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信口拈來就是成篇的溢美之辭,把陳府醫(yī)吹捧得有如華佗扁鵲再世投胎。
正當(dāng)陳府醫(yī)宛如置身云端,飄飄然地找不著北,下一刻就被口蜜腹劍刺個洞穿。
“小女子有一疑惑,想請陳府醫(yī)為我指點一二。據(jù)說大戶人家的后院,有些侍妾為了爭寵,會服些藥物假裝有孕,此事是真是假?如果是您的話,自然一眼就能看穿這種伎倆吧?”慕榕笑臉盈盈地說道。
看在知情人眼里,就會發(fā)現(xiàn)那甜美燦爛的笑意,不過是虛浮地掛在眼角,甚至有幾分不合時宜的冷意。
陳府醫(yī)捻了捻長須,好像一身才學(xué)終于找到識貨之人,滔滔不絕地給她解惑:“那是自然,治療宮寒癥狀的用藥,如菟絲子、熟地等藥材,或是八味地黃丸、金匱腎氣丸等藥方,多食就可能造成有孕的假象......”
楚晴嵐臉色巨變,內(nèi)心暗罵:“該死的蠢貨!”正要想辦法阻止陳府醫(yī)繼續(xù)說下去,慕榕卻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漫聲道:““朱兒,去將大廚房給本小姐精心料理的晚膳端過來。”
“是?!敝靸簺]搞懂小姐演的是哪一出,取來一個寒酸得可憐的食盒,里頭只有一碗飄著幾片菜葉的冷湯,兩個干硬發(fā)餿的玉米窩窩頭。
墨景熙當(dāng)下臉色就變了,堂堂一個王妃的晚膳,竟然......比施舍給街邊乞丐的殘羹剩飯還不如?
慕榕端起那碗滋味一言難盡的冷湯,湊到陳府醫(yī)面前,莫測高深地笑了笑:“這碗湯里頭,可有你剛剛說的那幾味藥?”
偌大的主屋瞬間安靜得出奇,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楚晴嵐只覺口干舌燥,心臟怦怦狂跳,目光慌亂得無處安放——慕榕是如何察覺這一切的?
司棋率先明白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若非有人特意指使,大廚房哪來的賊膽,敢在王妃的膳食里下藥?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墨景熙捏緊拳頭,語氣冷戾:“陳府醫(yī),仔細(xì)辨別清楚了,若是你連這點本事也沒有,本王命你即刻告老還鄉(xiāng)!”
陳府醫(yī)雖是個死腦筋,但身為大夫的鼻子異常靈敏,早就聞出那碗湯里的蹊蹺。他面如死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聲道:“王爺恕罪,這湯里......確實有金匱腎氣丸的氣味。興許是......是廚房一時搞混了,誤把這味藥制成藥膳......”
慕榕冷冷一笑,松手任湯碗哐啷一聲落地,餿水味兒并著濃濃的藥味兒飄散開來,身為王妃卻遭受如此難堪的對待,倒是不覺得尷尬,反正讓王府丟臉的又不是她。
楚晴嵐終于恍然大悟,原來是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蛀蟲,拿這等冷飯餿食打發(fā)慕榕,也難怪這女人會發(fā)現(xiàn)事有蹊蹺——該死!這下可怎么辦才好?
慕榕微微彎腰,瞅著匍匐在地的陳府醫(yī),柔聲道:“我敬你是個醫(yī)者,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你說興許是有人不小心將這味藥制成藥膳,那得要連續(xù)吃下多少膳食,才能有我主仆二人這等脈象?是不是在我入府那一天,這個陰謀詭計就在這兒等著我了?”
這老匹夫就算不是始作俑者,也是間接害了原主的幫兇之一!
若是沒有發(fā)生那場“意外”,讓慕榕來到這個世界,只怕今日原主也在劫難逃,而且還會連累慕家,一舉被連根拔除。
不知道這幕后之人,會不會扼腕得直跳腳呢?
陳府醫(yī)略略思索就知道自己無意間當(dāng)了替罪羊,他慌張地辯駁道:“可......可這藥,府中女眷眾多,任誰來討要,臣都得給呀......不過這藥材進(jìn)出都是登記在冊的,王爺只需要派人清查,便一目了然,臣絕無造假的可能,請王爺明鑒?。 ?p> 這事兒若怪罪下來,王爺頂多治他個管理藥材不嚴(yán)的罪名,至于設(shè)局陷害王妃......他不過一個人窮志短的從九品老醫(yī)官,哪有這等膽量?
墨景熙出自皇家,貴為皇后的嫡子,對這些后院的勾心斗角,向來不屑一顧,但也并非一無所知。
他心口微微發(fā)苦,背脊都是涼的,打從慕榕進(jìn)四王府那天起,就有人等在那兒要取她性命?
論動機(jī),他才是那個最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但誰有這個膽子,敢背著他出手......
楚晴嵐見墨景熙臉色晦暗不明,連忙定了定神,鎮(zhèn)靜道:“姐姐受委屈了?!?p> 慕榕邪惡地勾起嘴角,一字一字的說道:“是呢,可委屈了?!?p> 孫子兵法有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睌橙素澬?,就用些蠅頭小利來引誘對方上當(dāng),等到敵人陷入內(nèi)部混亂,就乘機(jī)攻取他。
慕榕故意揮金如土,不惜拿正妃品級的珠寶首飾去打點大廚房,一點一點喂養(yǎng)她們的胃口,猶如蒼蠅見血,嘗過甜頭后只會越來越貪婪。
時間久了,再嚴(yán)密的犯罪組織都會分贓不均,出現(xiàn)意見分歧。
大廚房的婆子們瞞著上頭,偷偷昧下這些珠寶,打從心底瞧不起這個“財大氣粗”的王妃,對她的日常膳食更加苛刻,渾然不在意清湯寡水壓不住藥丸子味,這才讓鼻子比狗還靈的慕榕察覺有異。
當(dāng)時她不知幕后之人就是楚晴嵐,托云霄弄來比高考還復(fù)雜的醫(yī)書,挑燈夜讀,證實心中的猜測以后,決定將計就計,死磕到底——什么餿食冷湯,鼻子一捏就吞了,反正吃不死人——直到今天,她才確定楚小白有多恨她。
楚晴嵐還沒進(jìn)四王府,就能買通大廚房的管事婆子,讓她們?nèi)杖赵谀介诺纳攀忱锵滤帲€真是好算計、好本事?。?p> 看來她背后的楚家,還真是煞費苦心經(jīng)營四王爺這條“大魚”,嚴(yán)防死守得滴水不漏。
楚晴嵐臉色微微發(fā)白,終于承認(rèn)慕榕已非吳下阿蒙,表哥找來的那三個黑衣賊,恐怕也是敗在了她手里。
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一把了。
她壓抑著內(nèi)心的憂懼,柔聲道:“嵐兒有一事不明,若姐姐早知膳食有問題,為何不早些讓王爺知曉,反而是獨自忍受委屈苦楚,還想方設(shè)法向慕三公子求助,豈不是讓外人誤會王爺嗎?”