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府初識那日,墨云霄只是一時興起,看在慕太師的面上出手相助,無意表明身份。
但日子久了,當(dāng)他終于察覺自己的心意,想要坦誠相告,卻又怕自己的來歷會把人嚇跑。
方才在重華殿,他也想要坦白一切,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又棋差一著。
墨云霄原本沒打算現(xiàn)身,隱在暗處守著,怎奈見不得皇后再三刁難于她,干脆現(xiàn)身幫她撐腰,強行洗白。
這下可好,榕榕生氣了,該怎么辦才好?
墨云霄一籌莫展地喝起悶酒,墨天騏順著他家十三弟心不在焉的視線望去......慕家的小崽子還站在原地,跟蕭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上憋著股氣,眼眶紅通通的樣子可委屈了。
墨天騏瞬間回神,鬼使神差地多嘴問了句:“十三,你識得她?”
墨云霄自顧自地飲酒,不言不語,懶得回答這個明擺著是廢話的問題。
墨天騏驀地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幕......那個清瘦孤傲的小少年,寒冬臘月里被罰站在仁壽宮門前,整整站了一天一夜,直到他聞訊匆匆趕去向母后說情,遠遠瞧見小少年抬頭仰望著天空,即使凍得臉色發(fā)青,仍挺直背脊,不肯示弱。
當(dāng)時是為了什么?
……是了,母后不讓那小少年出宮去祭奠早逝的母妃。
十三今日瞧見慕榕站在宮門口,是否也想起了那一天?
皇后方才言之鑿鑿地說什么皇室的臉面,她在耍手段興風(fēng)作浪的時候,怎么沒想過留點轉(zhuǎn)圜的余地?
墨天騏嘲弄一笑,沉聲道:“傳令下去,徹查后宮,務(wù)必找出膽敢假傳太后懿旨的宮女,重重治罪。”
此言一出,便是信了慕榕。
不為什么,憑墨王這嘴開了光,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來。
皇后掐緊手心,溫婉恭謹(jǐn)?shù)馗I?,“臣妾遵命?!?p> “小丫頭,今日委屈妳了,想要什么補償,說給朕聽聽?”墨天騏以對晚輩說話的語氣,和顏悅色,給足慕榕面子,還給了個許諾,識相點就該跪下來叩謝皇恩浩蕩。
然而慕榕卻抬起清亮的眼眸,堅決地說道:“臣女斗膽,求皇上徹查此事,查清東和殿究竟發(fā)生了什么?!?p> 她無畏地直視墨云霄,眼神帶著濃濃的挑釁——有種就把我供出來,說本小姐中了迷藥,險些被墨景熙睡了,然后又差點睡了你墨王??!
特么的說謊精!混帳王八蛋!
隱姓埋名是吧?擔(dān)心她會自己碰瓷兒纏上他???真當(dāng)她稀罕?墨王了不起???她最鄙視皇室了知道不?
知!道!不!
墨云霄不怕她挑釁,就怕她不解氣,順著她的怒火淡淡地問了句:“東和殿?老四又怎么了?”
他一開口,皇帝不應(yīng)也得應(yīng),心煩地擺擺手,命人去東和殿把不省心的兒子給叫來。
好好一個秋月宴,搞得跟戲臺子一樣,顯得他治家不嚴(yán),顏面無光,便想快刀斬亂麻,速戰(zhàn)速決。
東和殿的太監(jiān)早就在外等候,連忙躬身進殿,先跪地磕了三個響頭,才顫巍巍地開口,“啟稟皇上,四王爺在寢殿歇息,不知為何有宮女誤點了暖情香,王爺他此時......著實不便前來面圣?!?p> “喀嚓”一聲,皇后硬生生折斷了手上華麗精致的護甲,心中暗罵這狗東西,見著墨王就嚇破了膽,竟然把迷香的事說出來了,這是生怕皇帝不懷疑到她頭上嗎?
暖情香是個什么玩意兒,不言而喻,在場的夫人小姐們紛紛低頭以帕掩嘴,好似旁聽了什么了不起的宮廷秘聞。
墨云霄單手支著額角,慵懶的姿態(tài)英俊得不可思議,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哦?怎么個不便法,說來聽聽?”
慕榕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是一時來氣,打算把皇后跟墨景熙的作為給捅出來,才來這么一出毀天滅地大絕招。但墨云霄的態(tài)度有點微妙,他好似并不擔(dān)心自己被牽連進去,還有一點胸有成竹的意味。
莫非......
管事太監(jiān)掐著衣袖努力不發(fā)抖,苦著臉道:“啟稟墨王殿下,老奴不曾親眼所見,但王爺身邊的侍女說......說見到楚晴萱小姐進了東和殿......”
楚晴萱?
楚晴嵐的妹妹楚晴萱?
墨景熙搞上自己的小姨子了?
“砰”的一聲,楚大學(xué)士失手把酒盞摔到桌案上,又驚又怒,不知該找誰說理去,只得起身道:“皇上,此事若是屬實......微臣的女兒......”不就廢了嗎?
他堂堂一個翰林院大學(xué)士,就算想將女兒當(dāng)成籌碼嫁入皇室,也不會用這么低三下四的手段......難道萱兒是無意中被暗算的?那她以后又該如何立足?
慕榕沒想到會扯出案外案,瞬間有點呆滯,忘記自己正在生氣,下意識地望向墨云霄,臉上大大的問號:這事兒是你干的?
墨云霄晃了晃酒杯,意味深長地確認(rèn)過眼神——這事兒跟他無關(guān),他可沒把人瞎湊成對的癖好。
慕榕感覺自己被針對了,面無表情地撇開頭。
也對,楚晴萱不到十五歲,墨景熙再禽獸也不可能饑不擇食,對楚晴嵐的親妹子下手。
除非他也中了暖情香,再加上某人心甘情愿湊上去跟姐夫配對,剛好天時地利人和,恰巧將慕榕給摘出來了。
心知這場鬧劇已經(jīng)沒她什么事,慕榕識相地登出,屈膝行禮如儀,“臣女告退?!彪S著慕安回座。
想起自己傻不愣登地說要對某人負責(zé),被賣了還幫人開開心心的數(shù)錢,她心里不禁竄出一股無名火——該死的混帳,別以為出面幫她解了圍,這篇就能輕易揭過去,別說門兒連窗兒都沒有!
墨云霄不好過,別人也休想好過,他修長手指把玩著酒盞,忽地展顏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慢悠悠地說道:“秋月宴,還真會挑時間?!?p> 這波冷嘲熱諷殺傷力太強,墨天騏面沉似水,內(nèi)心怒不可遏——十三說得沒錯,堂堂一個嫡皇子,竟然在宮宴時跟大臣之女胡來,還牽扯到他深惡痛絕的后宮暖情香。
若皇后原本設(shè)局的對象是慕榕,這事兒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