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媛醒來后絕口不提云嫣然,反倒是操心起慕榕的婚事,不斷絮絮叨叨地說要叮嚀慕安,讓他記著要換庚帖、合八字,將榕榕名下收回來的嫁妝盤點換新。
女兒只有一個,不管別人如何說三道四,絕不能有半點委屈。
慕榕心亂如麻,撐著蒼白的笑臉湊趣兒,“大哥一只腳都踏進佛門了,娘還讓他操心這些俗事,太為難人了吧?況且八字還沒一撇,娘這么心急,顯得我有多稀罕嫁給墨王殿下呢。”
蕭媛難得來精神,伸手點了點慕榕的額頭,輕嗔道:“少貧嘴,妳的婚事可是安兒和墨王府大總管親自操持著,這一回......定要讓妳嫁得風風光光?!?p> 說起女兒的婚事,她病中憔悴的臉色好看了些,笑著抱怨:“回頭定要跟云霄那孩子好生說說,總管送來的禮單太過豪奢,咱們家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沒必要整這么多虛禮。”
按照墨王府的禮單,恐怕得多蓋間庫房才放得下。
慕榕默默將空藥碗擱到一旁,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敢再惹得娘親傷心,更沒臉坦承自己憑本事氣走了未來的夫婿。
墨云霄消失了好幾天,至今音訊全無,她每晚渾渾噩噩地照顧娘親,曾聽過幾回暗衛(wèi)的信號,猜想又是在“抓老鼠”,心里苦澀難受得要命——都鬧成這樣了,墨云霄也沒扔下她不管,偏偏不肯露面,什么意思呢?等著她主動招認自己是個冒牌貨?
她要是死皮賴臉不肯認,難道他就真娶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墨云霄莫不是傻的吧?
心煩意亂之際,慕太師和慕安正好下朝,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先過來探望蕭媛。
慕榕聽見外面的聲響,匆忙迎出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娘親服過藥剛剛睡下,別又讓老頭子的大嗓門給擾醒了。
“爹你小點兒聲,娘今天精神好多了,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歇息,你快閉嘴吧別吵著她?!蹦介趴謬樛昀系?,表情欠奉地轉向慕安,“大哥,娘交代了一些事兒......暫且擱下吧,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說?!?p> 絕情的話說得隱晦,希望慕安聽得懂她的暗示,趁早把庚帖燒了禮單退了,別在她的傷口上加油添醋還撒把鹽。
慕安依舊仙風道骨,表情淡然,不置可否地應了聲,還沒開口,慕太師看戲就不嫌事大地插嘴:“怎么?妳也知道出大事了?”一副我慕家兒女就是有自知之明的怡然自得。
“什么大事?”慕榕很捧場地接話,困得沒力氣以下犯上,乖乖等著聽老頭子講八卦。
慕太師以憐憫的眼神望著無知的女兒,語帶同情:“墨王殿下帶劍上朝,妳說這算不算大事?”
“什么?”慕榕倏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都被推動得往后滑,發(fā)出巨大的聲響,“爹您說得清楚些,他......他怎么了?”
帶劍上朝......肯定是可斬昏君佞臣的龍淵劍,墨云霄想干什么?又想來的玉石具焚,殺了謀害云妃的嫌疑人?
這回還有誰能為他解圍?
見女兒嚇得臉色慘白,慕太師頗有成就感地捋須,不忘賣個要命的關子:“誰知道呢,那小子想做什么,也不需要事先跟任何人商量吧。”
饒是慕安出生就在看破紅塵的邊緣,有個不著調的爹,也只能無奈地扶額,在小妹急紅眼以前溫聲解釋:“墨王殿下帶著先帝御賜的龍淵劍上朝,御前侍衛(wèi)還以為他要逼宮,著實引起一陣騷動?!?p> 不解釋還好,慕榕聽得差點心臟驟停,顫聲追問:“然后呢?他到底想做什么?”
慕安不疾不徐地說道:“過陣子四國使節(jié)即將進京,北月國國主遣人先行送來國書,提出聯(lián)姻的要求,目標正是墨王......”
慕榕腦袋“嗡”的一聲轟然炸響,差點失去表情管理能力。
“……墨王持龍淵劍,在金鑾殿上問了句,兩國相交不斬來使,若是卸下一條胳膊,算失禮嗎?若是還不足以開戰(zhàn),要不雙手雙腳都給砍了?”
墨王桀驁不馴的態(tài)度當場惹怒皇帝,退朝以后把人喊進了御書房閉門長談。
在文武百官眼里,兩國打了十幾年的仗,終于握手言和,以聯(lián)姻手段來鞏固邦誼,再正常不過。
按照慕安看來,此事十之八九能成。
“據(jù)說北月國公主生得美如天仙,心儀墨王已久,太后也曾動過要給墨王指婚的念頭......”慕安淡淡地瞥了慕榕一眼,“榕榕方才說的那些事,暫且擱下也好。”
慕榕差點被大哥的直白激得嘔出三升老血。
北月國公主是什么東西,也敢覬覦她的男人?
“是嗎?”慕榕冷笑,“說要提親的是他,見異思遷也是他,爹你教得是什么混帳玩意兒?一個賽一個的素質低下?”
慕太師“唔”了聲,一推二五六地撇清:“墨王殿下自學成才,老夫不敢居功。”聽著還挺謙虛。
守在門外的赤炎和玄蒼雙雙嘴角一抽。
這一搭一唱的自殺式反向勸架法,怎么有種濃濃的套路感?
他倆默默守了姑娘這些天,第一次見到她有點鮮活的人樣,卻是沖著主子發(fā)怒......哎,北月國此時橫插進來攪混水,來得太及時了呀!
慕榕怒火攻心,燒得理智蕩然無存,沒顧得上披件斗篷就往外走。
“小妹,妳上哪兒去?”慕安不咸不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去砍人?!蹦介爬淇釤o情不回頭,“回頭跟娘說一聲,就說我困了睡了,勿念!”
慕太師和慕安互看一眼,施施然地各自回屋。
一個膽大包天,拿龍淵劍耍流氓,一個賊心賊膽具全,天不怕地不怕,這還不是絕配嗎?
赤炎自覺地等在馬廄,勤勤懇懇地將放話要砍人的煞星帶回墨王府。
慕榕氣勢凌人地跳下馬車,風風火火地走了兩步,突然轉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咳,要往哪兒走?”
玄蒼趕忙上前帶路,殷切地詢問道:“姑娘,去兵器庫轉轉嗎?”
他一路思忖著姑娘缺一把稱手的兵器,要不先開了府里的庫藏,讓姑娘挑選一二?
慕榕:“…...也好?”
關于打打殺殺,墨王府永遠不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