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慕家老首長猝然接下養(yǎng)娃的任務(wù),業(yè)務(wù)不熟練,給小慕榕念床邊故事時,信手拈來都是講行軍布陣的兵書,她五歲就深知兩軍交戰(zhàn)時,趕盡殺絕是下下之策——云霄并不傻,想必比她更清楚這個道理。
云霄不惜損耗內(nèi)力,屠盡黑甲兵,等于錯過了揪出鬼面人真面目的線索,他的動機(jī)恐怕不像玄蒼說的那樣“憂國憂民”,而是一時意氣,要掩護(hù)她安全脫身罷了。
這個情,她領(lǐng)。
慕榕喂粥之余不忘正事,仔細(xì)推敲:“那個丑八怪肯定是沖你來的——別想否認(rèn),我又不是笨蛋——他手上有個擅長造武器的高人,恐怕程度不比我差......”
她不小心自吹自擂,透了點(diǎn)老底,云霄懶洋洋地瞪了她一眼,慕榕只好憋屈地改口:“......好吧,我這井底之蛙懂什么呢?總之他的人把守城用的連弩車改造成暗殺工具,再加上鐵脊箭,實在夠陰損的,你好好懺悔一下,到底得罪了什么仇家,干啥非要你小命不可?”
此話一出,立刻冷場。
連嘴上沒把門的青洛都假裝無語望天,不敢表示意見。
想致主子于死地的仇家,五湖四海隨手撈就是一大把,但有本事的就那幾個,想揪出來也不難,就是......牽扯太多,沒人敢對慕榕多嘴。
相較于其他兄弟們的噤若寒蟬,玄蒼這求知若渴的小青年簡直要瘋。
“姑娘,妳如何得知此為鐵脊箭?”玄蒼一心探究專業(yè)問題,無意間轉(zhuǎn)移了慕榕的焦點(diǎn),沒再追問下去。
云霄暗自松了一口氣。
慕榕被反問了一個亙古難題,卡殼片刻,只能緊巴巴地信口忽悠:“呃,就是在一本古籍上看過?!彼奶撘恍Γ拔页伺]一竅不通,武器方面算是略懂,不過理論多過于實際,聽聽就算了?!?p> 青洛嗤的一聲笑出來,打趣道:“不只如此,姑娘下藥技巧還簡單粗暴?!?p> 慕榕老臉一紅,干咳了聲:“別賴我,嚴(yán)格而言是......是朱兒動手,我頂多算教唆犯罪?!?p> 沒想到楚小白對于“四王府傳奇”反應(yīng)激烈,不惜下重本反擊,害她家朱兒遭受池魚之殃......哎,這筆爛帳怎么掰扯得清?
她低頭看著云霄這高冷的假正經(jīng)——他心情似乎頗好,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眉尾揚(yáng)起,天怒人怨的俊臉寫著:“敢做不敢當(dāng)?”
慕榕簡直沒臉見人,把最后一口粥塞進(jìn)他嘴里,轉(zhuǎn)頭裝失憶,對玄蒼說道:“鐵脊箭構(gòu)造復(fù)雜,變化多端,改天我把記得的給你畫出來?!?p> 玄蒼感激涕零地一揖:“多謝姑娘?!?p> 按他的理解,姑娘眼下以照顧主子的傷勢為重,其他瑣事當(dāng)然得先擺一邊。
沒想到慕榕把碗擱到一旁,斗志高昂地望向青洛:“兄弟,搭把手,送我回大牢去吧?!?p> 輕松的氣氛急轉(zhuǎn)直下,云霄倏地黑了臉,脫口而出:“不準(zhǔn)?!?p> 她絕對是不要命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議回去那個鬼地方,究竟是誰給她的自信,認(rèn)為自己每次都能幸運(yùn)逃過一劫?
慕榕愣了愣,忍不住自我懷疑——奇了怪了,她想回去坐牢還需要云霄批準(zhǔn)?
“憑什么不準(zhǔn)?給我一個不準(zhǔn)的理由看我信不信?”她倔起來口氣也很沖,青洛果斷地跳出來掐滅戰(zhàn)火:“姑娘,您別急啊,就算要回去,也不急于此時。”
他笑嘻嘻地替白辰邀功,“白辰出手給四王爺送了大禮,一把火燒了祭壇,如今四王爺辦砸了差事,已經(jīng)到宗廟受罰去了,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府,姑娘可以安心住下。”
要是現(xiàn)在慕榕屁顛顛的跑回大牢,豈不浪費(fèi)了主子一片苦心?
慕榕不知火燒祭壇是哪樁,但聽起來怪威風(fēng)的,眼睛為之一亮——亮得青洛有種大禍臨頭的預(yù)感。
她笑咪咪地俯身對云霄說道:“喂,你別這么不近人情,咱們商量一下唄?!?p> “危險,免談?!痹葡龊敛华q豫地畫出底線。
他無懼生死,從不憂讒畏譏,世上并無值得牽掛之人,如今突然蹦出一個無端牽動他喜怒哀樂的小瘋子,他恨不得付出所有護(hù)她平安,她卻一心找死,偏向虎山行。
大不了劈暈了拴在身邊!
云霄霸道地自作主張,慕榕眨巴著清湛的大眼睛,試圖跟他不傷和氣的講道理。
“墨景熙不在,正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后院那些女人一定會對我動手,我等的就是這一刻。”她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害得失,男人就算不肯幫她,也別攔著她回去完成雄圖大業(yè)??!
云霄充耳不聞,她那天馬行空的腦袋,能想出的鬼主意保證驚世駭俗,他賭不起。
大不了去宗廟放把火,逼得墨景熙百口莫辯,最好改去守皇陵,在祖先的尸骨面前,肯定無暇生出任何綺念——不知道天圣國列祖列宗若知道他心中所想,會不會氣得連棺材板都壓不住?
“聽話,別沖動,先把身子養(yǎng)好再動手也不遲?!痹葡鲆诲N定音,“屆時我的人任妳調(diào)用,可好?”
白辰一臉驚悚地望著主子,哎呦喂,他知道自己承諾了什么嗎?會天下大亂的吧?
慕榕卻不言不語,沉默半晌,才輕聲說道:“云霄,我不是一時任性沖動,說實話......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慕榕,再也不想忍氣吞聲,我想要自由,一刻都不能等?!?p> 姑娘難得說話如此嚴(yán)肅,白辰三人面面相覷,很識相地退出去,守在門外,給他倆一點(diǎn)空間。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允許,而是請你幫忙,讓青洛送我回去,剩下的路讓我自己走,不需要你插手?!?p> 她神色堅決,眼眸清亮,“唯有這件事,你幫不了我。”
親手了結(jié)這段“孽緣”,不僅是給原主一個交代,也是她在這個世界重新開始的契機(jī),她不想假手他人,欠下更多人情債。
云霄眸中纏繞著難以名狀的郁色,“妳不愿我插手,是對我有疑慮?”
他不想讓她冒險,更不愿她銷聲匿跡躲到鄉(xiāng)下,只要她愿意讓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