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顧旻聽了這番鬼話,絕對會跟炮仗一樣一點就炸,此刻不僅沒有大發(fā)雷霆,還饒富興味地微笑......慕榕悟了,一秒不差地回頭揚起笑靨如花,“哥,過來坐,喝茶不?”
這滿滿的求生欲讓慕安頓住腳步,無言地挑了挑眉,方才聽見的胡言亂語......不細(xì)究也罷。
慕安依言坐下,溫聲叮囑道:“下回別這么莽撞,有大哥在,無須與此人多言。”
以慕家的底蘊,絕不怕得罪四王府,倒是墨景熙這回徹底把慕家得罪透了,不知后面又該如何破罐子破摔,陰招盡出。
慕榕點點頭應(yīng)下,“知道了?!庇止杂謶Z又可愛。
慕陽實在嘆為觀止,沒想到慕榕可以這么無恥,竟然用賣萌逃過被念叨的命運,果然食物鏈最底層永遠(yuǎn)只有他一人。
他心累地拉著顧旻取暖,“阿旻,聽見了沒有?我妹不愁沒靠山,別給她出頭了,不值當(dāng)?!?p> 顧旻咬牙道:“你多心了?!边€多嘴!
蕭媛母女倆光天化日之下被強擄,茲事體大,他一早去京兆尹那兒兜了一圈,想查探昨日有哪路人馬無故出城,卻碰了個軟釘子,今日見到墨景熙的態(tài)度,那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
這兒個個都是人精,也沒人把話說破,各懷心思的氣氛有些凝重,慕榕感受到各方關(guān)注的目光,輕咳了聲,抬頭一笑,“都說了我被打昏,什么都不知道,總歸我的仇家就那么幾個,也不難猜是誰下的手吧?”
慕陽耿直地?fù)u頭,“此言差矣,妳得罪過多少人,自己心里還沒點數(shù)嗎?”
慕安微微頷首,瞥向一臉坦蕩的慕榕,淡淡地說道:“沒事,榕榕去把阿旻送妳的幾本書抄十遍,對恢復(fù)記憶甚有幫助?!?p> 慕榕:“…...”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都說我昏迷了嘛,若是抄十遍也想不起來呢?”
“那就抄上百遍?!?p> 慕安怡然自得地飄然遠(yuǎn)去,留下慕榕無聲吶喊,深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古人誠不欺我。
就算她肯動手抄,可小蕊那實誠的孩子,早就很聽話的把那幾本破書給燒了呀!
太師府一如往常的雞飛狗跳,熱鬧非凡。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迎秋禮。
夜過三更,慕太師和慕安就換上文官祭服,一身莊嚴(yán)隆重的玄衣纁裳,摸黑乘車前往西郊的祭壇。
當(dāng)太和鐘聲響起,敲響祭天儀式的開端,金燦燦的日光也灑落在群山楓紅,樹梢宛如蒙上一層淺色輕紗。
鐘聲止,皇帝龍行虎步走上祭臺,墨王一身冠帶朝服跟隨其后,接著是幾位皇子。
鼓樂齊鳴,郊外隆重繁復(fù)的大典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皇宮里也正熱熱鬧鬧地籌備著秋月宴。
按照慣例,凡是職銜高的、皇帝青眼有加的官員都能攜著妻兒子女參加,久而久之,秋月宴成了官夫人們爭奇斗妍的主場,大老爺們爭前程,太太小姐們爭一口氣,像蕭媛和慕榕這樣“與世無爭”的母女還真是異類。
慕榕是真沒把宮宴放在心上,但是當(dāng)她被蕭媛從床上拎起來,睡眼惺忪地面對大陣仗——織繡繁復(fù)的各色衣裳、珠光寶氣的首飾頭面、五顏六色的胭脂水粉——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蕭媛該不會是背著她收了誰家的聘禮吧?
“醒醒神,先起來洗漱用早膳?!笔掓氯绦θ嗔巳嗯畠阂活^亂發(fā),親自端來紅棗桂圓小米粥,盛在雁云紋白瓷碗,細(xì)細(xì)吹涼。
慕榕坐下喝粥,只覺口感軟糯,唇齒間盈溢玫瑰的清香,精神為之振奮,打趣地笑道:“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又要出嫁了呢?!?p> 蕭媛慢悠悠地喝茶,語帶調(diào)侃,“今日是秋月宴,我家閨女花容月貌,當(dāng)然要好好打扮,才不會辜負(fù)娘把妳生得這么漂亮,不是嗎?”
慕榕聞言一頓,指著那堆讓人看了眼睛疼的衣服首飾,誠懇地求饒:“娘,咱是去宮宴,不是選花魁,能低調(diào)些嗎?”
過去原主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王妃,天天穿金戴銀、偎紅倚翠,活像一座移動式的金山銀山,災(zāi)難性穿搭堪稱一大特色。
半年過去了,原主的土豪風(fēng)格想必已經(jīng)淡出人們的記憶,慕榕可不想再把自己倒飭成一只金光閃閃的花蝴蝶。
蕭媛噗哧一笑,打趣道:“行吧,別穿那些不像樣的男裝就行了。”
她早知閨女的衣著品味跟過去大相徑庭,只是秋月宴前還得去赴皇后的賞花會,才特意過來囑咐幾句。
說起這賞花會,蕭媛心里就來氣,皇后娘娘似乎覺得秋月宴還不夠折騰人,特意命幾位重臣的夫人,帶著未出閣的小姐們在御花園賞花游玩,交流詩畫琴棋等才藝。
除了攏絡(luò)人心,背后還有一個用意——官方認(rèn)證的相親大會。
凡是家有青年才俊的夫人們,可以借此觀察這些已屆適婚年齡的官家小姐,為兒子謀一門好親事。
門當(dāng)戶對是基本原則,借由兒女婚姻,讓兩家勢力相輔相成、互相幫襯——最好都能為四王爺所用,這才是皇后心中真正的盤算。
蕭媛一向懶得摻和官夫人之間的送往迎來,但皇后這次做得太過,她若不去擺正態(tài)度,恐怕還有下次。
母女倆可謂心有靈犀,慕榕會答應(yīng)前去赴宴,正是打著去下戰(zhàn)書的主意。
她送走娘親,冷眼瞧著丫頭們磨刀霍霍,上下一條心,頗有大干一票的氣勢——這是慕榕回太師府后首次公開亮相,外頭不知多少人等著看她笑話,偏不教那些沒見識的庸脂俗粉稱心如意!
朱兒斗志高昂地挑了件鏤金繡花百蝶裙——鵝黃色的料子,金色絲線織就百蝶穿花,層層疊疊,繁復(fù)無比,行走之間還真像只大型的花蝴蝶。
好巧不巧,紫荊選的頭面整整十二支簪子,滿頭寶鈿花釵,簡直給花蝴蝶畫龍點睛,形象都生動了起來。
碧心琳瑯滿目地擺了滿桌的紅妝,等著給小姐敷粉、施朱、畫黛眉,再細(xì)繪額黃、描斜紅、點口脂,陣仗直逼出嫁。
慕榕內(nèi)心很是憂傷。
沒人跟她們說小姐現(xiàn)在很低調(diào),很樸實,很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嗎?
她身為一塊人人覬覦的肥肉,還打扮得花枝招展,豈不是上趕著當(dāng)箭靶,等著被明槍暗箭射成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