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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云

滅門血仇

如暮之云 夏樹冬雪 2073 2021-01-30 00:01:00

  永安方丈不急著開口,見她吃得香噴噴美滋滋,微微一笑,執(zhí)起素瓷壺換了杯桂花烏龍茶,遞到她面前,“自古逢秋悲寂寥,喝點茶會好些。”

  慕榕心想她有紅薯吃,有茶喝,有什么好悲傷寂寥的,抬頭撞進永安方丈深如淵潭的眸光,腦海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好似被硬生生剃骨削肉,意識差點被疼痛絞碎。

  “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切勿迷失本心?!倍咉E然響起宏亮的梵音,如云破天開,慕榕驀地回神,手中還捧著氳熱的瓷杯,手心卻一片冰涼,神魂剝離的疼痛余悸猶存,茫然得說不出話。

  這是怎么回事?那種被一眼看透前世今生的恐慌是錯覺嗎?

  眼前的永安方丈......到底是什么來頭?

  “喝茶。”永安方丈鎮(zhèn)靜自若地說道,慕榕依言啜飲了幾口熱茶,心神震顫的感覺慢慢散去,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樕K于恢復(fù)紅潤。

  “請大師解惑。”她無畏地再次望向永安方丈,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已然平靜無波,甚至帶著慈祥的笑意,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似乎瞧著還挺高興的。

  永安方丈不答,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遞過去,“見面禮,和小兔崽子送的簪子是一對,且戴著玩兒吧。?!?p>  慕榕還在想誰是小兔崽子,打開錦盒一看,頓時無言......那是一件金絲玉手串,質(zhì)地和她戴在頭上的墨玉簪一模一樣,散發(fā)著溫潤的暖白色瑩光。

  “這......”慕榕自認和人家非親非故,不敢貿(mào)然收禮,正想推辭,永安方丈劍眉一豎,冷颼颼地哼了聲,“怎么?不敢收?這玩意兒不過是貧僧幫墨云霄那兔崽子暫時保管,總歸要完璧歸趙,誰知道堂堂墨王殿下,凈干些雞鳴狗盜之事,趁著貧僧閉關(guān),撬了白馬寺的庫房......”

  洗劫庫房就算了,臨走前還把他布下的機關(guān)弄得一團亂,害他被困在八卦陣中足足兩個時辰才脫身。

  事后興師問罪,卻只換來幾句涼涼的奚落:“不過是去取回原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有必要如此大動肝火嗎?老頭子整日吃齋念佛,連這點坎兒都過不去嗎?”

  方丈大師越想越火,又不好當(dāng)著慕榕的面發(fā)作,只好咽下心頭一口惡氣,黑沉著臉緩聲道:“此為暖魄玉,對妳有益無害,切勿離身?!?p>  慕榕一怔,好似隱藏最深的秘密被看穿般心亂如麻,不敢多言,默默取出玉手串戴上,凝脂皓腕與溫潤的玉石相互輝映,煞是好看。

  “大師和云霄是什么關(guān)系?從未聽他提起過。”她只是一時心虛,想轉(zhuǎn)移話題,卻無意間誤踩高僧的雷區(qū),永安方丈“砰!”的一聲將瓷杯摔在桌上,順道摔碎了他在慕榕心目中的高大上形象。

  前幾次見到的永安方丈......怕不是個假的吧?

  慕榕小心肝抖了三抖,乖乖喝茶不敢吭聲,等煙火氣十足的高僧發(fā)完飆,自己拾起破碎的馬甲,語氣不善地開口:“按俗家輩份,霄兒該稱我一聲舅父;論情理,貧僧是他的師父。”

  無論是哪一層關(guān)系,都讓慕榕詫異地睜大眼睛,沒料到張口閉口兔崽子的永安方丈,竟然是墨云霄的親人?

  “別誤會,霄兒與我并無血緣關(guān)系?!庇腊卜秸苫謴?fù)恬淡的神色,拈起塵封已久的舊事,娓娓道來。

  出家以前,他名叫“云淮安”,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被云老爺子收養(yǎng)以后,便和云嫣然兄妹相稱,自小看著她長大。

  前任白馬寺住持文采武功斐然,和云老爺子是舊識,無意間透露想收個關(guān)門弟子,云老爺子便做主讓云淮安拜入白馬寺門下,一去經(jīng)年,不知故鄉(xiāng)已物是人非。

  當(dāng)他學(xué)成出關(guān),從住持口中得知云嫣然已經(jīng)是云妃,連忙匆匆回到云家探望老爺子,這才發(fā)現(xiàn)......與世無爭的云家莊,竟一夜之間遭到血洗屠殺,被惡火燒成了斷垣殘壁,包含云老爺子在內(nèi),上上下下百條人命皆已灰飛煙滅,只余孤墳青煙,無處話凄涼。

  云淮安悲憤不已,渾渾噩噩地找到門路打探消息,據(jù)說官府已經(jīng)抓到兇手,乃是云家好心收留的流民里混入了盜賊,覬覦金銀財帛,才趁夜痛下殺手。

  云家出了個貴妃,怎么說也算是皇親國戚,官府卻一無所知。

  而犯事的盜賊都已斬首伏法,至于盜走的財物早已不知去向,死無對證,云淮安就是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難以從官府疑點重重的說詞里找到翻案的證據(jù)。

  于是云淮安帶著云氏一族的牌位匆匆返京,赫然發(fā)現(xiàn)云家滅族的消息被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入宮門深似海,說不定云嫣然也并不知情。

  云淮安苦無對策,只能將牌位暫時帶回白馬寺供奉,直到有一天,先帝帶領(lǐng)皇后與妃嬪到白馬寺上香,為當(dāng)時病重的太后祈福,深受圣寵的云妃也在其中,這對義兄妹才終于有機會見了一面。

  當(dāng)時云嫣然已有身孕,乍然聽到云家滅門的噩耗,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大悲無淚,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向云淮安跪下,茫然地磕了三個頭,凄然道:“嫣然愧對云氏一族,來日必將親自謝罪。為免義兄受到牽連,今后切勿向任何人透露你也曾是云家人,恩恩怨怨,盡止于此,兄妹情誼,皆忘了吧?!?p>  那是云淮安最后一次見到云嫣然。

  他帶著云家的牌位到處游歷,走遍邊疆四國,直到數(shù)年后,收到白馬寺住持捎來的消息,得知先帝駕崩,他才起心動念回京,然而彼時故人早已香消玉殞,云氏一族的血脈,只余墨云霄一人。

  經(jīng)過歲月錘煉,云淮安早已明白云嫣然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追究滅門血仇,但思及云老爺子難免傷感,于是趁夜摸進皇宮,費了些功夫才找到墨云霄的下落。

  當(dāng)時云淮安只是想遠遠的看那孩子一眼,沒想到不過三、四歲的稚子,就有一雙孤狼般的眼神,見到陌生人深夜出現(xiàn)在寢殿,毫無懼色,也不喊人,就這么冷冷地與他對峙。

  只一眼,云淮安就明白了,這孩子將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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