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主位是空的,蕭媛身旁依序坐了慕安、慕易、慕陽,還有慕榕的頭號宿敵——顧旻。
他沒想厚著臉皮蹭飯,只是最近棘手的案件頗多,散朝后還想跟慕安多聊幾句,就跟著回了慕家。
到了飯點,蕭媛親自來留他用午膳,師母有命,不敢推辭,但上了餐桌才發(fā)現......恩師竟然憋屈地跟慕榕拼了張小桌子,面對面坐在角落,面前只有各自的一小盤菜。
太師夫人說了,一個想吃紅燒肉,一個想吃西紅柿炒雞蛋,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內部解決問題,父女倆換位思考。
于是慕榕面前擺了一盤香噴噴的紅燒肉,慕太師的是西紅柿炒雞蛋,兩人各自捧著一碗飯,氣呼呼地以眼神較勁,誰也不服誰。
都是你惹到不該惹的人!哼!
父女倆同時甩頭,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傲嬌。
顧旻坐立難安,吃什么都不香,蕭媛優(yōu)雅淡定地瞥了眼,道:“阿旻最近清瘦不少,大理寺公務繁忙,沒好好吃飯吧?再怎么勤于政事,飯還是要吃的,憂國憂民的事兒誰愛操心誰操心,別把自己累壞了?!?p> 慕家的朝廷命官:“......”
“娘親威武?!蹦疥枦]事人似的夾了一塊子肉餅給顧旻,笑嘻嘻地說道:“你最愛吃的馬蹄肉餅,算你有口福,今兒個趕上娘親自下廚?!?p> 顧旻瞄了眼慕太師的背影,略感凄涼,頓時有點食不知味。
慕安三兄弟神色自若,該吃吃該喝喝,對老爹和妹子的處境都是處變不驚——最隨和的人就是最不該惹的人,平常溫柔和氣的娘親一翻臉,任誰求情都沒用,老爹跟妹子自作自受唄。
慕榕還沒放棄掙扎,攢著筷子可憐兮兮地撒嬌,“娘,我不想吃紅燒肉......”軟萌甜糯的少女音,任誰聽了都會化作千指柔,就是吃定蕭媛肯定會心軟。
慕太師狠狠甩過來一記眼刀子,鄙視親女兒的無恥。
剛剛出言不遜的囂張勁兒呢?口無遮攔得罪上級,還敢拖他下水,這厚臉皮的程度簡直......家學淵源。
“夫人......”慕太師不甘示弱,加倍委屈地喚道,顧旻打了個哆嗦,連忙低頭扒飯,深怕被恩師寵妻魔人的日常給毀三觀。
慕陽瞅著顧旻,著實有點同情他,大奸大惡的貪官見多了,沒遇過這種家里長家里短的父女鬩墻,一頓飯吃下來,肯定消化不良。
他想了想,由衷地建議:“阿旻待會兒帶上固胃散吧?!?p> 慕安輕輕扯了扯唇,優(yōu)雅地調侃了句,“少見多怪?!?p> 顧旻:“……”大哥是對的。
蕭媛無視女兒與丈夫的聲聲呼喚,淡定的吃飯喝湯,連眉毛都沒抬動一根。
慕榕委屈了,她才在心里認定了爹娘,居然轉眼就爹不疼娘不愛——倏地戰(zhàn)斗意志高漲,撒嬌的音階陡然拔高,“娘......三哥說肉食不好克化,我得少吃,不然會鬧胃疼呢!”
慕陽:“......”
平常那幾個丫頭心疼主子飲食清淡的禁令,老是偷偷幫小妹加餐,他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會兒知道拿他出來當擋箭牌了?
“哦?”蕭媛挑眉,終于轉頭看了女兒一眼,溫柔和氣地說道:“那妳就多吃點米飯吧?!?p> 這對父女成天吵吵鬧鬧,這回還敢惹到她頭上,略施薄懲還是必要的——丈夫跟孩子都一樣,不給教訓,不長記性!
不過她老早就交代過廚房,準備些太師跟小姐愛吃的點心,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意思到了就好。畢竟要真餓壞了女兒,她還是比誰都心疼的。
見慕榕吃癟,慕太師賊賊一笑,故意大吃了幾口西紅柿炒雞蛋,吃得香噴噴美滋滋。
雖然不是他點名要吃的紅燒肉,怎么說也是夫人特意下廚炒的,識時務者為俊杰,媛兒能消氣比較重要。
眼看娘親不為所動,慕榕悻悻然的低頭,噘著嘴生悶氣,干巴巴的挑著飯粒,說多委屈有多委屈。
朱兒站在旁邊伺候,原本覺得好笑,看著慕榕興致缺缺的模樣,突然有點心疼,小聲地安撫道:“小姐,您多少用點兒飯,到了晚膳就有好吃的了?!?p> 慕榕筷子一頓,主仆倆互看了一眼......這話莫名的耳熟?
以前在四王府,每到用膳時間,朱兒老安慰她:多少還是吃點兒吧,下一餐就會有別的菜了——問題是菜色確實不同,但一樣是餿的呀!
回想起那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朱兒眼角抽了抽,再三強調:“這回奴婢沒騙您,真有好吃的。”
慕榕沒心沒肺地笑了,咬著筷子含糊地說道:“好吧,比起摻了藥的餿食,至少這飯是香的?!?p> 想想四王府的廚子還真是不世出的高手,竟然能在餿水的基礎上做出那么多菜色變化,手藝和用心實在教人佩服啊佩服。
朱兒可沒那么豁達,一想起小姐受的罪就滿腹委屈,“大廚房那些吸血老妖怪,活該遭報應!那會兒有新鮮飯菜吃了,您還不習慣,成天鬧胃疼,都愁死奴婢了。”
慕榕干吞了口飯,咳了兩聲,接過茶水順氣,才笑道:“妳哪里發(fā)愁呀,我看妳有好吃的也不舍得吃,藏著偷偷分給小蕊,整天吃我剩下的......”
突然間,慕太師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上,臉色陰郁,“食不言寢不語,誰讓妳們這么沒規(guī)矩?”
……慕家飯桌上還真沒這條規(guī)矩。
以往慕太師很少對下人大動肝火,朱兒嚇得臉色發(fā)白,連忙跪下,“老爺息怒,奴婢知錯了?!?p> 是她僭越了,這些話怎能在老爺夫人面前說呢?老爺......該是心疼了吧?
氣氛頓時變得凝重,偌大的膳廳,連伺候的奴仆都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慕榕瞅瞅慕太師,悠哉悠哉地打圓場,“爹,是我的錯,以前只有朱兒陪我說話解悶,沒她哄著,誰吃得下那些暗黑料理???一時改不過來,不生氣哈?!?p> 她對著朱兒眉眼一彎,故作嚴厲地訓斥:“還不快回凝玉軒反省,順道把我交代的東西整理好,去吧?!?p> 朱兒顫聲應了聲“是”,磕了個頭就趕忙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