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秋月宴拉開序幕,秋月殿門口傳來太監(jiān)尖聲唱和,“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天圣國皇帝墨天騏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攜著皇后入殿,群臣整齊劃一地跪地恭迎,高聲齊呼:“臣等恭迎吾皇萬歲,皇后娘娘千歲!”
登上高位坐定后,墨天騏抬了抬手,“平身,賜座。”
“謝吾皇萬歲?!北娙思娂姽Ь吹卣笪W戎雎牷实鄣挠?xùn)示。
墨天騏渾厚威嚴(yán)的聲音響徹秋月殿,不外乎是期許滿朝文武要如同國君一般愛民如子,勤于政事,祈求上天庇佑天圣國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這些冠冕堂皇的開場白,墨天騏信口拈來,完全不用過腦袋,說得是一個順溜,內(nèi)心只覺索然無味,隱約羨慕起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兔崽子。
身為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至于那些條條框框、多如牛毛的繁文縟節(jié),都是先祖?zhèn)飨聛淼囊?guī)矩,再不情愿也只能受著。
為了迎秋禮,墨天騏三日前開始齋戒,親自書寫祝禱文,今兒個天還沒亮就起身焚香、沐浴,率領(lǐng)文官到西郊親自主持祭天儀式。
從親自三跪九叩迎帝神、奠玉帛、進俎,到行初獻、亞獻、終獻三禮,再來是撤饌、三跪九叩送帝神,最后望燎,觀看焚燒祭品,完成西郊的祭天儀式。
接著在禮官引導(dǎo)下,皇帝率領(lǐng)群臣到宗廟祭拜祖先,隆重的禮樂聲中,又是三敬香、三祭酒,誦讀祝文,迎秋禮才算是大功告成。
隨行的文官大臣一個個被折騰得雙眼發(fā)直,更別說墨天騏得一直擺著君王的威嚴(yán)架勢,一刻也不敢松懈。
好不容易回宮歇了一會兒,不過才換了套衣裳的功夫,又得趕著來參加秋月宴,與朝之重臣們同樂賞月。
這一套套宮宴開場白說完,墨天騏眼皮子都快閉上了,暗自思忖待會走個過場,他就可以借口讓眾人盡情的飲酒玩樂,自己回寢殿歇歇去。
福全公公長年服侍皇帝,深知上意,墨天騏一個眼神,他就了然于心,暗中催促宮人不斷送上美酒佳肴,讓皇后娘娘安排的絲竹歌舞趕緊登場。
皇后對這些小動作了然于心,倒也不甚在意,抬眼瞧見墨景熙空蕩蕩的席位,再看向蕭媛沉凝的表情,心里說不出的得意。
此時此刻,熙兒和慕榕想必已然“兩情相悅”,如膠似漆了吧。
今日慕榕遭迷昏帶走,正是皇后的手段,接下來只要等待好時機,當(dāng)眾揭發(fā)墨景熙和慕榕舊情復(fù)燃,再奏請皇上賜婚,蕭媛就算再不樂意,難道還敢抗旨不成?
歌舞清音如流水般淌進杯觥交錯的空隙,舞姬長袖翩舞,柔軟的身段嬌艷如月中嫦娥。
墨天騏瞇著眼,假裝熱衷欣賞舞姬的曼妙舞姿,但越聽就越犯困。
每年的秋月宴都是這些套路,裊裊絲竹千篇一律,就連舞蹈也都失去了新鮮感,冗長得讓人盼不到盡頭。
不過老子都沒喊苦喊累,竟然有皇子膽敢缺席......
墨天騏沉沉地望向墨景熙的桌案,“老四呢?為何不見人影?”
以往墨景熙是所有皇子里面呼聲最高的儲君人選,也一直表現(xiàn)得兢兢業(yè)業(yè),頗得墨天騏的歡心。
但這向來靠譜的兒子不知吃錯什么藥,頻頻出狀況,辦個迎秋禮跟渡劫似的,好不容易撐過御史的口誅筆伐,如今又無故缺席宮宴,這是嫌日子過得太輕松嗎?
墨天騏一聲問責(zé),差點沒把皇后娘娘給樂壞了。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連忙福身行禮,溫婉地低聲應(yīng)答:“啟稟皇上,熙兒近日籌備迎秋禮,夙夜匪懈,凡事親力親為,以致過于勞累,偶染風(fēng)寒,臣妾便自作主張,讓太醫(yī)先行前往東和殿為熙兒診治,許是稍晚才能赴宴?!?p> 既然是身體抱恙,墨天騏也不好發(fā)作,面色和緩下來,“熙兒主責(zé)迎秋禮一事,雖有波折,但依舊操辦得宜,實在辛苦,是該多歇歇?!?p>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此時一名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半跪在皇后跟前,“啟稟娘娘,奴才有要事稟報!”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了幾句話,一向端莊持重的皇后臉色大變,怒聲喝斥:“大膽奴才!你再給本宮說一遍!”
墨天騏不悅地側(cè)過頭,皺眉道:“皇后,妳失態(tài)了。”
在墨天騏看來,后宮就那么丁點大,沒什么能讓皇后大動肝火,不外乎又是哪個嬪妃給她添堵,借題發(fā)揮罷了。
這邊動靜實在太大,群臣紛紛放下杯盞,面面相覷,隱約有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預(yù)感。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皇后紅著眼,指著那小太監(jiān),厲聲道:“大膽奴才,竟敢如此造謠,來人啊,給我拉下去,宮規(guī)處置!”
小太監(jiān)連忙跪在地上死命磕頭,“皇后娘娘饒命啊,奴才句句屬實。太醫(yī)到了東和殿,見四王爺與四王妃在寢殿內(nèi)......不好打擾,但事關(guān)四王爺千金貴體,奴才不敢拿主意,這才來回稟皇后娘娘?。 ?p> 偌大的秋月殿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只有小太監(jiān)尖細(xì)的尾音隱隱回蕩。
四王爺?
四王妃?
不好打擾?
光憑小太監(jiān)這幾句話,足以讓人浮想聯(lián)翩,有肉有湯。
這慕家大小姐......究竟哪來的底氣,敢把皇室的婚姻當(dāng)成兒戲!
平常跟慕太師不對盤的官員這下子都樂了,偷眼瞅向慕家的席位,端好瓜子兒準(zhǔn)備開嗑,恨不得這場風(fēng)波鬧得越大越好。
楚大學(xué)士是例外,他緊緊握著酒盞,氣得差點原地升天。
他與慕敬同年入朝為官,如今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太師,自己還在翰林院高不成低不就,連自己精心培養(yǎng)的女兒,也只能委屈當(dāng)個側(cè)妃。
好不容易等到慕榕離開四王府,嵐兒扶正指日可待,如今豈不是一切心血又打了水漂?
楚大學(xué)士按捺心中的怒火,安慰自己,至少還有個小女兒楚晴萱,雖然容貌才情不如長姐,但也是京城小有名氣的一朵嬌花。
眼看墨景熙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再穩(wěn)固,若是有其他皇子得勢崛起,楚晴萱就是一個好用的籌碼——楚大學(xué)士甚至做好了送楚晴萱進宮的打算,只要能夠獲得帝王的恩寵,還愁楚家的地位不如慕家?
楚大學(xué)士悠然自得的斟酒自飲,無意間瞥見楚晴萱的席位空無一人,面色一沉,立刻吩咐一旁伺候的宮人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