極,在心里默念了幾次“墨景熙這人渣當初都做了什么姑娘居然不知道什么是下聘!”才和顏悅色地答道:“姑娘,瞧這架勢,慕家要有新姑爺了呢!”
慕榕一怔,“姑爺?”
皇帝才剛松口同意這樁婚事,這家伙今天就打鐵趁熱上門提親,該夸他辦事效率奇高,還是罵他早有預謀呢?
這些聽都沒聽過的奇珍異寶,每一樣都是成雙成對,他是幾時開始準備要娶她的?
說不定是一邊跟她嘔氣,一邊默默籌謀兩人的未來,就憑墨王府那幾個鐵錚錚的直男,能鉅細彌遺地打點好婚嫁的細節(jié),就知道墨云霄一定是煞費苦心,真的很想娶她為妻了......
慕榕心情跟裹了蜜般黏糊,又覺得有點心疼,輕咳了聲,“他......人呢?”
青洛嘿嘿一笑,“福全公公親自來宣旨,估計都在正廳待著呢?!?p> 慕榕顧不得門外總管唱禮單的嗓音已經(jīng)聲嘶力竭,提起裙擺就往前廳跑。
想見他。
哪怕才分開不到幾個時辰,腦海里也只剩下這個念頭。
他來自暗無天日的煉獄,經(jīng)歷過各懷心事的誤會、爭吵,磕磕絆絆地走到這一天,她特別想并肩跟他站在一起,感受他的喜悅,為他的得償所愿而心滿意足。
慕榕一路跑到前廳,慕太師正恭恭敬敬地接過圣旨,她敢發(fā)誓,父女倆眼神碰撞的那瞬間,他一定朝她翻了個為老不尊的白眼!
咳......她立刻收斂起滿心激動,轉(zhuǎn)跑為走,悠悠地踱步過去跟福全公公見禮。
福全公公笑瞇了眼,趕忙道:“慕小姐......再過不久要改口稱王妃了,您可別折煞奴才呀?!?p> 慕榕滴水不漏地說了幾句客套話,連慕太師都挑不出什么錯處,但她寒暄歸寒暄,目光卻忍不住往墨云霄身上飄......沒見過他一身正式親王朝服的穿戴,乍看之下,更顯得尊貴無雙,英俊絕倫。
哎,好想瞧瞧賜婚的圣旨都寫了啥。
對象顏值奇高就算了,如今被官方認證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任誰都沒法兒再覬覦她的男人,這感覺簡直不要太好,先前咋就腦子抽了,硬要跟墨云霄鬧脾氣呢?
皇帝身邊誰不是人精,福全公公收下慕太師命人送上的荷包,很有眼色地千謝萬謝,隨即起轎回宮覆命,不敢耽誤墨王殿下議親。
慕榕松了一口氣,正打算死皮賴臉的留下,墨云霄眉角微揚,朝她伸出手,溫聲道:“榕榕,過來坐?!?p> 雖然大陣仗的帶著圣旨來提親,墨云霄也沒表面上看起來那么胸有成竹,就怕慕榕一覺醒來,不知哪根神經(jīng)又抽了,再來個回馬槍,估計他這輩子都會對婚姻產(chǎn)生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